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曾料想到,陳年舊事就這樣被翻了出來,皇后與董妃各自都心頭難安。
出了上書房,董妃依舊是懷著一肚子氣,徑直走在了前面,欲回自己的宮殿。
不料,皇后卻在后面與她說話:“董妃妹妹,且留步。”
皇后的話音稍顯得有些急切,董妃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看她,臉上依舊掛著怨恨。
皇后的態(tài)度顯得有些尷尬,訕訕地開口道:“這件事怪本宮一時心急氣燥,興許是誤會你了。”
皇后偷瞄了一眼董妃的臉,依然是怒氣未消,便接著說:“本宮知道,就算本宮親口向你道歉,也不見得能緩和你我之間的關(guān)系。
這樣吧,本宮這次就來點實際的,璃珠公主一事上,本宮愿意讓個步,不再為太子爭取,你與魏王大可抓住機會,就算是本宮先表個態(tài),以后不再與你爭了。”
聽到璃珠一事,董妃心動了,不管皇后黃鼠狼給雞拜年,安的又是什么心,總之還算有點實惠可得,倒也不白折騰這一趟。
畢竟她跟皇后斗了二十多年了,皇后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得到便宜,更別說如此輕易退步了,看來皇后這次也是真的怕了……
董妃媚眼一挑,對皇后笑道:“皇后姐姐是說,以后都不再與我爭了嗎?”
董妃說的時候,刻意加重了“以后”兩個字的聲音。
皇后雙手在寬大的宮袖中不停地絞著,臉色卻盡量表現(xiàn)得一派平靜:“不錯,以后都不與你爭了。在這后宮里,也就你知道本宮的底細。本宮也是無奈,有把柄抓在你手里,這么多年都奈何不了你。”
說到這里,皇后臉上突然出現(xiàn)了意味不明的笑:“不過你也別太得意,這些年來,你干的好事壞事,一樁樁一件件本宮也是心里有數(shù)。既然知道本宮的底線在哪里,我勸你還是趁本宮一時心軟,盡量見好就收,若真把本宮逼急了,可別怪本宮翻臉不認人。”
董妃心里清楚,皇后是怕太子生母的事情傳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影響她與太子間的關(guān)系,她有這么一個把柄在自己手中,所以才會事事都退避三分。
而皇后手中拿著她的把柄,確實要更多些。
所以這些年,她們二人斗來斗去,也不會直擊對方死穴,畢竟那樣無異于同歸于盡,取而代之,最終都是犧牲其他嬪妃,來達到新的平衡。
董妃想了想,也笑了:“瞧姐姐說的,好像多大的事似的,二十幾年都過去了,以后也過得去,我們都老了,再怎么斗下去,也不大可能回到盛寵的當年了。這一點,妹妹我還是很看得開的。”
董妃說罷,便向皇后行了退禮。
皇后目送著董妃的背影走遠,才不緊不慢地往鳳藻宮走去,一邊走著一邊想著,短短的距離,把這二十年的酸甜苦辣回味了個干凈。
皇后回到了鳳藻宮,命木姑姑搬了藤椅,主仆二人坐在殿外的槐樹下,晚霞映襯著她孤獨而又高傲的背影,皇后心中依舊在想著那件讓她坐臥不安的那件舊事。
木姑姑則為她披上了一件裘袍。
那是秦琰二歲的時候,她親自賜死了他的生母,那是在一個寒冷的夜里,那個美貌而又可憐的年輕女子,被迫喝下了一碗穿腸毒藥……
那女子死亡時猙獰的面孔,七竅里流出的暗紅,怒睜的雙眼中的冤屈,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她的噩夢中,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董妃和蘭妃,知道了那件事,蘭妃心地兒好、性子直,竟試圖想為秦琰的母親伸冤,很快便因此惹禍上身,被她除掉了。
而董妃卻是個奸猾的狐貍精,當時竟讓她蒙混了過去……
現(xiàn)在想想,都怪自己一時不留神啊,竟留了這么個禍害,讓她整天擔驚受怕的過活,生怕哪一天秦琰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會向她興師問罪……
還有她那可憐的安兒,也是被董妃給害死的!
皇后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久之又緩緩睜開,仇恨的火焰漸漸在眼底深處復燃。
“木姑姑,去把璃珠公主請來吧,我有事與她商議。”
……
端福宮一案的調(diào)查結(jié)果被送到太子府的時候,宋相宜正在書房陪著秦琰,秦琰便邀了她一起看。
看完之后,二人的臉上都呈現(xiàn)出不解之色。
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員倒是行之有素,很短的時間內(nèi),便把案情的具體經(jīng)過,每名案犯出現(xiàn)的動機、具體的行為和最終的結(jié)果調(diào)查得十分詳盡。
案卷中分析道,作案的確實是兩撥人,裝神弄鬼的和偽裝成太醫(yī)行刺的是一撥人,縱火并在外包圍堵截的是另外一撥人,然而對這兩撥人的幕后指使者卻沒有蓋棺定論。
宋相宜心中已經(jīng)開始猜測,大概也想到了會是誰做的,她看了看秦琰,只見對方眉宇間依舊一副深思之態(tài),便沒有說話。
許久,秦琰抬起頭看著她:“愛妃覺得,會是誰想要殺害華嬪和小皇子呢?”
因為要提及秦琰的養(yǎng)母皇后,宋相宜臉色一片肅然:“殿下既然問臣妾,那臣妾就直言不諱了。臣妾認為,不論是誰想要殺害華嬪和小皇子,這件案子都跟皇后脫不了干系。”
秦琰十分驚訝:“愛妃何出此言?”
宋相宜解釋道:“華嬪懷孕一直到生產(chǎn),董妃千方百計想禍害她,奈何端福宮卻被皇后的人守著,董妃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可為何生產(chǎn)的這一天,守衛(wèi)卻突然松懈了呢?竟然會讓兩批刺客先后混進入端福宮,如果不是皇后刻意而為之,別的解釋都難免牽強附會。”
秦琰聽罷,眸色便是一變,臉上一片陰霾密布,他對宋相宜說道:“繼續(xù)說下去。”
宋相宜接著說道:“我認為,皇后對華嬪護著,起初就是為了對付董妃,并非真的與華嬪有多么親近,當馮家的案子發(fā)生之后,皇后與宋家結(jié)了仇,她與華嬪的關(guān)系自然也發(fā)生了改變,然而她依舊堅持守護著華嬪,直到她生產(chǎn)的這一天,不過是特意給董妃制造機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