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鳳儀苑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安靜得一泓無波的湖水,除了偶有女子細(xì)細(xì)的說話聲隱約響起外,幾乎聽不到別的一點兒聲響。
侯嬤嬤繃著神經(jīng),扶著四兒,挑著琉璃大燈籠,憂心忡忡,惶惶不安,提心吊膽地來到鳳儀苑門前,也不敢四顧,就催四兒道:“敲門,快敲門!”
心中只想趕緊端了粥,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不知為何,今晚她心一直突突地跳著,總懷疑有什么事(情qíng)要生。
“嬤嬤,您膽子也太小了些罷?”四兒嘀咕著說道,上前拍門。
侯嬤嬤眼睛一瞪,剛想要斥她兩句,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了。
青橙站在門內(nèi),似乎正要出門的樣子,看到侯嬤嬤和四兒,她說道:“粥的火候已經(jīng)到了,左右等你們不來,姑娘正讓我去三太太那里叫人來端粥呢,你們倒又來了。”
四兒忙陪笑道:“青橙姐姐莫生氣,也是天太黑,走得有些慢了,所以晚了。”
侯嬤嬤也忙擠出一絲笑,道:“總算趕得及,不然不知道我要被老太太如何抱怨?”心中卻暗罵道:不過一碗粥而已,又是什么金貴物兒了?也就是老太太被你們拿住,如若不然
青橙卻也不管侯嬤嬤如何想,對她說道:“粥將要離火,姑娘正在里面等著呢,嬤嬤趕緊去罷!”
說完對四兒笑了笑說道:“你上次問我要的帕子的花樣子我已經(jīng)幫你描好了,素(日rì)你少有差事來,我也不得機會給你,這會兒正好趕上,你跟我來,我拿給你!”
鳳儀苑主仆現(xiàn)在用的繡樣子,大多都是莫少璃閑暇時親手多所制,件件都精致美貌得的不得了,除鳳儀苑獨有外,別處根本得不來。
家里丫鬟婆子們見了,都喜歡得不行,人人都以能得了鳳儀苑的新奇花樣為榮。但因為花樣子都是出自莫少璃之手,通常不管別人怎么求,紫萱幾個也輕易并不會給人。
四兒是嘉善堂的低等小丫鬟,平(日rì)里難得能和紫萱雪鳶等人說上話,更不要說求到莫少璃跟前。她也是覺得青橙面善好說話,才開了幾次口。
青橙卻一直沒有答應(yīng)。
今兒這是太陽從西邊因而四兒此刻聽了青橙說要給她花樣子的話后,一時不敢相信,茫然抬頭看天,卻看到黑漆漆一片。
今兒太陽壓根就沒出來!
青橙看著她說道:“你去不去拿?不去轉(zhuǎn)天我可就送給九兒了,她問我要了好幾回了,我因為先答應(yīng)了你,就一直沒有對她松口。”說著轉(zhuǎn)過(身呻)朝著旁邊廂房走去。。
“去!去!”四兒猛地回過神來,連聲說著,追了上去。
侯嬤嬤走進(jìn)院門后,滿心里只顧警惕莫少璃有沒有在鳳儀苑里給她設(shè)陷阱,聽青橙和四兒說什么花樣子不花樣子的話時,覺得無關(guān)緊要,也沒有去細(xì)聽。
這時,她忽然見四兒竟跟著青橙跑開了,不由嚇了一跳,對著四兒的背影叫道:“四兒,站住!你要去哪兒?老太太讓你來幫我端粥,又不是讓你來胡浪!”
四兒回過頭來說道:“嬤嬤,你先進(jìn)去見昭陽縣主要粥,我去問青橙姐姐拿個花樣子,這就回來幫你端!”
但凡能進(jìn)到嘉善堂做小丫鬟的,老子娘在府里多半都有些面子關(guān)系,因而四兒并不怎么怕侯嬤嬤,又一心想要得了花樣子,就也不顧侯嬤嬤在后面連聲叫她,只管跟著青橙去了。
侯嬤嬤叫了兩聲叫她不回,礙于(身呻)份自己又不好就追了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四兒和青橙轉(zhuǎn)了一個彎兒,消失在廂房后面。
她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四兒回來,心中忍不住暗罵:死蹄子!你就跟著人瘋?cè)グ桑】吹认碌搅死咸埃铱绅埖眠^你!
想到莫老太太,她想起老太太這會兒還在嘉善堂等著吃粥呢,也不敢繼續(xù)在這里干等下去,就打算往里面走去,轉(zhuǎn)(身呻)時卻現(xiàn)四兒不但人跑了,竟把老太太借自己的燈也拿走了。
侯嬤嬤免不了又是一陣氣悶,卻也無奈,只好(陰陰)沉著臉走進(jìn)穿堂,往第二進(jìn)院子去。
鳳儀苑是五進(jìn)院子帶后花園的庭院深深的大院子,莫少璃如今住在第三進(jìn)。侯嬤嬤此時在第一進(jìn)院子里,她要想見到莫少璃,需要過一個穿堂,再穿過一個院子,再過一個穿堂才能到第三進(jìn)。
往常,莫老太太因為知道侯嬤嬤怕黑不敢走夜路,晚上就是有什么急事傳鳳儀苑,輕易也不會讓她來。所以十?dāng)?shù)年來,侯嬤嬤雖然在鳳儀苑進(jìn)進(jìn)出出不知跑了多少回,卻從沒有在夜里來過。
她沒想到過,鳳儀苑的晚上,竟這般寂靜空廖。
吸著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地從空((蕩蕩)蕩)((蕩蕩)蕩)的穿堂里出來,她正想要松一口氣。
卻驚恐地現(xiàn),二進(jìn)院子里比穿堂中還要空,還要靜,還要闊大的院子里,半點人聲沒有,只有廊下?lián)u晃著的燈籠在忽明忽暗間,出輕微的“咯吱咯吱”聲。
((蕩蕩)蕩)漾在幽靜的夜晚,聽著格外的清晰滲人。
這般像鬼屋一樣的地方,大太太竟還千方百計地想要住進(jìn)來,也真是鬼迷了心竅侯嬤嬤暗自嘀咕著,提著心,低著頭,目不斜視,朝前快步奔著,只想要快快穿過這無人之境。
卻忽地,一聲幽幽的嘆息聲在院子?xùn)|側(cè)響起,悠遠(yuǎn)綿長,驟然響起,差點掐斷侯嬤嬤緊繃著的神經(jīng)。
“誰?”侯嬤嬤驚聲叫道,腿一抽,差點摔倒在地。
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去,見幽暗的燈光下,東廂房廊下站著個隱隱綽綽的幽藍(lán)色(身呻)影,在夜風(fēng)中悠悠然然,飄飄((蕩蕩)蕩)((蕩蕩)蕩),似人似鬼似仙
“是我,”一個柔婉的女聲緩緩說道,“怎么,侯嬤嬤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你是誰?”侯嬤嬤覺著那聲音聽著有些耳熟,卻又肯定并不是莫少璃的聲音。
七姑娘每每和她說話時,聲音總是清凌凌的,即便是笑著,那聲音也帶著一股子寒意。而這個和她說話的聲音,輕柔溫婉,即便是在這樣嚇人的地方,竟也似帶著暖意。
讓她驚恐萬分的心在不自覺中,竟略略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