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半煙雖然疲憊但依舊好聽的聲音,我反應了很久才回過神。
確定半煙確確實實是醒了,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的眼睛火辣辣地痛,可是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今天哭哭停停這么久,眼睛肯定是腫的,不疼才怪。
半煙頓時變得警惕,握住我的肩膀問:“小七快告訴我,出什么事了?”
“爺爺”我要死命忍住,才沒有扎進半煙的懷里尋找安慰,我哭得很絕望,“半煙,爺爺他死了,被黑白無常帶走了。我沒用,我不會取心頭血,我連世界上最親的人都救不了。我要這些心頭血有什么用?”
“你說,曼老先生死了?”半煙握住我肩膀的手很用力,死死地盯著我,“怎么回事?”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不愿承認這個事實,卻不得不點頭回答半煙,“爺爺是被天美的手骨刺中了心口,就那樣死了。可是爺爺不肯讓我救他,他說他大限已經(jīng)到,就算神仙來也救不了他。半煙,爺爺那么年輕,怎么就到達大限了?”
半煙也被這個事實震得有點反應不過來,好半天才說:“雖然說曼天美突然發(fā)狂戰(zhàn)斗力變得很強。但她的大半力量已經(jīng)被符紙壓制住,而且依照曼老先生的能力,就算打不贏她,也不應該……”
半煙沒有接著往下說。
他艱難地站起來對我說:“扶我起來,讓我去看看曼老先生。”
雖然半煙的傷口被我用繃布纏好,暫時止了血。但是隨著他說的話越來越多,臉色已經(jīng)越來越白。
我想到爺爺說的續(xù)陽草,還有那個未知的可怕的副作用,鼻子更加發(fā)酸。
“你的傷很嚴重,還是不要下床走動了。”我深深地吸一口氣,頑強地說:“你好好休息,爺爺?shù)暮笫挛視幚砗谩!?
“小七。”半煙不贊同地凝視我,“在我面前,你不用這樣強撐。放心,一切都有我在。”
半煙的話讓我心里加倍地痛苦。
我?guī)缀跏前l(fā)泄一般朝半煙大吼大叫,“有你在又怎么樣?你什么都瞞著我,你以為是對我好?你覺得我應該很感動對不對?半煙,你怎么能這樣對我?你太過分了!”
很顯然,半煙不知道爺爺臨死前會對我說出他打算瞞我一輩子的事,所以此刻的半煙是莫明其妙的。
“小七你怎么了?”
他伸手拉住我,我用力甩掉他,“你別碰我。你們?nèi)甲鲆恍┳砸詾閷ξ液玫氖?你們都是圣人,只有我一個是傻子,是笨蛋,是罪人!!”
不經(jīng)思考的話沖口而出后,我馬上后悔了。
我這是在干什么?
半煙這么好的人,我憑什么對他大喊大叫?
就算爺爺?shù)乃雷屛覍@個世界瞬間仇視起來,但不管我怨恨誰,都不能遷怒到半煙身上。
“小七。”半煙愣愣地看著我。
我也愣愣地看著他,半響我喃喃地說:“對不起,半煙。”
說完后,我掉頭沖出半煙的房間,往爺爺房間的方向走去。
走到門口卻遲遲不敢邁腳進去。
“進去吧。”半煙不知道什么時
候走到我身后,半攬著我的肩膀說:“生老病死是世間任何一個人類都不能避免的事。你要學會接受事實。”
我抬頭看著半煙,只看到他堅毅而柔和的下巴。
“別怕,我陪你進去。”半煙說:“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總會陪在你身邊。”
于是,在半煙的陪伴下,我很快料理了爺爺?shù)暮笫隆?
爸爸媽媽大伯大伯娘聽聞噩耗,很快就過來了。他們撲在爺爺?shù)撵`前哭得昏天搶地,感人不已。
慢慢地,更多的親戚從四面八方趕過來。我從早上到晚上,都能聽到哀痛嘆息的聲音和話語。
我覺得自己都要麻木了,連傷心都提不勁來。
我披麻戴孝,跪在爺爺?shù)撵`堂前不肯回房睡覺。我要守足七天七夜,我在等回魂夜。
我希望再見見爺爺,我想知道他在下面過得好不好?
這期間,譚曉悅和蘇白,小喜姐妹,堂姐陸凡,甚至剛認識的李青也來了。
他們神肅穆,恭敬地給爺爺上香。
就連一些平常交集很少的同學,也紛紛來看我,語帶關(guān)懷地讓我“節(jié)哀”。
我一一應承下來。
守靈到第三天,王子墨出現(xiàn)了。
我?guī)滋鞄滓箾]睡過覺,又很少吃東西,現(xiàn)在肯定像只狼狽的鬼。所以王子墨見到我時,所有想說的話都要咽回肚子里面。
“天星,你家發(fā)生這種讓人遺憾的事,我替你感到悲傷。但是,希望你能節(jié)哀順便。”
聽得出來,王子墨的關(guān)切是出自真心,但我只是木木地點頭,“謝謝你。”
王子墨說:“你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一定不適合出遠門。我明天一早就出發(fā),如果……”
我用木然的目光看向他。
“我知道現(xiàn)在說這種話非常不合時宜。”王子墨咬了咬牙,面帶愧色地說:“但是如果你處理完家里的事情,能不能來三木村跟我會合?”
