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幢朱漆金鑲的酒樓出來,幾個愣子還在舔著舌頭,回味著剛才的美味。
“以你們現(xiàn)在的身份,經(jīng)常跑過來吃頓飯,應該不是什么問題吧?“謝小玉覺得奇怪。
“俺爹不許,咱不能忘了本份。“李金寶不好意思地說道,他其實也覺得過份,只不過老爹的話不能不聽。
謝小玉默然點頭,他在意的不是這番話的對錯,而是大叔的為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地位變了,性情隨之改變,大叔卻依然故我。
“現(xiàn)在干什么?“蘇明成仍舊意猶未盡,絕對這么早就回去,有點可惜了。
“隨便溜達一下唄,消消食。“謝小玉難得輕松一趟。
“我就不陪你們了。“洛文清連忙說道。
“忙你的去吧。“謝小玉也不強留,不只是洛文清,他知道吳榮華肯定也有事,王晨就不太好說了,這家伙忙起來忙死,閑起來閑死。
果然有洛文清開頭,又有幾個人告辭離開,不過剩下的人也不少,有將近三十來號,這群人漫無目的地在城里溜達著。
此刻的內(nèi)城仍舊繁華熱鬧,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只有五行盟和遁一盟,中土很多門派結(jié)成了聯(lián)盟,陸陸續(xù)續(xù)來到這里,所以現(xiàn)在的內(nèi)城異常擁擠,比當初還要熱鬧許多。
不過出了內(nèi)城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遁一盟已經(jīng)完成了招募,整個天寶州將近一半的人都已經(jīng)住進了遁一盟圈定的那片區(qū)域。五行盟雖然還沒完成招募,不過也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那些人也被帶往了他們?nèi)Χǖ膮^(qū)域。
曾經(jīng)人頭擁擠的臨海城一下子變得非常冷清,偶爾可以看到一兩個孤魂野鬼般亂竄的家伙,這些人蓬頭垢面,精神萎靡。
離開很遠,謝小玉就感到一股強烈的情感從這些人的身上透出來,那是悲傷、絕望、怨恨、甚至還有毀滅的沖動。
那些人也看到了謝小玉一行,立刻圍攏過來,滿臉諂媚,不停地作揖打拱,嘴里念叨著:“行行好,修士老爺,收留我們吧。“
“我們不該出來的。“李光宗輕嘆了一聲,他的臉色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他確實樂于幫助別人,不過也要看對方是什么人。
眼前這些人渾身散發(fā)著怨恨和毀滅的情緒,別人察覺不到,大叔卻一目了然,所以這些人看上去再可憐,也不會讓他有絲毫的憐憫。
“不要再求他們了,這幫人冷酷無情,他們不會可憐我們的。“突然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子大聲喊道,他猛地從背后摸出來一包東西,作勢欲扔。
可惜,這家伙太沒眼色,根本就不知道面對的是什么人。
今天來給謝小玉慶祝的,全都是最早跟著謝小玉的人,個個都是真君,怎么可能被一個普通人偷襲得手。
幾聲怒哼同時響起,那個人倒飛了出去,一直飛出七八丈外,才落在了地上。
“殺人了,修士殺人了。“另外幾個邋遢漢大聲哭號起來,不過他們學聰明了,知道眼前這幾個人不好惹,所以一邊喊,一邊逃。
“可憐人必有可恨處。“大叔連連搖頭。
“現(xiàn)在就算是缺胳膊斷腿的人都有地方可去,仍舊在城里晃蕩的人都是自己不好。“王晨最清楚其中的內(nèi)幕。
確定招募條件的人里面就有他。
招募的條件放得很寬,散修和武者優(yōu)先,士兵和匠人其次,接下來是礦工、苦力、車夫之類的人物,到了最后連作奸犯科,惡貫滿盈之徒也要,只不過這些人會被告知,他們只能去敢死營,愿意就進,不愿意就滾。
正如聯(lián)盟的名稱一樣,遁去的一,給所有人一線生機。
眼前這些仍舊在城里晃悠的人,要么是只想活命,不想有任何付出,要么是被招募進去之后,聽到外面的風言風語就立刻退出。
“走吧,碰到這種東西,實在晦氣。“謝小玉已經(jīng)沒了興致。
眾人都有同感,正打算離開,卻看到幾道遁光朝著這邊而來。
