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從文連聲致謝,這時,龍?zhí)烊粢呀?jīng)快馬加鞭趕上,他的那匹大黑馬毫不客氣的插在沈千尋和龍從文中,大聲嚷嚷:“喂,喂,到底在說什么?”
龍從文訕笑道:“三殿下,下官正在同大小姐說案子的事兒呢!”他忽又轉(zhuǎn)向沈千尋,笑道:“大小姐膽識過人,聰明敏銳,不如我向朝廷請命,懇請皇上任命你做京都衙門的提刑官吧?”
“當(dāng)朝有女提刑嗎?”沈千尋反問。
“凡事必有開創(chuàng)先河者,大小姐行事利落果敢,有膽有識,雖是巾幗,卻不輸須眉,莫說女提刑,便是刑部侍郎乃至一國之相都做得!”龍從文越說越興奮,眉飛色舞,嘴角唾液亦橫飛。
那邊的八妹忍不住笑了起來:“龍大人,你這是要把我們主子姐捧上天了啊!不過這話說得還真讓人心里舒坦!我們主子姐確實(shí)文武雙全,能醫(yī)疑難雜癥,能驗(yàn)古怪死尸,降得了虎豹,制得了豺狼,做個宰相什么的,綽綽有余,最其碼啊,要比她那個死爹做得好!”
“那是!那是!”龍從文連連點(diǎn)頭,“八妹姑娘這話算是說到點(diǎn)子上了!”
“我看她是胡言亂語!”龍?zhí)烊舨粦押靡獾膩G出一句,“捧得越高,摔得越重,龍大人有沒有聽說過,有種害人的方法,叫捧殺!”
“捧殺?”龍從文愕然,隨即飛快擺手,“大小姐,你可別聽三殿下的,我可沒有那個意思!真的,我說那些話,都是肺腑之言,縱觀天下,我還不曾見過哪個女子能像你這樣,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若不是因?yàn)槟闩c王府有宿仇,那次千嬌會上,我只怕也要向你求親了!”
“你?求親?”龍?zhí)烊粽账鸟R屁股惡狠狠的踹了一腳,“你也不回家照照鏡子,就你這苦大仇深的模樣,沈千尋能瞧得上你?連老五都沒入她的眼,你比老五如何?差了十萬八千里吧?也就老四能入她的法眼了!不過,話說回來,能看上老四,也就能看上爺?。 ?
他轉(zhuǎn)而又跑到沈千尋面前,跟她糾纏不清:“哎,沈千尋,爺和老四長得一樣,你跟老四,真不如跟爺!爺比他知情知趣多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著沈千尋擠眉弄眼,還動手動腳的,沈千尋哭笑不得,實(shí)在不明白他唱的哪一出,只得面色一沉,冷聲道:“三殿下請自重!”
“怎么每個大家閨秀,都喜歡跟爺說這句話?”龍?zhí)烊舭T癟眉毛,“沒意思透了!爺陪了你這些時候,怎的還這么冷冰冰的?爺不跟你玩了!”
他說到做到,一甩馬鞭,飛快的沖了出去,哪知沒走多久,便又驚天動地的跑了回來,嘴里大嚷大叫:“鬼?。∏懊嬗泄戆?!”
眾人倏地一驚,循聲望去,就見前面的樹影間倒掛著十幾個人影,俱是黑布長袍,臉蒙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他們在樹枝之間飛縱跳躍,轉(zhuǎn)瞬間便襲到他們面前。
其中一個徑直攻向八妹,嘴里陰惻惻的笑:“八姑娘,輪到你了,你死了以后,想變成幾塊?。俊?