我的目光依舊很木,僵硬地轉(zhuǎn)動了一下眼珠,才說:“好,我盡量。”
王子墨走到案臺那里,給爺爺上了柱香,又對我說:“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我說:“你也保重。”
王子墨最終提前出發(fā)了,我沒有履行自己的承諾,覺得有些愧疚。
我守足了七天靈。
今天晚上,爺爺會回魂嗎?
我很累很累,覺得自己對周遭的事情反應越來越慢。
對未來更覺得迷茫不已。
看看時間,才八點多鐘,離十二點還有好幾個小時。
七天七夜都沒怎么合過眼的我,終于有些杠不住,坐在地上靠著大木柱,合起眼睛。
隱隱約約,我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聲音忽遠忽近,捉摸不到是在哪個方向發(fā)出來的。
“爺爺!是你回來了嗎?”
我猛地睜開眼睛,果然看到靈堂前站著一個人影。
心里一喜,我扶著大木柱站起來,朝那個人影跑過去。
然而那個人影轉(zhuǎn)過身來,我的笑容凝固。
“九越靈?”
這
些天,在我最心力交瘁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九越靈沒有出現(xiàn)過。
在其他朋友的陪伴下,我頑強地咬牙挺過來了。
于是不知道是哪一刻,我突然頓悟:原來,九越靈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重要。看,有沒有他,我照樣什么困難都能跨過去。
“小七看到我,怎么好像不高興?”
幾天不見,九越靈好像哪里又變得不一樣了。我仔細去分辨,發(fā)現(xiàn)他的氣場更加強大,連我呼吸的每一寸空間,都充斥著他的氣息。
他的渾身上下,都充滿侵略與掠奪性。
我想忽視他太難,只能怏怏地問:“你來干什么?”
“自然是來……”九越靈原本英俊到傾城傾國的面容突然變得扭曲,變成了一具沒有血肉的白色骷髏。
他的眼眶流出血淚,朝我伸出手來,黑洞洞的嘴巴一張一合:“自然是來取你剩下的心頭血。”
“不!!”我放聲尖叫。
我不能面對這副模樣的九越靈,我捂住眼睛說:“求你放過我吧,你走開!!”
“小七,小七醒醒。”
是誰的聲音在我耳邊溫柔地叫喚,那種被惡鬼纏身的恐懼感消失不見。
我慢慢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
原來是半煙。
是他在搖晃我的肩膀。
看我醒來,半煙馬上關(guān)切地問:“怎么在這里睡著了?做惡夢了嗎?”
半煙的身后,跟著新朋友李青,還有譚曉悅和小喜姐妹。
再往后一點,堂姐和陸凡也在,還有一大票親戚。
“我沒事。”我搖搖頭,慢慢站起來。
我朝爺爺?shù)撵`位那里看了看,原來是做惡夢。
可是為什么感覺,夢里的恐懼是清晰而真實的,以至于這么多活人站在我身旁,我的心底還是感到一陣陣地戰(zhàn)悸。
那種害怕,簡直能讓我四肢百骸都發(fā)寒。真實到,我懷疑現(xiàn)在的自己才是在做夢。
媽媽突然擠到我面前,“阿星我問你,天美呢?你們總是用天美不在家來敷衍我跟你爸爸。我們已經(jīng)忍了這么多天,現(xiàn)在總要給我說老實話了吧?如果天美的確不在家,我們應該去報警。”
我知道,其實是半煙怕父母遷怒到我身上,所以把妹妹藏了起來。并且對他們?nèi)隽酥e。
面對父母,我有著天生的畏懼感。
這種感覺伴隨著我的童年直到長大,根深蒂固到我的骨血里頭。就算現(xiàn)在我遠離了他們,我甚至不喜歡他們,可是我仍然畏懼他們。
所以我不敢對她們?nèi)鲋e,嘴巴張了張剛要說話。半煙搶在我前頭說:“小七的妹妹真不在店里。如果曼伯母不相信,可以選擇報警。可是如果曼天美只是因為貪玩,而在外面逗留不回家,到時候丟的可不止你們的面子。”
媽媽在半煙面前吃了個軟釘子,轉(zhuǎn)身就把怒氣發(fā)到我身上來,“你怎么回事?妹妹第一次來這種大城市,也不知道好好看著她,讓她到處亂跑。現(xiàn)在她爺爺百歲仙去都不見回來,回到村里不得被人截著脊背罵她不孝?”
我沒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