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岳的記憶,終止在槍響的那一刻。
之后她仿佛陷入了漫長的夢境。
她夢到了一場火災(zāi),點燃的打火機(jī)和遍地的紙張一碰,整個屋子都被火海淹沒。
醒來,灼熱的觸感似乎現(xiàn)在還殘留在指端。
岳岳猛得睜開眼,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但,她明明上一秒還在警察局。
“……崇光?”岳岳看了看身旁的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崇光!”
他怎么和自己睡在一起?(雖然這種事情之前做白日夢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
岳岳起身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的臉,“難道我還在做夢?”
男人被岳岳突然的叫喊吵醒了,他睜開了眼,幾乎是立刻就把呆坐在床上的岳岳擁入懷中。
岳岳:這怎么回事這怎么回事這怎么回事……
岳岳想說的話堵在嗓子眼,腦袋也瞬間一片空白,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是以前未曾有過的,他們是靠得如此得緊,以至于岳岳能聽到崇光的心跳。
似乎也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崇光,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為什么我好像上一秒還在警察局,然后現(xiàn)在就突然回到家了?”
待崇光終于放開她,岳岳心中的小鹿逐漸安靜下來,她深呼了好幾口氣,才終于能心平氣和地,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然而崇光只是搖了搖頭,沒回答。
岳岳:我得找一個話題,要不然兩個人坐在同一張床上這氣氛也太尷尬了……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什么?”
“火災(zāi)。”岳岳努力地回憶著腦袋里發(fā)生過的事情,然后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對了,你有沒有受傷?”
她記得,昨天徐誠對著崇光所在的方向開了槍。
“沒有,我沒事。”
“真的?”
“真的沒事,受了槍傷的人會是我這個樣子嗎?”
確實,崇光的氣色并不差,岳岳大膽上手摸了摸,也沒在他身上摸出包扎的痕跡。
“都過去了,大家都沒事。”崇光看岳岳這個樣子,不禁笑了笑,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別想這么多,今天有什么打算?還是和周曉妮一起看書學(xué)習(xí)嗎?”
那警察局里的人怎么樣了?那個徐誠,昨天為什么會突然拿把槍指著你呢?
岳岳還有一大堆問題,但是她看出來,現(xiàn)在的崇光有些奇怪,他似乎并不想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一直在掩飾什么,想轉(zhuǎn)移注意力。
崇光用一種非常誠懇地眼神看著岳岳。
“對,今天下午曉妮來我們家,我還得繼續(xù)學(xué)習(xí),努力做學(xué)霸呢。”
好吧,反正人也沒什么事,那就不想了吧。
下午,照例是岳岳和周曉妮約好的學(xué)習(xí)時間。
今天,岳岳打開門,出現(xiàn)在門口的,終于是周曉妮,而不是別的什么人。
兩個女生在見到對方的那一刻,似乎都長舒了一口氣。
“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周曉妮看到岳岳安然無恙地給她開門,臉上是如釋重負(fù)的表情。
“我確實沒什么事啊,干嘛突然這么問?”
“我昨天打算去找你,快走到你家的時候,看到那個警察局的局長來找你,然后你和他一起走了。”
“對啊,確實是這樣,怎么了?”
岳岳心里生出一絲不好的預(yù)感,她想起自己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境,想起崇光躲躲閃閃的眼神和語氣。
周曉妮拉著岳岳進(jìn)了屋內(nèi),坐在沙發(fā)上,眉頭皺著,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組織語言。
“那個警察局昨天發(fā)生了火災(zāi),那個局長,死了……”
“什么?!”
“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是聽說發(fā)生了這個事情,村里的人還說火災(zāi)是昨天傍晚的時候發(fā)生的,我當(dāng)時聽到這個消息快要被嚇?biāo)懒耍姨澞銢]出什么事。”
為什么會是這樣,這和我做的那個夢有關(guān)系嗎?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岳岳開始懷疑人生,僵在原地,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
“岳岳,你怎么了?”
周曉妮見岳岳半天沒反應(yīng),施了些力氣往她肩上一拍。
“啊……我,我就是太震驚了,昨天剛從來回來,還和那個局長見了面,怎么今天就沒了。”岳岳努力地掩飾著自己的慌張,“對了,村民們有說,這個火災(zāi)是怎么發(fā)生的嗎?”
“不知道呢,畢竟大家也都是聽說,你從警察局回來,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不僅沒有發(fā)現(xiàn)警察局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我連自己是怎么回來的都不知道。
“唉,世事難料,我們還是過好自己的生活,好好注意自己的安全吧。”
這是世事難料,還是有所預(yù)謀呢?
和夢境內(nèi)容重合的火災(zāi),崇光躲躲閃閃的態(tài)度,還有昨天下午他殺手一般的眼神。
是我想的那樣嗎?
岳岳滿懷心事,這書,是怎么也看不進(jìn)去了。
看著再次陷入發(fā)呆狀態(tài)的岳岳,周曉妮默默嘆了口氣。
“我們還是出去散散步湊湊熱鬧吧,聽說今天下午有人會來我們村安大電視。”
“大電視?”