“這你得問我們家小紅!”八妹怒叱一聲,抽出了腰間紅鞭,與那人纏斗,雪松朱柏等人也陸續(xù)與黑袍人交上了手。
龍從文身形瘦弱,顯然功夫不佳,嚇得直往馬肚子底下鉆,其實(shí)那些黑袍人對他壓根就沒興趣。
龍?zhí)烊粢贿吪c人對打,一邊大呼小叫:“晦氣!真是晦氣!你們是什么人?爺可是當(dāng)朝的三皇子,是皇上最寶貝的皇子,你們要是敢動爺一根毫毛,我家父皇就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但他這番威嚇無用,那些人毫不客氣的將他圍在當(dāng)中,長劍挽起無數(shù)寒光,向他頭上招呼,他氣得哇哇亂叫:“你們這些混帳王八蛋,聽不懂爺?shù)脑拞幔堪⒋簦⒋簦闼廊ツ膬毫耍繝敯尊B(yǎng)著你了!沈千尋你這個掃把星,你坑死爺了!”
沈千尋相當(dāng)無語。
龍?zhí)烊舻墓Ψ蛴卸喔?,她其?shí)并不太清楚,但瞧那飛來飛去輕松自如的模樣,想來比龍?zhí)煺Z也差不了多少,這會兒卻明顯在假示弱,他愛唱戲,就讓他自唱自演去,她才懶得管他!
然而與黑衣人打了幾個回合,沈千尋就意識到不妙,這些黑衣人的功夫十分怪異,滑如泥鰍,她連擊數(shù)招皆被對手躲了過去,再看八妹和雪松朱柏,也是勉力支撐,她不由暗暗心焦,忍不住又向龍?zhí)烊艨戳艘谎邸?
這一望,心底陡然一涼!
那包圍圈里,哪里還有龍?zhí)烊舻纳碛埃?
他走了!
他竟然走了!
說好的盟友呢?說好的伙伴呢?說好的同進(jìn)同退呢?
尼瑪,他可真是個喪盡天良的渣渣啊!
雖然他不是第一次拋下她,置她于孤立無援的境地,但是,沈千尋依然覺得憤懣又心寒。
她以為,經(jīng)過這么久的合作,她和他或許沒有什么朋友之情,但最其碼應(yīng)該有點(diǎn)惻隱之心吧?
可他竟然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跑掉了!
沈千尋很想把所能知道的臟話,全都一股腦的罵出來,但是,她沒有那個功夫了!
那伙黑衣人對他們四人已形成合圍之勢。
八妹苦笑:“主子姐,看來,咱們真得被大卸八塊了!”
“那可說不定!”雪松朱柏齊聲應(yīng):“想把我們大卸八塊的人,得先問問我們云王!”
“云王遠(yuǎn)在白云館呢!哪里會知道我們身陷險境?”八妹哭喪著臉,“好哥哥,你就別安慰我們了!”
沈千尋亦是一陣黯然。
雖然她把龍?zhí)煺Z當(dāng)作自己的守護(hù)神,雖然他是她的仙,她的佛,可是,實(shí)際上,他就是一個人,不是神,不是仙,不是佛。
他怎么能料到今日自己會有這么一劫?
但事到如今,多想無益。
她冷哼一聲,說:“在他們把我們大卸八塊之前,我們先卸幾個,提前給自己報仇吧!”
八妹沒心沒肺的笑:“也是!好吧,我來卸第一個!”
一個黑衣人被她長鞭一卷,重重的摔了出去,雪松朱柏也不甘示弱,他們兩人使的是長劍,配合的又天衣無縫,很快便有兩名黑衣人命喪劍下。
沈千尋照例用的解剖刀,此時近身格斗,用起來再順手不過,一個旋身的功夫,她身邊的四名黑衣人幾乎是同時向后仰去!
“還是主子姐更厲害一些!”八妹大笑。
“再厲害一些,只怕也活不了多少時候了!”粗嘎的笑聲又自四面八方飄來,四人就聽頭頂樸楞楞一陣巨響,竟似一大群巨鳥扇動翅膀的聲音,轉(zhuǎn)瞬間,頭頂?shù)臉渖疑?,密密麻麻的掛滿了黑色長袍的暗影,他們像是從天驟降的夜梟,出現(xiàn)得突兀又詭異,無聲無息,卻有一股逼人的殺氣席卷而來!
