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身形瘦弱,似乎還受了傷的樣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宋相宜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氣息,這才放心了。
可是,眼下的情形該如何處置,真叫人煩心。
她心中清楚自己已經是在風口浪尖上,若是這個時刻救了這個男子,那么自己如何解釋深夜有個男子出現在自己院子里?
可若是不救,單單只看他鼻息,估計撐不過多久,說不準小命就盡歸黃泉了。
這樣想來,宋相宜不得不嘆氣,認命了,她嘗試著扶起男子,但是奈何男子看似瘦弱,畢竟骨架還是在那里擺著呢,吃力地拉了半天,竟是紋絲不動。
無奈之下,宋相宜只能先丟下他,快步走向丫鬟所住的堂屋。
輕輕叩響房門,煙霞警惕的聲音傳來:“是誰?大半夜的不睡覺,想干什么?”
“是我!煙霞你快開門。”宋相宜看看四周,周圍靜悄悄的,只有烏黑的陰影在黑夜中沉默著。
吱呀一聲門開了,煙霞走出來問道:“小姐,這么晚了,您……”
宋相宜捂住她的嘴,小聲說道:“跟我走。”
煙霞點頭,慌忙披上一件外衣就跟著宋相宜往院子門口走去,到了此處,只見盆栽碎裂,一個白衣男子躺倒在地。
煙霞壓制住喉嚨中的尖叫說道:“小姐,怎么回事?可是進了賊人?”
宋相宜搖搖頭說:“恐怕不是。”她的目光定格在男子的手上,那里光華一片,“當務之急還是救人吧。”
煙霞一下子就著急了“小姐,這可不行啊,若是救了他,假的也就變成真的了。”
她指的正是現在滿京城流傳的流言蜚語和惡意中傷。
宋相宜明白她的心思,淡淡的說道:“人命關天,只要小心一些,也無礙。”
煙霞無奈,只好和宋相宜合力架著男子一步一步走了進去,煙霞說道:“小姐把他藏進我的房間吧,左右如今也剩下我一個人了。”
宋相宜剛想同意,卻又遲疑了,她搖頭:“恐怕不行,你屋子中只有土炕和一張桌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若是在你那里,又該藏到何處?”
煙霞也是愣住了,宋相宜又是一聲嘆息說道:“走吧,雜物間是去不得的,否則這男子一時半刻就沒命了,還是去我的房間吧,左右還有個放衣物的耳房可以藏人。”
煙霞也只能聽從了,兩個人艱難地把男子搬進了耳房,安置在耳房一張放東西的榻上。
宋相宜吩咐煙霞去拿被褥給他蓋上,自己則親手把熱水壺里面的茶水倒進湯婆子中,而后墊在男子的腳邊。
一陣忙碌過后,煙霞很是哀愁:“小姐這可該怎么辦啊?”
宋相宜卻很是沉靜:“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安撫著煙霞,心中卻在盤算著文氏還要多久才會知道滿大街的流言。
咳咳咳,昏迷中的男子又是一陣輕咳,一絲絲的血液從他的嘴邊溢出來,煙霞喊道:“血!”
宋相宜皺眉:“不要喊!不是病了就是受傷了,不要害怕。”
“可該怎么辦?這么晚了,去哪里找大夫啊?”煙霞不敢看血,臉色發白。
宋相宜微笑道,安撫她:“你忘了嗎?你家小姐我略懂醫術,我給他把把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煙霞點頭,看著宋相宜走過去,伸出青蔥水指在男子的脈搏上按壓了一陣。
而且是反復的按壓,似乎是在猶豫,煙霞問道:“小姐怎么樣了?”
宋相宜只是不說話,按住男子的下巴,俯身下去。
把煙霞嚇了一跳,慌忙走上前去:“小姐你這是想干什么?”
等她走過去,宋相宜已經站起了身子,她輕輕的說:“我原本以為是我誤判了,沒想到確是真的。”
煙霞看著宋相宜神色中含著幾絲哀憫,心中也是不好:“小姐,這個人的傷勢很嚴重嗎?”
宋相宜伸出手,煙霞遞過去一方帕子,她接過來擦擦手說:“是癆病,肺癆。”
小姐!
煙霞恐懼地拉住宋相宜就往后面退,一邊退縮一邊捂住自己的口鼻,直到逃出了耳房,才急急忙忙的說道:“小姐,肺癆可會死絕癥,而且會傳給別人,得上的人必死無疑。”
“我知道。”宋相宜的面色還是很平靜。
煙霞急得不行了,她的臉上充滿了擔憂:“小姐你怎么還不明白,不能讓這個人死在我們西廂房,奴婢悄悄找個人把他運出去,找一家醫館送進去就是了。”
煙霞是為了她著想,可是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她輕輕地問:“你找誰幫你運出去,現在滿京城的人可能都在傳我是個不檢點了,若是這件事情又被人發現了,我就真成了人盡可夫的蕩.婦。”
煙霞渾身冰涼,一下子面色慘白的說:“那該怎么辦啊?小姐……”說著眼角中眼淚已盈盈欲滴。
宋相宜拉住煙霞的胳膊說:“不要慌,慢慢想辦法,為今之計還是先保住他的命,不能讓他死了,否則就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煙霞了然,但還是不安心,她轉身就要出去:“那奴婢現在就出去抓藥。”
“煙霞!”看到她已經完全亂了章法,毫無理智可言,宋相宜不得不加重口氣說道,“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
她重重的按住煙霞的手心說:“越是這個時候,越要鎮定,因為以后買藥的事情,真的要靠你了。”
煙霞點點頭,無聲地流淚。
宋相宜想了想說:“你先去撕一些白布來,再把我那身祭服拿來,而后你去我娘哪里,就說我的風寒加重了,難受得緊,讓王御醫來一趟,切記只能是王御醫,你要親自去請。”
煙霞心中明白,于是趕忙地去做事,而宋相宜望著耳房內的男子在陰影中的輪廓,心中的掙扎的可想而知。
她害怕,煙霞一離開,心底的軟弱就升了上來,甚至比煙霞更加的恐懼,不是因為關于聲譽,而是前世她親眼看著父母死于癌癥,而自己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