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義捐鴻門宴在歡笑聲中結束,吳道遠荷包暖和了,忙不失迭的去跑三鄉重建的事了,各位鄉紳和商賈雖然破了財但好歹買了個心安,賦稅之策不會變,劉韞一案不牽涉,眾人按部就班各回各家忙去了,所有女眷高興了,每人各揣一條褲衩蕩漾去了,唯有侯爺郁悶了,臉黑了,因為他的無良貼身丫環拿不出褲衩給他換洗了,還有那個二十萬兩奪得侯爺貼身信物的小姐也傻眼了,城郊別苑人去樓空,她的良人——回京了。
皇上一紙詔書,將江淮巡按御史急詔回京,吳道遠含淚將御史送至廬州城外,許諾三年內定還三鄉原貌。
皖壁崖的村民回歸家鄉廬水縣,趙主簿提升為廬水縣縣令,御史車駕行至廬州城外,趙良勝帶著數百村民跪地相送,馬車內的蕭靜好湊到車窗揮手作別,回頭看沐沂邯面無表情端著茶杯,但他的手卻在微微顫抖,這次不再是后怕的顫抖,而是感動難以自抑,這些都是他親手救下的村民,此刻用這樣的形式來送他,將對他的感激都包含在這膝蓋一曲中,不跪上天不跪厚土,只跪這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上百條性命的少年御史,還他們家園祖籍,從此以后不再是躲居山林的山民的恩人。
劉昌平的毒,沐沂邯給了他解藥,至于他的二夫人,蕭靜好和他都沒有再追究,那女人也是可憐人,在劉韞死后,吳道遠迅速的搗毀了劉韞以前所有的窩點,私宅十三座,妓院六家,里面的女子全還自由身,少數無家可歸的安排進了江淮織造所,也算了尋了個正當差事,自此,廬州城算是干凈了。
沐沂邯沒有找蕭靜好追究那些褲衩的事,賣都已經賣了,眼不見心不燥,反正有人良心發現,此刻正歪在馬車里一針一線的縫著新褲衩,那柔軟的貢絲,在她白皙的手指間滑過,帶著少女獨有的馨香鋪面而來,指若蔥白嬌嫩,絲若蔥尖碧綠,這丫頭自作主張的給他挑了碧綠色的貢絲縫貼身衣物,難道是想他更加誘人?不好吧,這顏色……誰看了受得了?
沐沂邯愜意的瞇了瞇眼睛,不動聲色的將衣襟扯了扯,露出一抹優雅筆直的鎖骨,俯下了身……
“唰!”
針尖寒芒劃過,只差發絲般的距離,他那張賴以生存坑蒙拐騙的臉就要徹底拜拜。
“本姑娘不屑美色,別想勾引我!”蕭靜好鼓著嘴巴,繼續縫衣服。
沐沂邯指尖勾起那碧綠的貢絲,笑斥:“黑心,瞎眼,氣鼓魚,我怎么就看上你呢?”
“那是因為你眼瞎,心黑!”蕭靜好閑閑道:“最后一條我不接受,我沒氣!”
“還說沒氣?”沐沂邯挑指勾起她垂落頰邊的發絲,眼底閃過一絲惆悵,“真拿你沒辦法!”