沈千尋面色陡變。
這些黑袍人,少說也有二百多號人,而那么多人,埋伏在這片林子里,她和八妹雪松等人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到異常,這太不正常了!
要知道,她經(jīng)過特殊的訓(xùn)練,不管是聽覺還是視覺,都較常人要敏銳許多,此番出行,亦是存了十二分的小心,而八妹和雪松朱柏亦非泛泛之輩,可就算這樣,他們事前居然什么也沒有看出來。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伙人的功力,遠(yuǎn)在他們之上!
只是,用二百多號人,來殺他們四個,有點(diǎn)過了吧?
正緊張彷徨之際,忽聽一聲清嘯,暗黑模糊的綠林間突然騰起一條白影!
竟然真是龍?zhí)煺Z!
沈千尋心頭一喜,卻又沒來由的一沉!
這一幕,似曾相識。
她初識龍?zhí)煺Z時,便也是這樣的情形。
那次是在黑虎山,龍?zhí)烊舨豢暇人?,消失無蹤,龍?zhí)煺Z天神般出現(xiàn)。
出現(xiàn)在她最危急的時刻。
不早也不晚,時間掐得剛剛好。
她的心劇烈的顫抖起來。
龍?zhí)煺Z伸手將她攬?jiān)趹阎?,同時迅疾出手,那些黑袍人像一堆破銅爛鐵一樣,被他的指力擰成一堆,遠(yuǎn)遠(yuǎn)的擲了出去。
沈千尋不出聲,凝神在他胸膛輕嗅。
清芬幽冷的香氣,是獨(dú)屬于龍?zhí)煺Z的,與龍?zhí)烊羯砩夏枪勺踊祀s的脂粉香完全是兩碼事。
是她想多了?
或許真是想多了。
當(dāng)時在黑虎山,這一對雙胞胎兄弟可是同時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
可當(dāng)時林深樹密,雖然有星有月,但其實(shí)人臉瞧得并不真切,而龍?zhí)煺Z又一直走在她前面,當(dāng)時她驚魂未定,如果其中一人是由別人所扮,她也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
可如果這樣的話,又似不合常理。
如果他們是一個人,沒有必要一個對她好,一個對她壞,這不吃飽了撐的瞎折騰嘛!
可是……
她處于天人交戰(zhàn)之中,一個小黑人一個小白人在她的心里進(jìn)行著激烈的拉鋸戰(zhàn)。
小黑人說:“這事兒有點(diǎn)蹊蹺,龍?zhí)烊舢?dāng)初為什么非要將你送入相府?他這人詭詐莫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
小白人卻爭辯說:“云王待你那么好,你怎么還敢懷疑他?你瞧瞧龍?zhí)烊裟堑滦裕粋€污臭如泥,一個清雅如仙,這能是一個人嗎?能是嗎?”
沈千尋被吵得腦仁痛,她捂著頭,呆呆的盯著龍?zhí)煺Z看。
龍?zhí)煺Z大掌撫上她的頭,黑眸中盡是焦灼擔(dān)憂之色,他急急問:“你受傷了?”
那樣的關(guān)切在意,那樣的真情流露,怎么會是假的!
沈千尋陡然從那種魔障般的情緒中掙脫開來!
“我沒事!”她搖頭,“只是……”
她的目光在龍?zhí)煺Z身邊一掠,滿心擔(dān)憂。
龍?zhí)煺Z帶來的人并不多,連上他也不過區(qū)區(qū)十人,如何與這二百多人對抗?
一旁隨行的木槿顯然也極為不安,他急急問:“殿下,怎么辦?”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龍?zhí)煺Z眉眼一片安然淡定,唇角仍微微上揚(yáng),只那雙柔和的雙眸卻陡然染上逼人的寒氣。
“可是……”木槿欲言又止。
“沒有什么可是,去吧!”龍?zhí)煺Z淡淡的應(yīng),木槿低下頭,恭敬的回了句“是”,轉(zhuǎn)身飛掠而去。
“你讓他去哪兒?”沈千尋憂心忡忡。
“調(diào)兵遣將!”龍?zhí)煺Z微笑著將她額間凌亂的頭發(fā)掖到耳朵后,低低道:“千尋,我包只大餃子給你看好不好?全是黑芝麻餡的,皮薄餡多,鮮美得很!”
