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昌化城裡,在城中央的衙門之中,緬西征討使常懷德正焦急地在後面的廳堂裡面轉來轉去。
四個道君入夜時分去了赤月侗,現在已經快中午了,居然還沒有任何消息,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萬一這四個人全部折損的話,不但朝堂之上的大佬們不會放過他,道府肯定也會找他麻煩。
此時此刻,他有些後悔自己託大了。
苗疆原本就危機四伏,是天底下最不安全的地方,苗疆大巫無數,一旦羣起而攻,這邊才四個道君,絕對有去無回。
他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嘯,就像絲綢被撕裂時發出的聲音,緊接著房間裡面滿是刺眼的白光。
一把飛劍懸浮在半空中,就停在他面前五尺之外的地方。
“有刺客。“
“快,保護大人。“
一隊護衛衝進了房間,外面還有五六個修士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與此同時衙門四周佈設的禁制也全都激活了。
就在這時,卻聽到那把飛劍發出了一陣輕細微弱的聲音:“是我。“
其他人都沒聽出來,只有常懷德大吃一驚,緊接著他的臉色變了數變,一會兒驚慌,一會兒喜悅,好半天才顫抖著說道:“是張道君嗎?“
那把飛劍放出微弱的劍光,瞬間凝聚成了張雲柯的摸樣,不過此刻的他只是一個投影。
“幫我去準備一個廬舍,我的法體已經毀了。“張雲柯臉色鐵青地說道。
衆人一陣沉默,然後那隊護衛如夢方醒般地退了出去,門外的修士也跑開了,他們傳訊去了。
“另外三個人呢?“常懷德小心地問道,雖然他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提這事,可惜他做不到,畢竟關係到他的前程。
“我不知道,可能全都死了,也可能被抓了,阿克塞那個王八蛋把我們給賣了,赤月侗那邊早就準備,五個大巫埋伏在那裡,其中兩個更是用了禁法,化身天地把我們困在了裡面,他們三個人沒能逃出來,我倒是逃出來了.。“張雲柯不想再說下去了,他雖然逃出來了,但是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道門修煉出金丹,佛門修煉出舍利,就用不著擔心肉身被毀了,可以奪舍重生,更何況他是道君。
同樣是奪舍,用金丹奪舍,境界會下降,需要修煉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回來,也就是說,有一段虛弱期,在此期間一旦再被滅殺,就沒辦法奪舍了。
道君卻沒有這樣的問題了,一旦重新擁有肉身,稍微適應一下,就可以恢復原來的狀態,這也是道君不容易被滅殺的原因之一。
不過再好的廬舍,也比不上自己原本的法體,不說經過數百年的打熬,原本的法體已經近乎於完美,只說契合度就大不相同,自己的身體契合度肯定最高,奪舍之後的法體無論如何都達不到那樣的程度。
“可惡,這個老傢伙真是可惡。“常懷德臉色鐵青,渾身發抖,他一半是氣的,另外一半是嚇的。
打仗肯定會死人,但是要看怎麼死?
如果是堂堂正正交手,兩邊勢均力敵,這樣就算傷亡巨大,領軍之人不用負任何責任,頂多被人指責戰法死板,指揮平庸。
反過來,如果運用奇謀,成功也就算了,一旦失敗的話,領軍之人就要負全部的責任。
突襲赤月侗可不是堂堂正正的打法,現在自己這邊損失三位道君,還有一位道君毀了法體,對方卻沒有任何損失,作爲主事者,他的麻煩大了。
“絕對不能善罷甘休,我不會放過那個老王八蛋。“張雲柯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能放過,不能放過。“常懷德只能順著張雲柯的意思說下去,不過此刻他滿腦袋都是汗,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明白,想要對付龍王寨沒那麼容易,那個寨子在苗疆深處,比赤月侗還遠得多。
常懷德已經在赤月侗上吃了苦頭,絕對不敢再派人遠襲。
“本來打算最後對付龍王寨,現在只能提前了,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我馬上讓人四處散佈龍王寨和我們勾結的證據。“
常懷德腦子並不慢,他立刻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既然不能發動大軍征討,就先把龍王寨的名聲搞臭,讓龍王寨變成孤家寡人。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有人喊道:“大人,不能這樣,我們當初定下的計策是遠交近攻,先把近處的寨子全都掃乾淨,然後再對付苗疆深處的那些寨子,如果您此刻和龍王寨撕破臉,可就成全了白衣寨。“
喊話的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此人身穿青衫,嘴脣邊生著三撇小鬍子,一幅幕僚的打扮。
這人匆匆趕來,說話的時候還在門外,說完話,他已經闖入進來。
他是常懷德高薪禮聘的師爺。
“住口,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龍王寨背信棄義,兩面三刀,讓我們損失了兩位道君,必須有個交待。“
常懷德暗恨這個師爺,平時那樣聰明,現在卻變笨了,他現在可顧不得什麼遠交近攻,先要解決眼前的麻煩再說。
那個師爺當然不是笨,他是職責所在,有些話不能不說,要不然將來有什麼罪責,就要由他兜進了。
與此同時,他也有點故意激怒東家的意思。他已經看出來了,征討使大人前景不妙,這一關未必能夠安然度過。
“大人,當初我便說,沒必要用什麼計策,我們就穩紮穩打,一路推過去。
至於遠交近攻,收買龍王寨,只是爲了分化那些苗人,不讓他們聯起手來,並不指望龍王寨能夠站在我們這邊。
您輕信龍王寨的話,冒險遠襲已經錯了,現在又打亂了步調,先把目標放在龍王寨上,更是錯上加錯。“
這位師爺也不客氣,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勸得動的話,那就繼續做下去,如果勸不動的話,那就主動請辭。
“住口,住口。本官知道厲害輕重,你還不給我退下?“常懷德立刻變了臉色。
他也清楚師爺說得沒錯,說實話,他沒打算對付龍王寨,但是樣子必須擺出來。
那師爺輕嘆一聲,轉身就打算離開,忠言逆耳,他沒什麼可多說的了。他已經打定主意,回去之後就封了酬勞,迴轉家鄉,這邊的渾水絕對不能再蹚了。
沒想到張雲柯隨手一指,將這位師爺給定住了,然後轉頭朝著常懷德說道:“你這幕僚說得沒錯,現在就對付龍王寨,絕對不是好時機,大人還是三思而後行?“
“這一次我不打算勞師遠襲,還是堂堂正正地往前推進,纔是正途。“常懷德也怕再出紕漏:“我的打算是先讓龍王寨衆叛親離,然後我們一路殺過去,沿路的寨子當然要掃平,但是不在這條直線上的寨子就先別管了,等到拿下龍王寨之後,這邊的局勢也就大致平定了。“
“這是鑿穿之法,倒是可行,不過苗人包抄你的退路怎麼辦?“張雲柯問道。
常懷德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古往今來奇謀無數,此刻能夠用到的也沒幾條。原本他打算用的是遠交近攻之策,既然做不到,那就借道伐虢,反正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