蕭靜好沒抬頭,余光見他靠上了軟墊,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哎……難道只有死才能……”
她一針一針仔細縫著線,仿佛沒有聽到他的那句嘆息,但有些話入了耳便如同這穿破絲綢的針,看不出痕跡,但針卻是實實在在扎過了去,連著線,微微一扯就是讓人顫栗無法抵擋的疼。
青鸞幽谷
此時正值炎夏,幽谷中卻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氣溫舒適,草木蓊郁,偶爾有清亮的雀啼聲聲,仔細尋聲瞧卻不見雀兒的身影,耳邊只余渺渺回音幾許。
一條山澗至高坡上蜿蜒直下,潺潺流動的溪水在這幽谷間如恬靜少女的長發,在葉間透進的陽光下瀲滟清妙。
人若處低處,順著那迤斜的小澗放眼向上探去,隱約能透過層層疊翠瞧到那茅廬一角。
清溪深不測,隱處唯孤云。松際露微月,清光猶為君。
茅亭宿花影,藥院滋苔紋。余亦謝時去,西山鸞鶴群。
茅廬簡單環形四屋,竹籬圈出中庭大院,院中古樸竹席竹椅,席邊一架土爐,爐上銅壺熱氣呼呼。
“行了,這水再煮就失了山泉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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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抬手指點竹席對面天青衣袍男子,臉上露出無奈的笑意,這孩子琴棋書畫文韜武略樣樣卓絕,卻唯獨不會享受生活,連最簡單的泡個茶都是手忙腳亂。
青袍男子忙手提銅壺,剛摸到壺把卻一下子縮回了手,再看白皙如玉般的指尖已經被燙紅,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頰邊酒窩漾起,頓時如穿越云層的光般照亮整個茅廬。
他正要再次提起銅壺,青陽已經用布巾包了壺把拎起了銅壺,須臾間席上竹杯里已經被灌上了熱水,茶香頓時彌漫。
“本想今日能泡杯茶給師父洗塵,都怪徒兒手笨……”青袍男子拿起竹杯微舉:“以茶代酒,敬師父!”
青陽也不拿杯,只是笑了笑,吐出一字;“燙!”
看著徒弟被這一字窘得無地自容,青陽哈哈大笑,半晌后嘆道:“你呀……幾時能灑脫點!”看了看他又道:“冰藍已無礙,圣女的事以他的狡猾想必也會知曉!”
青衣男子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光,卻擋不住臉上浮現的黯然,隨之又抬眸,笑道:“勞煩師父跑了一趟,塵衣敬師父!”他舉杯頓了頓,笑道:“現在不燙了!”
青陽笑意深深,拿起竹杯淺抿一口茶,淡淡開口:“你為了治病到南晏尋得新月圣女,本可不告于我知,你放棄尋找新月地宮,我想也是因為那個女子,只是,你即放棄,就不必再多想了……”青陽微嘆一聲,想起那日在別苑,那女子手里握著的藥粉,他為冰藍欣慰,同時也為塵衣嘆息。
同為他的徒弟,心性決然不同的兩個人,卻同時愛上了一個姑娘,這是上天安排的巧合還是故意的戲弄,他本不欲干擾誰的這些紅塵俗事,但塵衣太苦,點到即止,只盼他能想通放下,不過……哪有那么容易放下的……
“塵衣明白!”斥塵衣端起茶杯,氤氳霧氣在他的長睫上結出了細密凝珠,眼前茶霧裊裊,眼前似乎浮現女子一襲翠綠紗衣,靈動眼眸,尖尖下巴,就像春日里含著露珠的新芽,云卷云舒漫漫長河,那芽就在他心底間無聲的開了花,花開遍野,拔不去燒不盡……
他在那日幽州城頭轉身揮鞭策馬,卻在轉身的那一霎遺落了一縷魂,牽延至今,遺留亙古,縱使將唯生耗盡,亦抹不去揮不褪此生命定,無怨無悔的牽掛……
“我在回程途中遇到西川大皇,似乎是在找一個女子!”青陽閑閑開口扯開話題。
“哦?到南晏找人?”斥塵衣一笑,他知道師父當年來青鸞谷前周游列國,這西川大皇還是師父親自接生的。
青陽點點頭笑了笑,說道:“是啊,聽說是尋一個‘穿越’的女子,揪住我問了許多關于這些相關的問題,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只是這些知識我也匱乏,沒能幫得了他。”
“穿越?”斥塵衣琢磨著這兩個字,不得其解,從古至今這兩字是他聞所未聞的。
青陽正色道:“南宮璃在出生時我就為他批過命,他命理大煞,活不過二十五歲,但這次見他似乎命相已改,從無可能變成了有可能,所以說有很多事是我們肉眼凡胎看不清理不明的,也沒有什么事情是絕對改變不了的,你的命理我雖看不透,但至少有余地讓你自己把握,相信這世上凡事都是有轉機的,只要不放棄……”
杯子里的水汽似乎又凝滿了琥珀般剔透的眸子,斥塵衣閉上眼睛將霧氣驅散,心潮難敘,師父對事淡然達觀,三歲起跟著師父,二十多年來從沒未他的私事多勸過一句,但今日,他卻為了自己迂回婉轉的給予鼓勵和勸慰。
良久,斥塵衣淡淡笑道:“塵衣明白!”