沈千尋看看那些黑袍人,又看看自己和龍?zhí)煺Z身上的白袍,不自覺笑起來:“你確信這餃子餡是黑芝麻的,不是白芝麻的?我怎么覺得,白芝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龍?zhí)煺Z不悅的瞇眼:“本王有那么遜嗎?”
“不是你遜,是他們?nèi)颂?!”沈千尋輕嘆。
話音未落,那些黑袍人已尖嘯著飛襲而來,大家打起精神,全力應(yīng)對,原本幽靜恬淡的小樹林,瞬間變修羅屠場。
這一番搏殺,險相環(huán)生,沈千尋還好,有龍?zhí)煺Z這個功夫界大神亦步亦趨的相護(hù),倒是沒受一點(diǎn)傷,可八妹和雪松朱柏三人就有點(diǎn)小慘,很快就掛了滿身彩,這伙黑袍人的功夫顯然在他們之上。
但就算如此,亦無人退縮,八妹那邊罵罵咧咧的,各種奇葩的罵人話不斷涌出,雪松和朱柏則連聲笑罵:“八姑奶奶,你別罵了行不行?笑得肚子疼,哪有力氣打架?”
沈千尋看到這種情形,也不由啞然失笑。
他們俱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越到險境,反而越激發(fā)出無盡的豪放之氣,左突右沖,竟是愈戰(zhàn)愈勇,而龍?zhí)煺Z帶來的人則比他們更加爭氣,因?yàn)槿思业墓Ψ虮緛砭瓦h(yuǎn)在他們之上,他們是在拼老命跟敵手搏斗,人家卻是以一敵數(shù),游刃有余。
但很快的,沈千尋就發(fā)現(xiàn),他們只所以戰(zhàn)得如此輕松,并不是因?yàn)樗麄儫o所畏懼,而是因?yàn)樵诤谂廴说耐鈬?,突然又出現(xiàn)一群白色人影。
那白色的人影以詭異的速度的吞食著與他們?yōu)閿车暮谂廴?,很快,便與包圍中心的木筆他們接應(yīng)上,龍?zhí)煺Z身形一縱,將沈千尋抱出包圍圈,穩(wěn)穩(wěn)的落在一處粗壯的樹梢,含笑道:“你看,本王沒有吹牛皮吧?現(xiàn)在這餃子餡,可就是黑芝麻的!”
“你從哪里調(diào)來的人?”沈千尋奇道:“還是,你早就知道,他們會埋伏了那么多人?”
龍?zhí)煺Z歪頭,認(rèn)真的回答:“本王在白云館掐指一算,便算出我家娘子今晚有此劫難,是以便來了招撒豆成兵,助我家娘子脫困!”
“嘁!”沈千尋嬌嗔道:“說正經(jīng)的!你是怎么知道他們會埋伏在這里的?”
“這個不難??!”龍?zhí)煺Z答,“從沈千雪的尸體進(jìn)沈府開始,我的人就已經(jīng)開始四處打探消息了!”
“這個龍逸,還真是膽大包天!”沈千尋恨恨道:“我若是死了,皇帝又豈能饒他?”
“他沒打算殺你!”龍?zhí)煺Z一針見血,“但若他得逞,八妹雪松和朱柏卻是一定要死的!他是在用這種方法,把你逼瘋,再把你逼死!”
“那他一定打錯算盤了!”沈千尋嗤笑:“因?yàn)槲冶緛砭褪莻€死人,不會再死一回?!?
都從現(xiàn)代穿到古代了,現(xiàn)代的那個她一定死了吧?古代的這個前身也是死人,她其實(shí)就是一縷游魂,在世間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