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在莫家主管綢緞鋪生意,常年跟船到江南采買進貨,所以這次去湖州莫四老爺才會特意找了他來做船上總管事。
在以往行船中,陳伯不止一次見過溺水而死的人。此時他見地上的人膚色青白,呼吸閉絕,知已是兇多吉少,正自惋惜中,聽見莫少璃的話后,下意識便抬起那人的頭肩。
癱軟在地的阿澤聽主子有救,一下跳了起來,幾乎同時抬起了主子的雙腿。
陳伯在前帶路,兩人向離甲板最近的客艙奔去。
“姑娘!那人……您不能……”雪鳶和青橙早已被地上那人怪異的面具和慘白的唇色嚇得六神無主,都覺得他一定是死了,見姑娘居然要去救一個死人,十分驚恐。
莫少璃顧不得解釋,提著裙裾追了過去。
她到艙里后,陳伯和阿澤已把人平放在地。
見她進來,陳伯問道:“小姐,如何救他?”
“陳伯,你先出去。”莫少璃蹲下看地上的人。
大周朝禮教森嚴,講究男女七歲不同席,而如果要拼全力救此人,接下來她要做的何止是同席……陳伯怕是寧可看著這人死也不會讓她親自動手的,單是留在這里恐怕都不可能。
可如果指揮陳伯和阿澤施救,人卻已等不得。
“小姐,您是讓老奴……出去?”陳伯看了看莫少璃,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不可置信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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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才只顧想要救人沒有時間多想,此時回過神來卻有些不確定起來。他是莫府的家生奴才,是看著七姑娘出生長大的,這些年來他從未聽說過七姑娘會救人,況且七姑娘是才九歲的小姑娘。
他剛才怎么就相信七姑娘能救人,稀里糊涂的把人抬了來呢?
現(xiàn)在姑娘竟還要趕自己出去……
陳伯又看了看地上的人,看了看站在一邊發(fā)呆的阿澤,神色遲疑。
如果可以的話,莫少璃不是不想把阿澤一道趕出去,免得等下他大驚小怪,回頭還得想辦法封他的口。
可是她雖然嘴里說能救,心里卻沒有十成的把握,須得把阿澤留下來做人證,免得萬一沒有救活地上的人,卻被他反咬一口說自己害死了他主子,防人之心不可無。
而且以她現(xiàn)在的體年齡,要獨力救人也難。
權衡之下,她留下阿澤。
“陳伯你先出去等著,很快就好!”莫少璃語氣雖然溫婉,卻不容置疑。
時間緊迫,地上的人經(jīng)不起耽擱了。
陳伯看著莫少璃嚴肅認真的小臉,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一步三回頭的退了出去。
雪鳶和青橙也跟著追了進來,見莫少璃把陳伯攆出去,便都愣住。
莫少璃對二人道:“到門外守著,沒有我答應,任何人不準進來!”
雪鳶這些子慢慢摸到了姑娘的新脾,姑娘自清醒后子看起來溫和了許多,主意卻越來越大,連紫萱都奈何不得,自己自然只能聽著,扯著青橙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艙門。
阿澤先前聽自家爺有救,便什么也不顧的就跟著陳伯抬了爺來,這會兒見說要救爺?shù)木故且粋€頂小的姑娘,不由又灰心起來。他雖不知道這小姑娘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這么頂點兒小的的姑娘,怎么可能救爺?
看著爺躺在地上似乎已經(jīng)毫無生息,他心都涼了,顫抖著手伸向爺鼻下。
卻不防被莫少璃劈手打到一邊:“先松衣物!”
她說著已伸手扯開地上人的衣領,又去松他腰帶。
“你做什么?”阿澤大驚失色。
莫少璃沒有時間對他解釋,伸手又去拽那人臉上的面具,卻拉不下來。她也沒耐心和時間去研究其中的機關,便用左手按住他的額頭,右手托住他的下巴,向口鼻中查看。
還好面具皮質(zhì)柔軟,雖然有些不便,卻也勉強能看到。
阿澤見狀跌坐在地。
這是沈家三爺!沈三爺!三爺!
她,她,她竟然扯三爺?shù)囊路∽隣數(shù)拿婢撸“侨隣數(shù)谋亲幼彀停∪隣斝褋砗笕羰侵馈?
