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兩邊的臉頰腫得極大,左右各五個手指印已然轉成了青色,極是觸目驚心,她的此時臉上的淚還沒拭凈,一雙眼睛哭得大如兩只銅鈴。
葉玉笙見了她的模樣,不由倒吸一口氣,可著實嚇了一大跳,她這臉上的傷,比起昨天她打的自己那兩耳光來,那可真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她不禁都有些埋怨的瞪了吳喜香一眼,吳喜香見她瞪向自己,卻不覺任何不好意思,反朝她做了鬼臉,示意她好好吃飯,嘴上依然不肯饒人,陰陽怪氣道,“我還以為孫家是名門望族,自然是家規嚴謹,怎么教出來的女兒這樣不守規矩呀?!?
孫曉筱顯然是有些懼怕她了,聽到她說話話,卻也不回嘴,又不敢頂著她的眼神望回去,只是厥著嘴坐了下來,拿起筷子來夾跟前的雞肉,吳喜香顯然是要和她對著干上了,見她夾雞肉,她卻也伸出筷子去,一把便夾住了那肉,孫曉筱見狀,只得便松開了那肉,吳吉香見她松開了,她竟是也跟著松了手,待孫曉筱再去夾其它菜,她又依法炮制,氣得孫曉筱將筷子往桌上一拍,“你到底想怎么樣嘛?!?
“我不想怎么樣啊。”吳喜香一臉無辜道,“我不過是又不想吃了嘛,三少奶奶,你怎么啦?”
葉玉笙心中一陣哀嚎,在桌子底下猛踢了她一腳,在她身旁低聲道,“姑奶奶,你好好吃你的飯罷,我的仇你也已經替我報了,適可而止啊,別人怎么說也是孫家的掌上明珠,你給留點面子?!?
吳喜香聞言,笑了起來,夾了一筷子菜遞到孫曉筱的碗中,說道:“好了好了,三少奶奶,別生氣了,吃菜,吃菜?!?
孫曉筱氣得眼淚又流出來了,噌一聲站了起來,說道,“娘,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彼粤T便專了身,氣沖沖大步而去。只聽得吳喜香道,“三少奶奶,就不吃啦?您還沒吃呢。那您慢走,別走那么快,仔細摔著呀。大伯母、二伯母、各位姐姐,吃飯,吃飯?!?
孫曉筱的身子頓了一頓,袖子一甩,一路奔跑著去了。吳喜香見她走遠,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便是連大太太都有些生她的氣了一般,拉下臉來叫了她一聲:“喜香。”
吳喜香低下頭,做了個鬼臉,向大太太陪不是道,“好好好,我知道錯了,對不起伯娘?!?
大太太無耐搖搖頭,卻是也不多話了,于是一時間只聞筷箸輕撞碗碟之聲,再無其他聲響了。待吃過了午飯,吳喜香又與眾人閑聊了幾句,因記掛著繡芳園的生意,便起身告辭,臨走前,又回過身來囑咐葉玉笙,請其務必要將那衣裳快快繡出來。葉玉笙笑了一笑,將她送了出去。見她走遠了,方回到欖月居,繼續繡那件衣裳。
也不知過了多久,陽光漸漸的便又斜了,她打了個哈欠,起身想要倒杯水喝,猛又聽得外頭有腳步聲傳來,卻是大太太來了。
大太太坐到在她對面良久,
卻是不言不語,她知她有話要與自己說,便只笑了一笑,仍舊又坐了下來,繼續飛針走線,半晌,方聽大太太嘆息一聲道,“這衣裳,還得繡多久?”
“我今晚開個夜工,明天下午應該能好……”
“你受委屈了?!贝筇?,“曉筱她……”
葉玉笙抬起頭看了一眼大太太,笑了一笑,也不說話,又聽得大太太繼續道,“曉筱她年紀還不大,許多事情不曾深思熟慮過,你比她大,比她懂事,你別和她計較,她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
葉玉笙的眼里不禁便有了一股黯然,隨即笑了一笑,埋著頭道,“娘說到哪里去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怎么會和她計較?!?