“遁一盟的人好威風啊!沒事欺負幾個普通人。“為首的家伙遠遠地就冷言冷語起來。
“這是什么人?好像不是五行盟的。“謝小玉轉(zhuǎn)頭問道。
“誰知道?這段日子天寶州一下子冒出來很多牛鬼蛇神。“蘇明成聳了聳肩膀。
“你別管我們是什么盟的,我們就看你們不順眼,堂堂修士欺負普通人。“對面另一個人大聲嚷嚷起來。
“哥,要教訓他們嗎?“李金寶原本就有氣,現(xiàn)在更是有點憋不住了。
“瘋狗要咬你,你難道打算咬回來?“謝小玉瞪了這小子一眼。
“俺會一棒子打死那條瘋狗。“李金寶握緊了拳頭。
“走吧,你還真有心情欺負幾個小家伙?“謝小玉搖了搖頭,來的這些全都是真人,還都是新晉不久的真人,十有八九是用丹藥喂出來的。
自從各派知道大劫將至的消息,都開始有所動作,以前舍不得用的丹藥,全都拿了出來,所以這幾年有很多人突破瓶頸。
“不許走,先賠禮道歉再說。“對面為首的那個人氣勢洶洶地喝道。
“聒噪。“法磬隨手一揮,也沒用什么法力,直接就把那幾個家伙遠遠地打飛了出去。
一看到人被打飛了,謝小玉頓時皺起了眉頭,他有種感覺,麻煩又來了。
果然,只聽遠處有人大喝一聲:“好大的膽子--“
隨著喝聲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威壓。
“道君!“法磬大驚失色,旁邊的人也一樣。
謝小玉同樣臉色微變,不過他變臉色是因為他無法確定,這是不是巧合?
就在這時,半空中傳來一陣云淡風輕地笑聲:“韓老頭,小輩們打架,你一把年紀也要插手?“
洶涌而來的威壓驟然消失。
“你們遁一盟也太霸道了吧?“半空中出現(xiàn)了一個老頭,赤面白發(fā),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只看面相就知道,這是一個不太講理的人物。
對面青光一閃,一個中年人同時顯現(xiàn),這位也是道君,他朝著老頭笑了笑:“你這老兒最會搞鬼,明明是你門下故意找茬,這樣的事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的人被打了,卻還說我找茬?“老頭怒道。
“一群真人看到真君不遠遠躲開,反倒湊上前來,還這般放肆無禮,不是找茬又是什么?“那個中年人寸步不讓,他并不是為了討好謝小玉,這幫人身上的偽裝是謝小玉的手段,即便道君也看不出來。
他之所以如此說,是為了維護遁一盟的名聲。
最近這段日子天寶州越來越亂,大大小小的聯(lián)盟從中土過來,有些聯(lián)盟安分守己,有些卻不是,這個老頭所屬的聯(lián)盟就是鬧得最兇的一個。
對于這種挑釁,遁一盟上上下下想法一致,那就是絕對不能讓別人占了上風,絕對不能弱了自家氣勢,要不然今后的事難以預料。
“你遁一盟的修士居然欺負幾個普通人,好不要臉,我的弟子看不下去,前來主持公道,這難道有錯。“韓老頭自認為占住了道理。
“一群真君欺負幾個普通人?也虧你們想得出。“中年人被氣樂了。
兩位道君在半空中對峙,沒有比這更吸引人的了,這里離開內(nèi)城又不遠,很快就有很多人從內(nèi)城涌了出來。
看到圍觀的人越聚越多,老頭越發(fā)起勁了,他大聲說道:“這有什么?很多人境界雖高,但是心性不好,拿幾個普通人逗樂子,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遁一盟搜羅了一大堆散修,然后強行把他們的境界提升上來,所以這種人最多,他們幾個就是榜樣。“
“對--“
“就是這樣。“
旁邊立刻有人跟著起哄。
“你敢說這話,只不過因為這里屬于外城,沒那么多記錄影像的法器。“謝小玉突然在底下笑了起來。
他已經(jīng)可以確定,這只是一場巧合,那些人針對的是整個遁一盟,并非針對他謝小玉。
理由就是老頭一口咬定他們是散修。
不管是蘇明成,還是李金寶他們,全都是一身道家打扮,從外表上絕對看不出一點散修的跡象,所以對方肯定早就盯上他們了。
謝小玉甚至能夠猜到,泄露他們散修身份的,十有八九就是那家酒樓的伙計。
與此同時他也已經(jīng)注意到,這個角落恰好沒有記錄影像的法器,而偏偏那些邋遢漢只在這邊溜達。
這是針對遁一盟的挑釁。
“小輩,哪里有你說話的份?“老頭怒瞪一眼,無盡的威壓朝著謝小玉涌來。