好像之前確實聽林干說過一回。
和周曉妮一起走到村里的主干道上,岳岳才發(fā)現(xiàn)今天下午村里是真的熱鬧,人們都聚在村頭廣場,圍觀著大電視,或者說大屏幕的安裝。
岳岳還在人群里看到了何處安和林干。
林干看到她似乎很是意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半天,愣是沒說話。
“聽說這個人,就是新任局長。”周曉妮湊到岳岳耳邊小聲說道。
“啥?!”印象中林干之前一直是徐誠身邊的跟班,在警察局里干的也是接待一類的事,現(xiàn)在突然升任局長,仕途可謂極其順風(fēng)順?biāo)@場火災(zāi)之于他,可真是東風(fēng)。
他會不會不知道些什么呢?關(guān)于崇光和徐誠的事情。
但還沒等到岳岳下定決心鼓起勇氣去問,林干就轉(zhuǎn)身走了,只留下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何處安看到岳岳,倒是主動走過來打招呼。
“你怎么在這?”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何處安把岳岳拉到身邊,低聲對她說,“這大屏幕能到你們村,多虧我們。”
岳岳:看來你們“普羅米修斯”組織涉獵的范圍比我想的要廣一點,呵呵。
“還有,我聽說,你和崇光剛到警察局沒多久,那里就起火了,和你們有關(guān)系嗎?”
岳岳心里一驚,這事傳得真廣。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了?”何處安一臉“我才不信”的表情,“什么叫你不記得了,這不昨天才發(fā)生的事情嗎?”
“我昨天去到警察局沒過多久就失去意識了。”
岳岳總覺得何處安,或者說他所在的那個組織能查到些什么,干脆直接就把自己的真實情況和盤托出。
“還有這樣的事?”
“我也很奇怪,你們能幫我查查嗎?你們組織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
“幫你查了,就加入我們?”
“那算了,拜拜。”岳岳轉(zhuǎn)身拉著周曉妮一起走了。
在這一點上,岳岳非常聽崇光的話,不加入就是不加入,沒的商量。
何處安:……這么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嗎……
其實不管怎么樣,他們都是要調(diào)查的,對于要大力推進(jìn)教育和科技,跟德斯波特政府對著干的“普羅米修斯”組織來說,這種偏遠(yuǎn)地區(qū)的行政機(jī)構(gòu)是一定要掌握控制的。
周曉妮一臉懵逼地被岳岳拉到了別的地方,看到岳岳認(rèn)識這么多人,她還挺驚訝的,也有些羨慕,畢竟自己平時就待在家里閉門不出,根本沒機(jī)會認(rèn)識別人。
岳岳和她生活在一個村,但好像并不在一個世界。
岳岳和周曉妮站在那塊剛裝好的大電視下,和很多村民一起看著上面的內(nèi)容。
大屏幕在滾動播放德斯波特帝國的宣傳片。
德斯波特,是之前持續(xù)了十幾年的漫長戰(zhàn)爭的最終勝利方,也因此擁有了前所未有的疆域。
這是岳岳唯一知道的有關(guān)德斯波特的信息。
鄰居借給她的書里也有《德斯波特帝國史》《論戰(zhàn)爭和和平》這樣的書籍,但是崇光說這些所謂正史缺乏應(yīng)有的客觀性,岳岳也就沒怎么看過。
而現(xiàn)在,大屏幕上的宣傳片終于為她講述了之前未曾知曉的歷史。
宣傳片上有看起來繁華異常的都市,是林干口中“神明降生”的首都,人可以在空中飛翔,城市里的建筑物簡直就是“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岳岳不知道這是真是假,畢竟和圣托里尼村比起來,宣傳片上的畫面簡直是異世界般的存在。
“目前,我們有證據(jù)表明,讓德斯波特元帥取得戰(zhàn)爭最后的勝利,是天神的旨意。”
“雖然過去幾千年的歷史一直都是人類追求科學(xué)的歷程,但是或許正是因為科學(xué)的不斷發(fā)展,才讓今天的我們,發(fā)現(xiàn)了被神明隱藏的蹤跡。”
周圍的村民全都抬頭望著屏幕,五彩斑駁的光影投射到他們臉上,讓人看不清表情。
他們在想些什么呢?感嘆首都的遙不可及?還是驚呼原來神明真的存在?
岳岳想起來,幾天前她問崇光,這世界上有神明嗎?
崇光說,相信則有,不信則無。
她是不信的,至少現(xiàn)在不信。
這么多事,這么多畫面,到底是真是假?
有一件事,岳岳沒有和崇光說,在那漫長的失去意識的時間里,她還做了第二個夢。
她夢到自己頭痛欲裂,似乎在不停地流血,視線所及之處都是血紅一片。
最后,自己已經(jīng)痛到失去站著的力氣,重重跪在地上,血就順著下巴,不停滴到地上。
面前有一個人,岳岳沒看清他的臉。
但心里有一個聲音告訴她,站在渾身是血的她面前的那個人,是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