自己肯定得先去死一死!
“口鼻干凈,溺水不深。”莫少璃自語道。
但看著他修長的軀,她卻有些發(fā)愁。
把他反轉(zhuǎn)過來放在膝蓋上控水實在有難度!
時間卻不容耽擱,只頓了一下,她便飛快的挪過去跪在沈三爺側(cè),雙手交疊按壓他腹部。
無奈她實在小力弱,只幾下便已累氣喘吁吁,卻什么也沒按出來,眼角瞥見一邊厥倒的阿澤,便對他招了招手道:“過來接著按!按到吐水為止!”
“你……”阿澤見她翻過來折過去的扒拉著三爺早已驚怒難忍,現(xiàn)在她居然讓自己也幫著折磨,氣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什么你?想不想救你家爺?想救就按!按這里!這里!”莫少璃懶得和他計較,指了位置給他。
阿澤有心抗拒,可是如今爺?shù)拿鼌s在人家手里,雖然他不信莫少璃真的能救三爺,可是眼下除了信她沒有別的選擇,只好咬著牙過去跪在三爺邊,用力按壓。
莫少璃在旁邊緊張的看著。
阿澤按了十數(shù)下后,沈三爺終于開始吐水。
人卻仍然沒有醒過來。
見他吐水,莫少璃松了一口氣,探手摸了摸他口,還好心臟有極微弱的跳動,正擔心自己力氣不夠無法心臟復蘇。
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她眉頭卻皺了起來。
明明已經(jīng)吐水,氣息怎么會越來越弱?!
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會窒息而死。
她看了看還在按壓沈三爺腹部的阿澤,指望他恐怕是不行!一時很難教會,時間上也趕不及。
可是……
莫少璃扭頭看了看關閉著的艙門,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息。
這般狀況,為了救人一命,自己也只能拼了。
莫少璃讓阿澤停止按壓,她跪在三爺頭旁,深吸了一口氣,用手捏住他的鼻子,低下頭把嘴覆在他嘴上,用力吹氣,吸氣,再吹氣……
她在這里心無旁騖的忙著救人,憋得小臉通紅。
旁邊已經(jīng)被她驚了數(shù)驚阿澤,這次真的要厥過去。
這,這,這什么況……這姑娘雖然還是小姑娘,可她再小也是姑娘啊!三爺是男的!男的!男的!
阿澤頓覺不用等爺醒來,自己現(xiàn)在就可以去死了!
他正自三觀凌亂中,卻忽的聽見自家爺似乎輕輕哼了一聲。
阿澤瞬間從暈厥恢復神智,撲到沈三爺臉前:“爺,你活了?”
莫少璃見人終于有了聲息,心頭一松,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快要窒息,忙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抬起頭做深呼吸,待呼吸順暢后方說道:“應該,活了吧。”
阿澤覺得自己為三爺?shù)馁N小廝,見識自然應該十分多廣,但在他淵博的認知里,除了去年爺?shù)浜谢杳粤艘惶旌筮€能醒過來外,別的溺水沒有了聲息的人就沒見過再能活過來的。
三爺果然厲害!
這小姑娘也厲害!
上次爺落水請了一屋子的太醫(yī)和名醫(yī),硬是折騰了一天才把爺弄醒,這小姑娘就那么……那么……親了爺幾下,爺就醒了……
阿澤看著莫少璃的眼神頓時由先前的驚怒,驚悚,變成了滿滿的敬佩。
莫少璃可沒有心去研究他的神色轉(zhuǎn)換,正忙著想如何善后。
剛才她在眾目睽睽下讓把人抬了進來,還把眾人都關在了門外,這會兒還不知道外面亂成什么樣子呢?自然是越快出去越好。
她用手背擦了擦嘴,盯著正盯著她看的阿澤:“你,剛才的事不準告訴別人!不——準——告訴任何人!知道嗎!否則……否則你家爺一定會再次落水!……若有人他是怎么醒來的……你就說……我教了你用按壓的辦法救醒的,然后……沒有然后了!記住了?!”
這……這也太狠了!
她怎么知道我家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水的?!
阿澤看著莫少璃的眼神又開始驚悚,哪有敢不聽的,連連點頭應下。
見他答應,莫少璃不再耽擱,站起來理了理衣飾,正了正神色,打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