“我知道,我知道,”大太太點點頭,“其實這些事也是家事,你說是不是?你其實沒有必要告訴喜香的,你知道喜香她向來比較沖動,又與你要好,見你受了委屈,定然要為你出頭,你看她今天下手那樣重,曉筱一直哭到現在呢,差點便要氣得回娘家了,說到底,家丑不可外揚……”
葉玉笙握針的手不由便抖了一抖,左手食指便被刺了一下,有一嘀鮮紅的血流了出來,她手縮得快,好在那血沒有掉在這嫁裳上頭,卻是撲的一聲,落到了她自己的衣裳上,那米白色的薄襖上頭,便有了一個暗紅的印子,大太太仿若未見,仍自說道,“喜香是吳提督的女兒,她替你出頭,我也不好說她,但是這畢竟是我們的家事,她一個外人,橫插進來一腿,總是不太好,知道的人,說是因她與你要好,為你打抱不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這個做主母的當不好家呢……”
葉玉笙的心一瞬間便沉了下去,原本也是知道大太太此行定然是有話要同自己說,不料她原來竟是在心里怪上了自己。她回想昨日夜間的種種,她與孫曉筱在青雨苑弄出了那樣大的動靜,大太太這個當家主母不曾出面說上一句話,便是事后,直至剛才,她也不曾說過半句孫曉筱的不是,她的刁蠻任性、不講理,一切都不過是被歸咎于“年紀小、不懂事”這六個字上頭。到頭來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她在心底冷哼一聲,笑道,“娘您誤會了,我哪里有向喜香說過什么,她是氣她剪壞了府臺千金的衣裳,怕她砸了繡芳園的招牌,才出手打了她的,哪里是為我打報不平,我是半句都沒有和她說過的?!?
“不是你說的,那便是青草說的,”大太太道,“是你叫青草去拿布料,是不是?其實你大可不必告訴她說是曉筱剪壞了衣裳,你直接說,是你自己不慎,將衣裳弄壞了,便可以了,如此,便沒有今天這樣的事了,你說是不是……”
葉玉笙吸了吸自己受傷的手指,當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的抬起頭來,“原來娘竟然是這樣想的,娘您未免也太偏心了些……”
她話未說完,卻猛聽得“哐當”一聲,門突
然被人踢開了,從外頭行進來一臉怒氣的肖岳凡,他黑著一張臉,行至葉玉笙與大太太跟前,將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你這是干什么?”大太太道。
“葉玉笙,”肖岳凡指著她道,“你可以啊,你到底還有一些什么事情瞞著我,你今天給我說清楚!”
“你說什么啊?”葉玉笙莫名道。
肖岳凡冷哼一聲,一把抓起她正在繡的那件衣裳,舉起來看了又看,“繡芳園?哼,很好。”
“你到底想說什么?”葉玉笙不耐煩道。
“我想說什么?”肖岳凡道,“你不錯啊,瞞得我們還真是苦,原來繡芳園竟然是你開的呀,我說你天天繡、日日繡也不嫌累,原來竟是瞞著我們肖家,自己偷偷置了產業呢!”
“你說什么?”便是連大太太也都吃了一大驚,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可置信,“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肖岳凡道,“我今天剛好經過繡芳園呢,被喜香一把扯住,還說什么警告我要我好好待她,又說什么孫曉筱有錢是不假,但是她葉玉笙可不窮,那繡芳園的股份,她可是有一半的呢!”
“玉笙,是不是真的?”大太太道。
葉玉笙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半晌說不句一句話來。
“這么說是真的羅?”大太太道,“眼下桃花江最炙手可熱的繡坊,竟然是你開的?那些被桃花江的小姐、太太們追捧的繡品,一直不知道幕后繡娘是誰的,難道竟然是你?”
“不是她還能是誰?!毙ぴ婪驳?。
“繡芳園都開了有大半年了吧?”大太太道,“肖家敗落前就開了,原來你,你竟然瞞了我們這樣久?!?
“是我小看你了,葉玉笙,”肖岳凡道,“我說你為何肖家落魄成那個樣子了,你都還跟著我們,還有銀子給娘改善生活,原來你竟是個有錢人啊,葉老板,以后我們得改口了,什么葉姨娘,要叫你葉大老板才是……”
“玉笙,”大太太道,“這可是你的不對了,你即然有銀子,你怎的不早說?那時候還讓岳凡上街賣字畫……”
“我給過銀子給他的,”葉玉笙道,“是他自己不要的,他不要我的銀子,他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有什么辦法?”
“這么說是真的羅?”肖岳凡點點頭,一手指著她道,“原本我還尚有一絲僥幸,沒想到卻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么樣?”葉玉笙怒道,“我告訴你如何?不告訴你又能如何?我憑自己的能力賺錢,沒有拿過肖府一文錢,是我開的又怎么樣?”
大太太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頭,說道,“原來如此,我說喜香何以會動這么大的氣,原來卻都是你唆使的,說什么砸了喜香的招牌,原來這也是你自己的招牌啊?!?
“什么我唆使的,娘您說話別這么難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