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擡頭,面上神情決絕狠厲:“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一定不會饒過那賤人!千尋,你信五姨娘,我所說之話,若是有假,天打五雷轟!”
沈千尋微微一笑:“我自是信姨娘的!姨娘不必發(fā)此毒誓!哦,對了,我在外頭得到一些傷藥,對皮膚恢復(fù)很有效,自已也一直在用,姨娘試試看吧,或許不能恢復(fù)到以前的模樣,但應(yīng)該會比現(xiàn)在好很多!”
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隻紅瓷瓶來,五姨娘感恩戴德的接下,兩人又說了一會話,眼見著天快黑了,沈千尋便告辭離開。
這一整天,雖然沒做什麼事,卻覺得十分疲累,她在院中的躺椅上略歇了一會兒,素冠荷鼎香氣清幽,令她無比放鬆,擡頭望向天空,黑絲絨樣的天際,星子一閃一閃,微風(fēng)拂過耳畔,有異樣的溫柔。
這讓她的意識有些模糊,彷彿回到十二歲之前的歲月,沒事就坐在天臺上數(shù)星星,那樣單純安靜又快樂的日子,實在結(jié)束得太早。
正想得出神,忽覺眼前一陣黑風(fēng)旋過,鼻間漫過混雜的脂粉香氣,她皺起眉頭,掩住口鼻,沒好氣的說:“龍?zhí)烊簦阃孢^女人從來不洗澡的嗎?”
“譁!你這女人,說話好生猛!”一身黑色長袍的龍?zhí)烊魶]正經(jīng)的吊在她面前的一株桃花樹上,“你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啊,說話不要那麼直白好不好?”
沈千尋撇撇嘴,回道:“在你這種浪蕩子面前,姐沒必要裝清純!”
“你這麼坦白純粹,小心爺愛上你喲!”龍?zhí)烊魯D眉弄眼一陣,這才問:“我聽手下的人講,你今天收穫不小!”
“跟你有關(guān)係嗎?”沈千尋反問。
“這是要單幹的節(jié)奏了?”龍?zhí)烊羿袜偷男ζ饋怼?
“沒了龍屠戶,我也未必就得吃渾毛豬!”沈千尋毫不客氣的回。
“姑娘家家的,說話怎麼那麼糙呢?”龍?zhí)烊裟醚圬嗨芭叮橇耍瑺敳铧c忘了,你本來就是一個女屠夫嘛!”
“我認爲(wèi)這是讚美!”沈千尋眨眨眼,揚起脣角,“謝謝誇獎!”
龍?zhí)烊艉呛堑男ζ饋恚骸爸皇牵阋鍪颤N,好歹透個底吧?萬一你出了什麼事,爺也好幫你善個後!”
“不需要!”沈千尋一字一頓答,“你別給我使絆子,我就該燒高香了!”
“別這麼說嘛!我們好歹也是盟友嘛!”龍?zhí)烊敉蝗簧焓秩コ赌桥杼m花,“你不好好保重自己,我那四弟會擔(dān)心的!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可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鬥,你的背後,是我的四弟,拔出蘿蔔帶出泥,萬一你失手,會把你的救命恩人也牽扯進去的!”
“你……”沈千尋崩潰,粗聲粗氣回道:“我要捉姦!”
“捉姦?”龍?zhí)烊粞诿嫺`笑,“好妹子,這事兒,可不是女兒家做的!交給哥哥吧?”
“不!”沈千尋堅定的搖頭,“這事兒,我要自己做,不許你插手!”
“何時?何地?如何動手?”龍?zhí)烊糇穯枴?
“聽說過幾日便是五殿下的生辰,對不對?”沈千尋答非所問。
“你想在生辰宴上動手?”龍?zhí)烊籼裘肌?
“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吧?所有的當(dāng)事人都在場,誰都跑不掉,不是嗎?”沈千尋淡淡的說,“對了,我聽程軒說過,五殿下的後院裡,種了不少茉莉花?”
“是!”龍?zhí)烊酎c頭,“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做什麼。”沈千尋回,“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龍?zhí)烊魡∪皇Α?
他長到二十多歲,還真沒遇到過這樣的女人。
她有什麼?一個光桿司令,屁股後跟一個只知道鬼叫的丫頭,能辦什麼事?
可是,看她的神色,淡定,安靜,一臉的雲(yún)淡風(fēng)輕,彷彿什麼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他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強烈的好奇心,好吧,他就站在幕後好好的瞧一瞧,看她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五日後,便是五皇子龍?zhí)戾\生辰之喜。
作爲(wèi)相府嫡女,又是五皇子未婚妻的長姐,沈千尋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wωω .тTk дn .¢ o
沈千碧自是更不用說,天還矇矇亮便起牀梳妝打扮,爲(wèi)了決定穿哪件衣服左試右換,又爲(wèi)了擦哪樣胭脂而犯愁,身邊的十來個婢女被她使喚的不得安生,一直折騰到日頭高照,這才盛裝而出。
不得不說,精心妝扮過的沈千碧美豔不可方物,那芙蓉粉面,一顰一笑,真有蝕骨銷魂之效,龍熙國第一美人的稱號,並非虛得。
相比之下,沈千尋便顯得太隨便了些。
因是皇子的生辰,她沒穿素日裡穿的男式白袍,換了一襲淺紫的衣裙,罩了一層白紗,樣式再簡單不過,頭髮也只是挑起兩縷,在頭頂簡單的梳了個髻,餘下的隨意披在肩上,面上更是脂粉未施。
這兩人站在一處,給人以異常鮮明的對比,一個披金掛銀精心雕琢,一個卻是風(fēng)輕雲(yún)淡素面朝天。
在穿衣打扮方面,有人喜歡盛裝,有人喜歡簡單,各有各的喜好,這原本是沒有可比性的。
可是,有的人偏喜歡較這個勁兒。
沈千碧的目光往沈千尋身上瞟了又瞟,終於沒憋住,撇嘴道:“大姐,你這個樣子,也太粗放了吧?人家會以爲(wèi),我們相府連女眷穿衣打扮的費用都供不起!”