中年人這一次沒擋,因為他對謝小玉多少有些不滿,他不知道謝小玉的身份,只以為是一個散修。
作為遁一盟的成員,他當然要維護遁一盟的人,但是身為一個道君,他同樣也要維護道君的尊嚴。
所有的人都以為謝小玉要吃苦頭,有些人幸災樂禍地看著。可惜,他們沒看到謝小玉屁滾尿流倒在地上,反倒是老頭臉色劇變,像見了鬼似的。
老頭確實見鬼了,那個小輩居然也放出了意念,那意念鋒利如刀,就像切豆腐一樣看,瞬間將他的威壓劈成兩半,還順勢反斬了過來。
意念的速度最快,比什么飛劍、雷法都快萬倍,根本沒法閃避,老頭只能提聚意念格擋。
和剛才一樣,兩邊稍一接觸,他的意念就被切開,絞碎。
這一下老頭已經(jīng)不是驚詫了,而是駭然。
一道波紋從他的額頭冒了出來,波紋中隱約可見另外一個他,不過小得多,形如嬰兒。
老頭拼命了。
他的元嬰并攏雙手,朝著那如刀的意念推去。
沒有令人震懾的聲勢,沒有讓人戰(zhàn)栗的場面,只是憑空多了一條細縫,光線在那里扭曲折轉(zhuǎn),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沒有。
這一擊被擋住了,老頭沒像陳元奇、羅元棠那樣受傷,畢竟謝小玉的一擊比那跨界而至的一擊差遠了。
“是你--“老頭雙眼圓睜,雖然擋住了對方的突襲,他卻沒有絲毫的喜色,反而滿臉的震驚,甚至還帶著一絲憂急。
不只是他,那個中年人也臉色大變,他同樣沒有喜色,憂急中帶著懊惱。
到了這個地步,兩個人都已經(jīng)猜到了謝小玉的身份。
老頭還好,反正他們的聯(lián)盟和遁一盟沒什么交情,中年人就不同了,他現(xiàn)在悔恨莫及,剛才為什么不擋一下?雖然謝小玉根本就用不著他幫忙,但是不幫忙就是立場問題,他的屁股明顯坐歪了。
此刻兩個道君都呆愣在那里,都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老頭面目猙獰,他的心頭閃出了一絲惡念,或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隨手把念頭掐滅了,先不說對面還有一位道君,肯定會出手阻止,就算沒有,他也沒自信能把謝小玉給干掉。
這一猶豫,四周頓時傳來了陣陣波動,還有幾道遁光瞬間到了眼前,幾十個道君同時跑了過來,其中大半是遁一盟的人。
老頭用不著傷腦筋了,他現(xiàn)在想下手都來不及了。
看到大隊人馬到來,謝小玉撤去了偽裝,緊接著他隨手劃了個圓,一面水鏡頓時顯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我有一個不錯的習慣,那就是隨時都留意四周。“謝小玉淡淡地說道,這是他吃了好幾次虧,才得到的教訓,當初他如果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他師父怎么可能把他當棄子來用?
水鏡之中映照出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那些邋遢漢先是苦苦哀求,然后其中一個人破口大罵,還試圖掏什么東西出來。
眼見為實,誰對誰錯一目了然。
“你們看這個人。“謝小玉將影像倒了回去,然后指著一個不起眼的身影。
那是他們剛剛從內(nèi)城門出來,遠遠地可以看到有個少年正從他們吃飯的酒樓出來,正朝著這邊張望。
“很明顯,我們吃飯的時候就被人盯上了。“謝小玉抬起頭來,朝著己方的一位道君拱了拱手:“這位師叔,請你幫忙去問一下,這人是否打聽過我們的情況?“突然他又裝作剛剛想起來,連忙加了一句:“有一個伙計相當可疑,十有八九是這個人通風報信。“
“這不要緊,抓起來搜一下魂,就什么都明白了。“那位道君嘿嘿一笑,突然他一臉怪異地看了那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臉頰抽搐了兩下,他明白,謝小玉沒找他,是表示對他的不滿。
“現(xiàn)在輪到閣下了。“謝小玉轉(zhuǎn)過頭來朝著那個老頭。
“你準備怎么樣?“老頭臉往下一沉。
就在這時,又有許多遁光飛了過來,不過沒有飛近,而是遠遠地在半空中結(jié)成了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