離湮回想起剛纔夢中的情形,身子不由瑟瑟發抖,她竟然夢到慕子羽被李良殺死了,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是她日有所思,擔心所致,還是她真的感應到了慕子羽的危險?
丹妬將離湮抱在懷裡:“好女兒,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睡吧。靈根纔剛剛重植回你的身上,你需要一個重新適應它的過程。”
“不,娘……”離湮掙扎著站起身,“我要去找辛展。”
“找我什麼事?”辛展應聲出現在門外。
離湮見到辛展,驚喜地說:“辛展,帶我到益城去一趟!”
“你要去看慕子羽?”辛展有些生氣地望著她:“他都將你傷得遍得麟傷了,甚至他還將你的靈根剔除,將你變成一個凡人,你還要回去看他?”
“我……我知道他那樣對我,是情有可原的。”
“到了現在,你居然還在爲他辯解!”辛展皺起了眉頭。
“辛展,求你了。他死了,我再不去,就再也見不到他了!”離湮眼含淚花,拽著辛展的胳膊。
丹妬在一旁嘆了口氣,對辛展說道:“辛展,你就成全她吧!”
辛展無奈,只得點頭:“好,那你到我背上來吧!”
此時,慕子羽的遺體僅兩個士兵從大殿中拖了出來,準備以一席草蓆裹卷,扔到郊外的亂草崗去。
突然一道光劃過,一男一女出現在一旁。男子身著玄服,眉宇軒昂,氣度不凡,女子一身素服,清麗脫俗,一看兩人就知不是普通人。只見男子指著兩個士兵喝斥道:“住手!放下慕子羽!”
這一道光將那兩個士兵嚇倒了,兩人只覺是神靈降世,不禁手一鬆,齊齊地坐倒在地,呆了一呆,便跪倒在地齊齊叩頭:“神靈請勿降罪,神靈請勿降罪,武威皇帝不是我們殺死的,我們只是負責掩埋武威皇帝的遺體而已……”
“住口!”辛展不耐煩地道:“閉上你們的嘴,休得羅嗦!”
兩人嚇得立即噤聲,顫顫兢兢伏在地上不敢起來,身子抖得如同篩糠一般。
離湮緩緩地走近慕子羽,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大滴大滴地落下。透過淚光看到的慕子羽,早已不是她平日看到的那般模樣,箭已經從他身上拔除,身上全都是血,滿身的血,衣襟已經被鮮血染透,是那般的慘不忍睹,令人不敢直視。
離湮輕輕地將慕子羽的手握在了手裡,低頭,她的淚水落在他的手心。而他的手心,赫然一道又一道傷疤映入她的眼簾,那些傷痕一道又一道重疊在一起,是那麼的令人觸目驚心。
“這……”
辛展在一旁說道:“這便是他這些年來,爲了用他的血封存你的靈戒,每隔兩個月便要換一次新的血水,這樣,我們就不能循著你的靈戒找到你。後來,他也是用同樣的方法封存你母親的靈戒,以防止我們通過靈戒尋找到你的母親。”
“每隔兩個月便要換一次新的血水,這麼說,這六年來,他一共放了不下三十次的血?”
“是。他費心苦心,就是想把你留在
他的身邊。”辛展答。
離湮數了數,那些傷疤一道又一道,好不猙獰可怕。想像著當初從這些傷口裡淌下那麼多血水,只是爲了用來阻隔她與族人的聯繫,只是爲了將她留在他的身邊……
爲了留下她,他不惜流淨自己體內的血,爲了留下她,他竟然匿下了她的母親,爲了留下她,他棄尊嚴與信譽不顧,只是爲了將她留在他的身邊。
可惜,她一直沒有明白他的心。原本應該很美好的六年,他們卻在相互對彼此的折磨中度過。她心灰意冷,她冷落他,疏遠他,她……
“爲什麼,你從來不將你的真心話告訴我呢?”她聲音低低地問。
如果,他不像那般孤傲,如果他肯對她敞開心扉,或許,一切就會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可惜,如今再說這些,已然太晚。
太晚了。
淚水,從離湮的眼中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她緩緩地地低下頭,將自己的臉輕輕地貼在慕子羽的臉上。
他的臉,好冰涼……
辛展在離湮身旁蹲下身來,拍拍離湮的肩:“好了,離湮,別太難過了。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離湮含著淚,默默無語地凝望著慕子羽。他那俊俏的臉上,表情是那般痛苦,悲憤,原本一雙深潭般靈秀的雙目此時仍大睜著,只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那雙眼睛雖然猶自睜開,但他卻已經再也看不到她了。
眼淚再一次從離湮的眼中跌落下來。
遙遠的海邊,小小的漁村,楊坎與晴蓉正在海邊織補魚網。一個漁童跑了過來:“楊叔叔,楊叔叔,你家裡來客人了,快回去看看吧!”
