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的時候,程總的驚訝不言而喻,問她怎麼會有這個號碼。葛薇本是頗有一點自得的,想著要跟他講講自己是怎樣想到的主意,又是怎樣找到的電話,又因爲怕被公司的同事聽到,所以想到在他的辦公室裡打給他,像是和父母失散了的小孩子又重新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幾十句話同時涌向嘴邊,但她忍住了,只說了一句我有辦法,因爲有更重要的事情跟他確認:他是否真的和總裁鬧翻,一定要離開;他現在心情怎麼樣,然後說:“大家都很捨不得你?!背炭傉f那麼你呢?你這兩天過得好嗎?葛薇的眼睛已經溼了,她說我前天聽到了這個消息,就打你的手機,手機打不通,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撥。程總說:“真是個傻丫頭。”接著講起了很多年前他和總裁的相識,怎樣被總裁的人格魅力和精明的生意頭腦所折服,講到了這些年來跟在總裁身邊爲他做事情。講到總裁對鍾威的不放心,爲了彼此之間的情誼,他纔來到剛剛成立的康捷公司,設施簡陋,環境不好也從來沒抱怨過。但是現在總裁變了:爲了利益不擇手段,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守信用。他停了一下又說道:
“我覺得很失望,不想看到那些事,也不想再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所以不打算再在康捷待下去了。對了,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因爲這件事情而辭職!” 葛薇鼻子一酸道:“我知道…可是你就這樣走了,連跟我們見個面,道個別都沒有….”她再說不下去了,嗚嗚地哭了起來.
“傻丫頭,別哭,別哭啦。原本應該是你來安慰我的,現在哭成這個樣子,還是要我來安慰你,我以後怎麼放心呢?!彼D一下又說道:“在茫茫人海中,能遇到你,大家能夠以誠相待,也是很幸運的事。我目前並不會離開上海,有空的話可以約出來喝喝咖啡聊聊天呀?!备疝毕肴讨豢?,可還是哽咽難平,心裡不禁懊惱,素來是想做出一副理智冷靜的樣子的,現在知道原來平時在同事們面前的那個自己全是裝出來的,到了他這裡,還是個沒有主意的小女生。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生活都還是要繼續下去,時間不會因爲你高興或者難過而放緩或者加快它固有的腳步。這一天終於過去,第二天清早葛薇起牀,看到的是自己疲倦的臉色,昨夜沒有睡好的樣子若要不露在臉上,確實是件難事。女人想要掩蓋臉色原本很容易,可以藉助現代的化妝品,粉底打得厚些,腮紅塗得深些,紅白相間自然看不出原本的憔悴??筛疝逼綍r極少化妝,刷牙洗臉後塗了保養品就直接出門了,若是今天特別妝飾了,反倒更顯出了不正常。她心想算了,最後又想了想,打開牀邊的小櫃子,取出一隻口紅。對著鏡子抹上,看上去確實精神了些,趕快拿起皮包出了宿舍。
她神色如常地走進辦公室,打開電腦收郵件。無意中一瞥,臨桌而坐的鄭強好像正在看自己,其實她一進辦公室,鄭強就在觀察她的臉色了,這時用了異常關切的口氣說:“葛小姐,今天臉色不太好啊,不會是昨天和男朋友吵架了吧?哈哈,不開玩笑了。對了,你是主管,公司裡有人事變動應該最清楚了,是不是要跟我們講講,大家也早做準備呀?!?
此刻的葛薇真後悔自己平時沒有做個強勢的主管,尤其是對鄭強太客氣,只是她不知道,人性是最難琢磨的東西,本是實力相當的人突然就做了自己的領導,鄭強哪能甘心接受?若是自己事事和他針鋒相對,他會覺得他對葛薇還是有著不容忽視的影響力,他仍然是葛薇的競爭對手;可葛薇平時卻對他一再容忍,這容忍的初衷在鄭強看來就成了不屑,因感覺到這不屑產生的失落感和不服氣加在一起,心裡的那口氣更難嚥下。而自己一直比她差的那一截不是自己能力不夠,根本就是程總的偏袒?,F在程總這把保護傘沒有了,看以後還有誰處處護著她?葛薇原本正爲此事心情低落,現在看著他一臉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再不願把克己功夫用在這人身上,於是也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反問道:“鄭先生要早做什麼準備呀?我確定地告訴你業務部目前沒有人事變動,即便是領導們有變化,跟我們現在的工作也沒關係,大家做好自己的事情最要緊。如果真有變化,公司自然會發正式通知的!有什麼事到時候再說!”
一個星期過去了,公司裡看似漸漸恢復了平靜,其間方子俊打過幾次電話來和葛薇討論訂單的具體情況,跟之前不同的是,談完了公事之後,他會聊一些別的話題,問她心情好些了沒有,葛薇說心情好不好,工作都是要做的。方子俊於是說:“這樣吧,已經是十月中旬了,正是吃螃蟹的好時節,約個時間,我請你吃大閘蟹好嗎?”葛薇婉拒說最近公司太忙,以後再說吧。其實自從上次兩人一起吃飯之後,再和他通電話,她心裡的感覺都有一點微妙,想聽到他的聲音,可打電話給他的時候又有些猶豫;他打電話過來了,想說幾句公事之外的話,卻又本能地覺得不應該;關於他的邀請,自己的拒絕是有點違心的,因爲害怕會從此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