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鬆翎低下頭,“大王后來知道了,狠狠地責(zé)備我爹,我爹居然說我娘是爲(wèi)了和大娘爭寵想害死大哥,他在動用家法教訓(xùn)我娘時,我娘因爲(wèi)身虛體弱,經(jīng)受不住就這麼嚥氣了。”
“這簡直就是莫須有的罪名啊!”金瓔瓔忿忿不平的道。
江鬆翎低下頭,聲音愈發(fā)的低落,“娘死了後,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他緩緩的又道:“這個世界對我而言也就沒有什麼值得留戀,我只是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活著,在那陽光也照不進的地方,我沒有夢想,沒有希望。直到十四歲那年,有一次,在後花園裡,我看到躺在草地上正睡得香甜的小玉。我還記得那是一個深秋,陽光燦金,樹葉金黃,草坪翠綠,穿著透明輕紗的她,肌膚在薄如蟬翼的輕紗下似隱若現(xiàn),閉著眼眸的她恬靜得就像天上的仙子,那種美簡直無法形容。自那之後,我就深深迷戀上她,而她就成了我不變的夢想。”
“夢想?”金瓔瓔喃喃道:“所以你就一直忍受著她的蠻橫,她的捉弄和任性?即便她將你整得再慘,你也是心甘情願的,只是爲(wèi)了看到她的笑臉。她就是你全部的夢,即使?fàn)?wèi)她受再多的委屈,你也食之如甘飴。”
“夫人,您真瞭解我!”江鬆翎激動地說道:“您是除了我娘以外,唯一真正瞭解我的人!”少年眼眸中閃著激動的光,在雨後的長廊中熠熠閃亮。
金瓔瓔望著激動的他,輕笑,“你心情好了些吧?”
江鬆翎點點頭,“是啊,剛纔很煩悶,現(xiàn)在好多了。”
“有心事的話。要找人講出來纔好,不然憋在心裡會把自己悶壞的。”金瓔瓔露出她那陽光般的笑容,“以後不開心的時候。你可以來找我談?wù)勑牡摹!?
少年重重點了點頭,“謝謝您。夫人。”
“你今年多大啊?”金瓔瓔好奇的問道:“看起來比我還小似的。”
“今年八月剛滿的十七。”
“比我還小兩歲呢,我今年十九!”
江鬆翎烏黑的眸子轉(zhuǎn)動在她臉上,繼而笑道:“那你就做我姐姐好了!”
金瓔瓔一楞。
江鬆翎連忙賠禮道:“夫人,我太失禮了。”
金瓔瓔卻歡欣道:“你想做我弟弟很好啊!我從小就沒有兄弟姐妹,如果有個弟弟,我一定會很疼他的。”
江鬆翎笑起來,“我雖然有哥哥。可惜……”笑容在提起哥哥兩個字的時候,在臉上凝固住。
這樣的表情看得金瓔瓔心下又是一陣心疼,她立刻拉起他的手,安慰的拍拍他。“以後我就是你姐姐了,你不會再是孤身一人,誰要是再欺負(fù)你,你就告訴我,我會給你出氣的。”
“那我叫你瓔姐姐。可以嗎?”
金瓔瓔一聽大喜,連連點頭,“好!好!”
她本來就不喜歡寨子裡的人叫她夫人,現(xiàn)在江鬆翎自己提出叫她姐姐,她當(dāng)然是很樂意的接受了。
看看外面的風(fēng)景。她轉(zhuǎn)過身。
外面,風(fēng)停雨消。
“我還約了念紗去觀魚呢,我先走了,有空再見。”她說完嫣然一笑,轉(zhuǎn)身沿著狹長的迴廊而去。
望著她遠(yuǎn)去的嫋娜背影,他怔怔看了好一會,目光不經(jīng)意的一掃,落到了紅欄邊的地面上。
一方雪白的手帕掉落在地面。
手帕上,還沾著少許血跡。
這正是方纔她給他擦去嘴角破口血跡的手帕,他彎腰拾起,下意識地擡頭想喊她時,忽地閉上嘴,只是捏著那手帕怔怔的望著那背影兀自出神。
今日和那位夫人的一番長談,讓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有史以來竟說了這麼多話。在她面前,他似乎沒有了平日的拘束和木訥,那些積壓在心中的不滿和憤怒,因爲(wèi)傾吐出來,他渾身感到輕鬆了許多。
望著早已變得空蕩蕩的迴廊,他又自輕輕喚了聲:瓔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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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迴廊長談之後,金瓔瓔和江鬆翎之間的關(guān)係變得親密起來。
對於這個孱弱的小弟弟,金瓔瓔是打心底心疼,自然是對他關(guān)愛有加,兩人常常見面聊天,很快沒有了之前的拘束,一起玩耍。
看到江鬆翎依舊百折不饒的追求祁玉,她有時還會在旁幫他出出主意。
畢竟南十夜等到白鹿到手肯定是要和自己下山的,而這位祁大小姐絕對不是南十夜喜歡的類型,因爲(wèi)在山莊裡那傢伙就有說過他喜歡溫婉的大家閨秀,縱觀這個祁玉簡直就是自己在山莊裡的翻版,甚至比那時的自己更霸道更歹毒,南十夜會喜歡她纔怪!
