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帶著李顯來到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飯館。
即使已經晚上八點多，狹小的空間里也擠滿了食客。
在外面坐著等了一會之后，終于有桌子空出來。
兩人點了一份特色的臘肉黑魚鍋，又點了兩個小菜，坐在小木桌前，以茶代酒的碰了一杯。
“你是怎么想到這個故事的？”李煜好奇的看著李顯。
動畫中講述的故事現實而深刻，飽含著各種隱喻，制作的也非常成熟，而眼前的青年卻年輕的讓人羨慕，這種反差讓他覺的很特別。
“最初的靈感來自社會新聞吧，總是有人裝成殘疾人博取同情，收入高企這樣的，后來我就想，如果他們被拆穿了呢？會發生什么事情？他們又是怎么樣變成這樣的，然后慢慢的就有了這個故事的輪廓。”
李顯皺著眉頭，端著大麥茶，假裝回憶著遙遠的記憶。
“所以你在動畫里面，把調音師變成了一個符號化的東西，讓他代表了一種人性的可能？開放式的結尾也是為了表達這種可能帶來的不同結果？”
李煜所有所思的話，讓李顯有些感慨的同時又對自己的選擇感到慶幸。
這種隱約涉及到人性的故事，果然天生適合自我腦補，如果在剪輯上再稍微動動手腳，那效果……
不過這些都是以后忽悠普通觀眾的，眼下面對李煜的細膩猜測，李顯還是決定跟他說實話。
“其實我真的沒想那么多，這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懸疑故事，一個普通人失敗了，偶然的選擇導致了必然結果，最多只是故事結構和懸念設置的比較巧妙，加強了對觀眾的心理刺激，所以造成了一種這里面很有內涵的錯覺。”
他對這個中年帥哥的印象挺好的，不想把他往溝里帶。
因為他一看就是那種心思細膩的文藝大叔，豐富的經歷幾乎會讓他本能的探索各種藝術作品中蘊含的意義，從而找到心靈上的共鳴。
這種人往好了說是有思想深度，說難聽點就是喜歡矯情。
李煜看著李顯認真的解釋，沉默了一會才搖頭笑道：“你這話有夠煞風景的，按你這么一說，那些經典大作以后都不能直視了。”
一大鍋魚端了上來，咸肉在乳白色的湯汁中翻滾，讓人垂涎欲滴的香氣散開。
李顯拆開一次性筷子，夾了一片白嫩的魚肉塞進嘴里，感覺那嫩滑咸鮮的味道充斥著口腔，才滿足的放下筷子：“本來就是嘛，那些經典大作，仔細看看本質也就那些東西，自由、成長、愛情、友情……，只是那些大師選擇了一個最廣泛也最容易打動人的角度，把這個故事講述了出來，引發了海量觀眾的情感共鳴，所以它們成了經典。”
“所以你覺的故事講的好很重要？”李煜動作優雅的放下筷子，看著說完又開始狼吞虎咽的李顯。
“不是很重要，是太重要了。”聽到這話，李顯搖頭感慨。
再世為人，李顯有一個貫徹的很徹底的理念，他一定是要先做一個會講故事的人，讓最廣的讀者或者觀眾群體接受，才會考慮其他的自我表達。
思想深度也好，文藝內涵也好，諷刺隱喻也好，這些都可以有，但是他們只是一個完整故事的衍生品，而不是根本。
為了內涵去內涵，為了深刻去深刻，結果最后連一個完整的故事都講不好，這種傻逼創作者是李顯曾經最惡心的，他絕對不允許自己也變成那種人。
聽完李顯的話，李煜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楞了有一會，才端起杯子又跟李顯碰了一下，“那我等著你把故事講給更多的人。”
“謝謝老哥。”李顯跟他碰了一杯。
*
302動畫實驗室內。
窗簾已經緊緊的拉上，前方的投影儀照射出房間僅有的光芒。
坐在最前方的程雅麗直到此刻都還有些不敢置信，竟然已經有學生提前把整個動畫都做完了，讓她開始作品評審。
明明上次的課堂上她還在檢查其他人的動畫腳本進度。
這才過了兩周不到的時間，發生了什么？
即使她早就聽其他老師說過，這個小組中有一個學生的繪畫功底很強，但是作為一個動畫專業畢業的講師，她非常明白，繪畫功底強在動畫制作中，并不代表著一切。
一部完整的動畫要涉及的東西，遠比畫一張好看的原畫要復雜。
“你說真的還是假的，我們軟件都還沒學會，他們就做完了？”
“之前他們神神秘秘的連門都不讓進，現在說做完了誰知道真的假的。”
“千萬別啊，我們的分鏡都還沒畫完呢。”
“擔心個屁啊，也許就是個幾秒鐘的片段呢。”
“那也很夸張了好吧，早知道我也報大佬的大腿了。”
“別BB了，要開始了。”
身后看熱鬧的學生也頭擠頭的湊在一起，相互之間小聲的議論著。
圍觀的同學同樣不相信竟然有小組提前做完了全部的作業，開始了作品評審，尤其是在他們中相當一部分人還在磕磕絆絆的畫著動畫腳本，連layout都還沒開始的時候。
哪怕這個組有李顯在，能在進度上比他們快一截已經了不得了吧？
所以當程雅麗來到302的時候，同時上課的幾個小組的人也都跟著擠了進來。
裴曉沉穩的操作著電腦，身后那些懷疑的目光不僅沒讓他感覺到壓力，反而讓他產生了一種隱隱的興奮。
真期待你們的表情啊。
最終的成片，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每一次都是一種感覺。
“這居然是我做出來的動畫短片！”
帶著不能言喻的期待，他熟練的打開桌面上的視頻文件。
《你還在我身旁》幾個字體，在昏黃如電燈泡光芒的背景中映入眼簾。
伴隨著轟隆的流水聲，一道旁白響起：“瀑布的水逆流而上。”
四濺的水花緩緩的倒飛回去，消失在瀑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