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靜好為掩飾窘態所以趴在木欄桿上及其認真的看著街道上的人群,但是眼角余光還是會有那么一點點不小心的注意著身旁立著不說話的男子。
他今天真好看,害得自己看呆了現在真丟人,這人怎么不說話呢?他在想什么?他安排她和元琪見了一面,現在要不要跟他道聲謝?
“呃……”蕭靜好打定主意轉過頭,對上他眈眈注視著她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想好的道謝的話又吞回了肚子。
沐沂邯彎腰湊近她的臉,灼灼眸子逼視著她的眼睛,勾唇一笑:“想說什么?”
“想說謝謝公子!”蕭靜好不自在的含著下巴假笑。
“哦?”他直起身,挑眉問她:“那你打算怎么謝?”
蕭靜好咬著手指想了想:“給你捶背捶腿?”
沐沂邯懶懶白她一眼:“有點誠意好不?”
“雞湯?”
“我謝謝你,換點別的……”
“那你想要什么?”蕭靜好皺起眉,沒好氣的嗆聲道:“我有的公子都有,我沒有的公子也有,要不把命給你?”
“也好!”沐沂邯點點頭,轉身行到樓梯口,頭也不回的說道:“沐悉送你回府!”
蕭靜好看著他下了樓,無趣的扁扁嘴,再探頭看樓下長街,他已利落的翻身上馬,帶著一隊騎兵向著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靛藍色的身影高立于馬背上,棗紅色的駿馬配以他一身亮眼的藍,在紛亂的人群中遠遠就能看見,他所經之處人群紛紛自動避讓開,無不駐足癡望。
蕭靜好嘆口氣,他這么張揚也是有張揚的資本,誰叫他生就一張惹禍的臉呢……
回頭四處看看,這里的二樓大廳,周圍八個雅間,左右各四間,蕭靜好一眼認出當初沐沂邯帶她來過的那間正是靠街第一間。
她走過去,透過水晶門簾往里看,臨街的雕花窗欞邊竹秋正出神的望著窗外長街。
從她怔怔的背影不難看出,她在這窗欞邊立了許久了,蕭靜好能聞出她整個人透著濃濃的憂戚感,她發呆看著的方向不是皇宮的方位么,難道她看的也是——
蕭靜好心里一驚,覺得自己應該立刻避開以免尷尬,轉身要走時窗邊的竹秋不知道什么時候發現了她,在身后喚了聲:“妹子!”
蕭靜好無奈回頭,見她已經笑著走了過來,只得干干一笑。
“快,進來坐會兒!”竹秋牽起她的手,引到東墻角軟凳上坐下。
蕭靜好看看她噙著笑意的剪水秋眸似有哭過的痕跡,別人的私事自己也不好問,更不知道她拉她進來是有何用意。
竹秋笑著打量了她不倫不類裝束片刻,調侃道:“公子真寵你,連九城步兵營都要帶上你去樂一樂!”
“竹秋姐,別瞎說!”蕭靜好裝作不好意思的別別臉,竹秋的調侃她可聽得出濃濃醋意,但是她方才是去見元琪,這個可不能讓她發現,只能借沐沂邯一用,誰叫他又誆了一良家女子為他落淚。
竹秋笑笑,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眸子移向窗外嘆道:“蓬門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
蕭靜好不明其意,輕聲喚她,竹秋看向她帶著淡淡的凄然一笑,說道:“不過是看今日北淵公主的到來這么隆重熱鬧,未免想到自己……哎,我也真是該死,怎么自不量力去和一個公主比!”
她說完站起身,拍拍蕭靜好的肩,笑著說道:“今日廚子蒸了酥酪剛好現在也攤涼了,公子是最愛這個的,我去拿來,你也好帶回府。”
蕭靜好點點頭,心里卻在搜索著她方才念的那句詩的來歷,只是一時半會想不起,決定回去翻翻書。
等了一會兒,竹秋提著食盒掀簾進來,剛交到她手里沐悉正好氣喘吁吁的趕到了。
蕭靜好見他神色似乎略顯慌張,忙問道:“瞧你心急火燎的,怎么了?”
沐悉隨手倒了杯茶仰頭飲盡,喘了會說道:“娘的,本來一路都很順利,哪知進了宮后鴻臚寺遭人放火,主子帶著一隊人去了查了,他讓我回來我就回來了!”
蕭靜好一聽心中暗凜,第一個反應就想會不會是沐沂邯故意挑出來的事想嫁禍中宮,但再想想又覺得不會是他,今日宮內外安防事務皇上全交給了他目的就是讓他不能妄動,現在接待外吏的鴻臚寺被人縱火,顯然就是有人故意挑事,皇后的親兒子迎娶北淵公主對她百利而無一害,她也斷不會干這種蠢事,到底是誰……
蕭靜好看向沐悉,問道:“你知道是誰干的嗎?”
沐悉翻翻眼睛啐道:“我要知道是誰搞出這些幺蛾子早滅了他爹的!”