江淮巡按御史回京當日便進宮面見圣上,在御書房與永寧帝談至戌時三刻才跪安出宮,次日三司便得到劉韞目無王法的有力證據——私調督標軍的調令,這若是在劉韞在世卻算不的什么大的過失,但現在墻倒眾人推,這小小一個調令就成了有心人扳倒他的王牌,于是,劉韞正式定罪,千里快馬急書廬州巡撫吳道遠,查抄督府,劉韞的兩個兒子也被控制,削去一切官職在京等候嚴查,督府親眷放逐邊疆為奴,其余涉案人等一百余人推至午門斬首。
十余日后,廬州巡撫吳道遠親自上京面圣,將查抄督府后的清單上呈永寧帝,看了清單后,在巍巍大殿上,永寧帝龍顏大怒,一把甩掉了手中折子,只橫眉吐出三字:“殺無赦!”
于是,劉韞的兩個兒子也沒能逃出厄運,次日被斬。
這是永寧帝登基以來斬的第一個封疆大吏,也是涉案人等最多的一個案子,也是章氏一族受到的最大一次打擊。
那一連幾日,午門廣場的監斬臺上的血幾乎沒有干過,圍觀的百姓眼睛已經看到麻木,最后幾日幾乎沒有人再感興趣,廣場內外一片蕭條,只余鐵銹和人血的腥味在廣場上空揮之不去。
有朝官試探的打聽過,劉韞府里到底抄出了什么東西,讓皇上龍顏大怒,但這已經成未知數,無人知道,只是大家心里都有數,若只是銀兩珠寶黃金玉器,再多皇上也不會動這么大的怒,只怕其中與章氏有很大關系,皇上為顧全皇后顏面,所以將此事壓下,皇后心里也有數,她的兩個表兄被斬也不見她有所動靜,只怕也是為自己的處境驚得一身冷汗。
江淮總督位置空缺,皇上不提無人敢提,誰此時推舉人上位,那就是傻子,不禁得罪皇后還會得罪安睿候,若在以前,安睿候早已經順利安插了自己人接替此位子,但這次皇上竟也沒提,實屬讓人費解。
現在侯府也多了很多幕僚進進出出,這些人都是沐沂邯在幾年前就招攬的人手,熟知南晏律法,在起草文案及奏則方面讓沐沂邯省了很多事,讓他有更多的時間來做些私事,比如說騷擾騷擾某個丫環,打趣打趣某個奴婢,呵呵,樂此不疲!
某個丫環現在像長了刺的毛栗子,因為主子覺得就她做的褲衩穿起來又涼爽又拉風,所以他最近一月的貼身換洗小褲褲就全交給了她。
蕭靜好每天頂著滿頭的針線唱著:祖母手中線,賤人身上衣,給某主子縫著小褲褲,還要抽空應付主子時不時忙里偷閑來個小騷擾。
有些日子沒看到十七了,她怕沐沂邯給人家穿小鞋,試探的問過他,他笑的很欠揍的說:“你乖他就好!”
其實,沐沂邯只是在蕭靜好面前自動進入放松狀態,皇上的態度一直讓他隱隱不安,這次江淮總督空缺的事他提過,但永寧帝婉言回絕了,讓此事先放一放,容后再議。
容后再議,沐沂邯冷冷一笑,心里想著老爺子不過是玩著所有皇帝都愛玩的制衡之術,他還在位,怎會讓自己這么快把南晏玩翻。
不過他只猜對了一半。
那日在陶然居那位突然出現的南宮家主,容顏在皖南一帶查了近一月,終于帶回了消息。
這章是個轉折,也算是第二卷的鋪墊,呃……不出所料,該虐虐那個誰了,虐誰呢虐誰呢虐誰呢誰呢誰呢呢呢呢呢……
南宮璃是下部書的男主,先牽出來遛遛,呵呵呵呵呵
明天不更了,腦袋有點大,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