楊坎與晴蓉一愣,相互對望了一眼,來客人了?他們的家裡,怎麼會有客人到來?
楊坎疑惑地匆匆回去,果然見自己的屋前停著一輛馬車,三匹馬,門口的籬笆旁,赫然站著慕承恩與荊方,寒梅,三人正朝籬笆裡張望。
“楊大人?”楊坎有些不可置信地叫道。
三人猛地回頭,見是楊坎,都不由驚愕地怔住。荊方與寒梅驚喜地道:“主人,楊將軍竟然還活著!”
慕承恩也甚是驚喜。
楊坎驚喜地迎上來,與慕承恩雙手緊握:“陳大人!不,我應該稱長樂王纔對了!”
慕承恩笑道:“你都知道了?”
“是啊,都聽說了!”楊坎面色有些悲痛,但隨後還是展開了歡顏:“徐國沒了,陳國又復立了,這天下大勢也就這般反覆不定啊!長樂王,荊方兄弟,寒梅姑娘,你們怎麼到這海邊小漁村來了?”
慕承恩笑著指了指一旁的馬車:“我與荊方,蓮青四處遊歷,途中有緣,遇到一對老人……”
話說到這裡,馬車的簾子已經打開,露出沈鳳嬌的臉。
楊坎一愣,隨即熱淚長流,撲上前去:“娘!娘,你怎麼來了?”
沈鳳嬌抹去眼淚的淚水,回頭對車裡的楊靖說道:“老爺,坎兒在這裡,還不快出來相見?”
“爹也
來了?”楊坎驚喜。
楊靖從車裡彎腰出來,楊坎見狀,立即跪伏在地:“不孝兒拜見爹孃!”
沈鳳嬌淚流滿面,扶起楊坎:“兒啊,起來吧!”
楊坎落淚道:“孩兒以爲爹孃都喪生在戰亂中了,沒想到,還能與爹孃重晤,真是萬分幸運,萬分幸運呀!”
沈鳳嬌說道:“這你得多謝長樂王呀!若不是他,我和你爹早就沒命了!是長樂王命人將我們送出益城,我們一路顛簸,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後來你爹一病不起,所以在路上又耽誤了好一段時間,幸運的是,我們又再一次遇到了長樂王,長樂王說,反正他們到處遊歷,便請我們同行,說一起到你待過的漁村來看看,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濃鳳嬌說著,已是老淚縱橫。“兒啊,你居然還活在世上,這是怎麼回事?”
楊坎含淚道:“這還得多謝武威皇帝,當初在鳴翠山莊,他下藥將我迷昏以後,便派人將我和晴蓉一起送回了漁村,所以才得留下一條命在。”
見一旁的楊靖一直沒有說話,楊坎跪挪到父親面前,叩頭道:“爹,孩兒多有不孝,危難時刻未能保家衛國,請爹爹恕罪!”
楊坎扶起兒子,這時才潸然淚下,說道:“這也不能怪你,兒子。這也是徐國的運勢已盡,纔會被陳國取代,怪不得誰,怪不得誰。如今我們都已經只是一介平民,就不要議論這些朝政之事了。”
“是,爹,娘,長樂王,荊方兄弟,寒梅姑娘,屋裡請吧!”楊坎高興地說。
寒梅笑道:“晴蓉姑娘呢?楊將軍怎麼不請出來相見?”
楊坎恍然大悟:“對呀,我跑得快,都把她給忘了……”扭頭一看,晴蓉這已回到了門口,楊坎高興地對楊靖與沈鳳嬌說道:“爹,娘,我來給你們介紹你們的兒媳婦……”
晴蓉纔要上前拜見公婆,這時幾個漁民又匆匆跑來了:“楊兄弟,楊兄弟!”
衆人一愣,楊坎疑惑地道:“各位叔伯,怎麼了?”
幾個漁民說道:“怎麼辦,又改朝換代了,魚商們又不肯來收魚了,我們這一個月打的魚就得全部積壓在家了!”
“什麼,又改朝換代了?”慕承恩,楊坎等人大吃一驚。楊坎抓住漁民問:“這是怎麼連回事?”
一個漁民說道:“陳國武威皇帝被他的部將殺死了,陳國現在已經變成了齊國了!”
“什麼?”慕承恩怔怔地後退了兩步,險些跌倒在地。
武威皇帝,鳳止,他已經被部下殺死了?怎麼,陳國又已經再一次被別的國家取代了麼?
想不到,事情的結果竟然會是這樣,想不到,想不到啊!
慕承恩傷感地落下淚來,荊方與寒梅連忙上前攙扶:“主人,沒事吧?”
“沒事。”慕承恩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都是他的錯啊!
若能預知到這樣的結果,他就不該幫助鳳止復國。否則的話,現在鳳止應該還在鳴翠山莊好好地活著吧!
是他,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