蕭靜好知道問他就是白問,兩人向竹秋告辭便回了府。
沐悉送她回了府就屁顛的閃了人,估計是進宮去保護他的寶貝主子去了。
蕭靜好回到瀟沅小筑,腦子里不停想著到底會是誰縱火,這膽子也忒大了點,居然能進宮鬧事,想必也是不簡單的人。
這元琪也是倒霉,人還沒嫁就出這事,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覺得她不祥,要是真這樣婚事拉倒也好,她就可以不用嫁太子回北淵去了,但是卻平白背了個不詳的名聲還被退婚,如果真是這樣對她將來再嫁也不好。
步到院子里,去年插下的藤蘿也不見長,現在大概一人高,蕭靜好問過建安別苑的福叔,他說過要等開花還得三年。
去了冀北一個多月,這藤蘿一直就是小蜜兒在照料,現在天暖了,好歹自己也該除除蟲了。
拿著木鑷子每片葉子的翻找,心里卻開著小差。
三年才開花,自己還能看到嗎?沐沂邯的心意她明白,但是他有他的追求,他爬得越高將會離她越來越遠,他不可能為她放棄鴻浩之志,她也不想放棄自己向往已久的海闊天空。
本就不是一路人,就像元琪說的太陽和月亮,是不可能會在一起的。
無所事事捱到天黑,小蜜兒跑回了瀟沅小筑,扶著門框氣喘吁吁,蕭靜好疑惑:“怎么了,今日一個兩個的都這么慌,干嘛?”
“候……侯爺回了,在雅園……聽說受傷了……”
蕭靜好驚詫立起,鴻臚寺被人縱火他去追縱火者,怎么自己就沒想到他會身處危險……
拎起裝著酥酪的食盒便奪門而出,一路跑到雅園,還沒過橋就見幾個侍女端了銅盆出來,蕭靜好忙上前,盆子里染血的布巾讓她心慌意亂。
幾個侍女看到是她,臉帶尷尬的支吾道:“侯爺的傷無礙,已經上了藥,說……不讓打擾!”
“不讓打擾?”蕭靜好反問一句,見她們說話吞吐,心下明白她們說的不讓打擾所指的就是自己。
蕭靜好滿腹疑問的轉身出了雅園,暗自留了個心眼,見幾個侍女走遠了貓腰摸進了園子。
她只想知道他的傷是否很嚴重,不然不會刻意瞞著她。
穿過木橋進到花廳,瞅了瞅書房無人,便輕手輕腳向他的寢間行去,八角拱門的淺紫色幔帳透出朦朧的燭光,和平日高燭遠照不同,這樣曖昧的光讓蕭靜好心里莫名緊張。
停在門口半晌竟沒有掀簾的勇氣,握了握拳,抬手緩緩掀開幔帳……
房內榻上倆人一齊扭頭看向杵在門邊的她。
雖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他衣衫半褪的躺在榻上,身旁華服女子俯身雙手撐榻一副驚惶未定的模樣,此刻的蕭靜好不知是應敢窘迫還是罵自己壞了人家好事。
沐沂邯坐起身,黑眸掃向門邊呆立的人,黑著臉暴喝道:“誰讓你進來的?還不滾出去!”
澀然一笑,他都讓她滾了,難道還不知羞恥的杵在這里妨礙他和那傾國傾城的蕭家大小姐親熱?
多好的一對,樣貌般配,門當戶對,蕭左相的掌上明珠配現今朝堂上炙手可熱的安睿候,有誰會覺得不登對的?自己算什么,蕭家趕出來的庶女,無顏無貌無家底無權勢,現在就連一個身份都沒有,什么都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雅園的,只聽到轉身時大姐略帶詫異的低語:“靜好……”
她不再是什么蕭靜好,再也沒有身份,在一年前就沒有蕭靜好這個人了,在一年前蕭府就為蕭家四女報喪,現在自己是誰自己都不知道。
心里好痛,覺得自己該哭哭卻怎么也掉不出半滴眼淚,原來拉開距離就是這么的簡單,半天時間都不要只就那么一瞬間,他已然遠去,不再是那個為她綰發吹簫的人了。
這算是報應么?
在他為她投入滿腔真心時,自己卻不顧他的感受決然往北,原來被人辜負心竟是這樣的難受,難受到胸腔里仿佛被抽干般疼痛卻怎么也哭不出眼淚。
呆立在湖邊半晌,看著湖水在清輝月色下波光瀲滟,晃的她心煩氣躁,不知怎么的竟有種跳下去攪散那礙眼波光的沖動。
蕭靜好吸吸鼻子,一口氣沖到后山清池,想也不想一頭扎進池里,此刻能想到解除煩躁的就是這汪池水了。
溫暖的池水包裹著她整個身體,讓她瞬間找回了安全感,下水時她憋了一口氣,也好沉在池底多呆片刻冷靜冷靜。
突然池水猛烈晃動,埋頭抱膝的蕭靜好驚覺跳起,在乳白的池水看不見水底的動靜,直覺是有人跟在她后面一猛子扎了進來。
驚惶中手臂已被人抓住用力一帶鉆出了水面。
“丫的,誰他媽打擾老娘泡澡?”蕭靜好煩躁的拍打水面,另只手抹干眼睛上的水,一眼看見了眼前人焦灼的黑眸。
沐沂邯見她還能罵人,一把甩開她的手,轉身就要爬上岸,身后的蕭靜好卻正好氣沒處發,趁著水的浮力運氣一跳,猛力攀上他的肩,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用力把他的腦袋往水里按。
“叫你讓我滾!”
“叫你囂張!”
“叫你不得消停!”
“叫你打擾我泡澡!”
“悶死你,悶死你!”
沐沂邯沒料到她會突然襲擊,還如此暴烈,她在上面攀著他的肩,讓他有力氣也掙不贏這發了狂的人兒,可憐的侯爺這次吃夠了苦頭,起碼喝夠了半池白湯。
蕭靜好扳累了,一把推開還在水中繚亂的沐沂邯,趕緊爬上岸,此時不逃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