言外之意,你穿成這樣,丟咱們相府的人了!
沈千尋掠她一眼,淡淡的回:“不是有你嗎?有你在,人家會知道,相府富得流油!”
“你怎麼說話呢?”沈千碧擰腰癟嘴,“我可是一番好心!”
“我實話實說而已。”沈千尋可沒功夫跟她打嘴仗,轉(zhuǎn)身走入預(yù)備好的馬車裡。
車行轆轆,約摸半個時辰後,到達五皇子府邸。
王府此時正張燈結(jié)綵,受邀來慶生的賓客如雲(yún),大家齊聚在後院花廳之中,衣香鬢影,笑語喧譁,一片喜慶熱鬧。
沈千尋和沈千碧並肩出現(xiàn),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這種騷動,更多的是由沈千尋引起的。
沈千碧雖然美豔絕倫,但京城名流見慣了,也就不覺得這美色有多晃眼睛,倒是衣著素淡,神情淡漠的沈千尋讓他們備感新奇。
這個蟄伏在相府中近一年的包子女,一向被禁在後院,無人知曉,人人都以爲(wèi),迎接她的,不過是如螻蟻一般,無聲無息死去的命運,誰能想到,她竟然絕地反擊,突然逆襲,把相府?dāng)嚵藗€天翻地覆!
人人都喜歡看熱鬧,現(xiàn)下這熱鬧的主角來了,大家少不得要上去湊一湊,一時間,沈千尋身邊圍滿了人,各種各樣好奇的目光將她包圍,女眷們還在刺探八卦新聞,男賓們則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兩姐妹誰更美一些。
一個頗有些詩情的公子哥搖著扇子作出評論:“一個是紅杏枝頭春意鬧,一個卻是流風(fēng)迴雪青山遠淡,兩個都妙不可言啊!”
此言一出,有人低笑:“你少在這裡貧嘴八舌,還流風(fēng)迴雪呢,我看是殺豬屠狗,你小心那大小姐拿刀子把你給開腸剖肚!”
大家一聽,心裡又是恐懼又是新奇,反而往沈千尋身邊聚得更緊,都上去跟她打招呼,熱情的人潮涌上來,沈千碧這個絕世美人被人擠掉了臉上的粉,直氣得俏臉發(fā)紫,恨沈千尋搶了她的風(fēng)頭。
可她不知道,沈千尋壓根就不喜歡這種風(fēng)頭。
在她的字典裡,被人左看右看品頭論足是件很無趣的事。
但是,這是宴會,是社交,是一個是非流言飛漲的地方,也是成就夢想又或者野心的地方,如果你想混得風(fēng)生水起,你就得先學(xué)會應(yīng)酬。
她骨子裡的清傲,並不妨礙她與別人親切友好的交往,畢竟,在現(xiàn)代的二十五年間,她並不是生活在真空中,身爲(wèi)高官之女,她很早就懂得什麼叫察顏觀色和圓滑世故。
她張開嘴,露出完美的八顆牙齒,這樣的笑容既含蓄而又不失親切,面前人來人往,形形色色的臉,各式各樣的表情,有王候?qū)⑾啵忻T貴婦,或不屑,或冷漠,或好奇,或觀望,不管他們心裡在想些什麼,她都一概淺笑以對。
她性子是清冷,平常也不愛笑,可是,在這種時候,再弄個殭屍臉?biāo)?幔强拥恼媸亲约骸?
微笑社交收益良好,在龍雲(yún)雁的虎視眈眈之下,敢大刺刺上來跟她打招呼的人,絕對都有可能成爲(wèi)她的朋友。
而她的記性又那麼好,只聊一次,便能將人的名字特徵記得一清二楚,熟絡(luò)得像相識多年的朋友一樣。
見她從容不迫的穿梭於達官貴人之間,淺語低笑,龍雲(yún)雁和沈千碧大跌眼鏡,而早已提前到達的沈慶更是不自覺的瞪大了眼。
那個優(yōu)雅美麗,惹來衆(zhòng)多公子傾慕目光的女子,真是她那個卑怯懦弱的包子女兒?
斜倚在一棵木棉花樹上的龍?zhí)烊粢姷酱朔N情景,亦是微微一怔。
這個女人,到底還能帶給他多少驚奇?
他原以爲(wèi),她到了這種場合,依然會拉著一張殭屍臉對人,不想,人家小嘴一張,笑開了,瞧那樣子,倒是一朵開得濃淡相宜的交際之花!
沈千尋應(yīng)酬一陣,便開始刻意隱藏自已,在人那麼多的宴會之中,想找處安靜的地方隱藏起來,不被人發(fā)現(xiàn),還是很容易的。
她看到一株濃密的紫藤花架,就勢閃身躲了進去。
坐在花架下的石條凳上,她輕舒了口氣,向那賓客如雲(yún)的花廳安靜的望了過去。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五皇子龍?zhí)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