既然南十夜是要和自己下山的,那麼,她希望在自己走後,這個小弟弟能得到幸福,因此,就算他喜歡的女孩兒歹毒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又或許祁玉愛上他,願意爲(wèi)他改變也說不定,所以,她所能做的,就是儘自己所能的幫他出主意追祁玉。
這日,兩人又頭挨頭的聚在一處。
“瓔姐姐,這個東西小玉會喜歡嗎?”江鬆翎的掌心託著一個很小巧的玩意。
那是一個黃金製成的珠花,用綵線勾勒著橢圓型的邊緣,邊緣往內(nèi)是雕著流雲(yún)紋的裝飾,裝飾最中央?yún)s鑲嵌著一隻金蟲。
金蟲體型纖長,天生帶有一種奇異的綠色,陽光下變幻出金綠色的光輝,整個金飾秀巧可愛,金蟲雖爲(wèi)真正的蟲子,卻給那邊緣雕琢的黃金給一襯,流光溢彩,光彩非凡。
“應(yīng)該會喜歡!這可是後宮裡那些妃子喜歡的飾品,我估計她連見都沒見過,肯定會很喜歡。”金瓔瓔很興奮的盯著那個珠花笑道。
這是兩日前,江鬆翎想送件小玩意給祁玉,金瓔瓔就給他出主意送這個,在祁向天的寶庫裡,她一眼就看中了這個東西,因爲(wèi)祁玉和她的性格有些許相似,她覺得祁玉是不會對那種常見的金玉首飾感興趣的,她喜歡的應(yīng)該是很特別的東西,比如說就是這個鑲嵌著金蟲的珠花。
“可是這裡面有金蟲,小玉會不會害怕?”
“你別想東想西哦,她那麼張牙舞爪的一個人還會怕蟲?她又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再說這金龜子都死了,有什麼好怕的!”金瓔瓔拍拍他,鼓勵道:“別磨磨蹭蹭了,機會都是靠自己創(chuàng)造的!”
“可是……”江鬆翎遲疑著。
金瓔瓔看著他膽怯畏縮的模樣,無奈的搖搖頭,最後她取下脖子上戴的蕟,“我給你吹支曲子加油吧!”
她拿起蕟嗚嗚的開始吹,她吹的是一首極有幹勁,很歡快的曲子,這曲子節(jié)拍激昂,節(jié)奏鏗鏘有力,旋律輕鬆跳躍,極富感染力。
江鬆翎看著那個手持蕟而在爲(wèi)他吹奏鼓勁的碧衣少女,她的表情是那樣的認(rèn)真,眼眸是那樣的明亮,歪著頭的動作是那般的可愛,在明燦陽光爲(wèi)她周身所鍍下的一層金邊裡,煥發(fā)出讓人無法逼視的光彩。
那光彩是如此的耀眼,是如此的燦爛,讓他不由自主的看得呆住了。
他的一雙琉璃般透徹的眼珠,隨著樂聲變幻著光澤,那晶亮的瞳也在陽光下折射出溫柔的光。
“瓔姐姐……”他低聲喟嘆。
少女停下吹奏,“怎麼了?”
少年笑起來,那般靈秀的笑容使他看上去俊美非凡,“你吹得實在是太好聽了!”
“是嗎?”被人稱讚了,金瓔瓔自然是兩眼笑成一彎新月。
“如果能一輩子聽姐姐這樣吹就好了!”
“一輩子啊?”金瓔瓔笑得更歡騰,“傻瓜,一輩子還長著呢,到時候你娶了媳婦兒,就有了媳婦兒陪著了,就不會稀罕這個呢!”
“不,瓔姐姐,就算娶了媳婦兒,也沒人比得上姐姐你!”少年激動地說道。
望著眼前少年認(rèn)真的表情,金瓔瓔很是感動,“鬆翎,你能幸福的生活下去,而不是繼續(xù)在那片冰冷的黑暗中掙扎,這纔是姐姐我最大的希望。”
“瓔姐姐……”少年的眸中閃動著激動的異彩。
“好了,快去找祁玉吧,要鼓起勇氣,不要害怕!”
“月兒,你快一點啊!”
一個清越的女聲越過灌木傳來,金瓔瓔一聽來了興致,這說曹操曹操就到,她不由興奮的小聲道:“鬆翎,祁玉來了!你好走運哦,正說著要找她,她就來了,都不用你去找了。”
“可是……”看著手中的東西,江鬆翎還在遲疑。
“去啊!別錯過這個好機會!”金瓔瓔在旁邊慫恿著,將還在躑躅的江鬆翎從灌木後給一把推了出去。
江鬆翎被推得幾個踉蹌,俯衝到祁玉面前才剎住腳。
祁玉被嚇了一跳,繼而看清是他,立刻俏臉一板,冷冷道:“你幹什麼,滾開,別擋路!”
“小玉……”江鬆翎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
金瓔瓔在灌木後看得乾著急,恨不能衝上去幫他說,但她知道祁玉極其討厭自己,她要真出去,只會讓這件事搞砸鍋。
見江鬆翎支吾了個半天,什麼也沒說,祁玉早不耐煩了,兇巴巴的喝道:“好狗不擋路,還不快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