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上車,忽見南十夜辦完事回來,他看到她也下了車,有那么一剎那,他似乎楞了一下,“你怎么下了馬車?”
“上面太憋悶,下來透口氣。”
“那我們走吧。”南十夜拉開車門上了車。
金瓔瓔跟著也上了車,她剛剛在車上坐定,很隨意的將目光向車窗外輕飄飄的一掃,忽地,她的目光頓時定住了,那張俏臉上最先顯現出吃驚的表情,繼而,那吃驚轉化為一種興奮和喜悅,在她眼眸中閃閃發亮。
“停車!停車!”她從驚怔中清醒過來,尖著嗓門大叫起來。
南十夜轉臉看了她一眼,竟然沒叫停車。
馬車晃悠悠的繼續往前走著,窗外的人影也在馬車的走動中,從她的眼眸中一晃而過,隨即被遠遠拋在了背后。
金瓔瓔見狀更急了,幾乎恨不得跳下車,在車廂里捶著車廂門連聲尖叫,“元修,你快停車啊!”
然而,她尖利的叫聲被馬車外的喧嘩和馬車走動帶來的咯吱聲給掩蓋住,門外趕車的孫元修根本都沒聽到,金瓔瓔什么都不顧了,直接踮起腳尖,將頭拼命伸向車門上的小窗外,朝著坐在前方的孫元修大嚷道:“元修,你快停車啊!”
孫元修總算聽到她的呼叫,這才勒住了馬車。
他從肩上回過頭,詫異道:“小姐,怎么了?”
“元修,快把車倒回去!快!”她命令道,急得滿頭大汗。
孫元修聽話的把車倒了回去,轉頭又走回頭路。
車箱內的南十夜這才淡然道:“怎么了?”
金瓔瓔已急得顧不上回答他了,只是兩個眼睛緊緊盯著窗外的景色,那樣專注的模樣幾乎是不想遺漏下任何一個街景。
馬車只回頭走了一小會,金瓔瓔忽然兩眼放光,緊盯著窗外一處景色,探出頭朝著孫元修大叫道:“停。就是這里。”
還沒等馬車停穩,在南十夜不解的眼神下,金瓔瓔就什么也不顧的,宛如瘋了般沖下車。左顧右看的沖到對面的街道上。
這是一處有著一排小店鋪的街道,行人并不算多,來來往往的和她擦身而過,卻已經沒有那個讓她見了激動的人。
她失落的站在那里,仰頭看著店鋪上方那黑底金字的招牌,眼圈又紅了。
就是這個金字招牌,她方才明明就看到他是站在這個招牌底下的,那般熟悉的身形和輪廓,她絕對不會認錯的。
是長生,是那個闊別快有一年的長生!
那般憨厚的模樣。穿著她所熟悉的青布衣,站在這個金子招牌下,在看到的一瞬間,她的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周圍的景物全都淡去。只剩下那個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身影。
這是長生啊,是她遍尋不獲的長生!
可是,由于是在車上,等她清醒過來讓孫元修駕車回頭去追時,他卻已消失無蹤。
她站在那里,心里很難受。
“怎么了,你為何會瘋了般沖下車?”南十夜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她回頭看了一眼,果然見南十夜站在她的身邊。
她上下打量著他,沉聲道:“我剛才看到長生了。”
南十夜并沒有很驚訝,只是淡淡道:“你看花眼了,上車吧。”
兩人重新上了車,并肩坐下了。
馬車又踢踢踏踏的走起來。兩人又恢復了之前的沉寂。
金瓔瓔坐在車里,不時地用眼角余光瞟著南十夜,南十夜正襟危坐,還真是目不斜視,淡然的樣子一貫如常。
金瓔瓔看著這樣的他。回想起方才的事,疑問也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長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長生已經失蹤了近大半年,為何會這么湊巧的出現在這里?而且這個長生出現的時間也很奇怪,她昨天剛和孫元修提過自己懷疑南十夜就是長生的事,怎么著今天就很湊巧的長生就露面了?這么湊巧的露面也就罷了,偏偏還選在自己在車上,卻又下不了車的時候。
這件事太過湊巧,湊巧到幾乎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樣,只讓她在遠處看到那個長生,而不讓她近觀,仿佛是在刻意告訴她,長生是另有其人。
這時間上的巧合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雖然剛才看到長生的時間很短暫,但是由于離得不算太遠,她從車窗內很清楚的看到那張臉確實是長生的,四四方方的臉,濃眉大眼的,憨厚的表情,還有身高和胖瘦都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長生并無差別。
這問題也就來了,長生既然搶了自己的壺逃走了,而且當時自己又在京城里四處懸賞找他鬧得滿城皆知,極有可能不會用這張臉出來晃悠,他反正也會易容,為何不去易容成別的臉,偏偏還要用長生這張會惹麻煩的臉?
理由只可能有一個,就是某人希望利用那張臉讓她相信出現在那個金字招牌下人才是長生。
她心中的各種頭緒紛亂如麻,她咬著唇仔細的想著。
她想了很久,發現這所有的蛛絲馬跡都指向一個結論,這個坐在她身邊,現在正板著一張冷臉的男人,正是那個她遍尋不獲的長生!
如果,身邊這個冷峻的男人就是長生,一切的疑問才能得到解釋。
她忽而想起在王府自己身中奇毒之時,那個從塞外趕來救自己的劉仲平,不但來得蹊蹺,最后問她的問題也很詭異。
當時劉先生問了她和南十夜是什么關系,其實這個直接就透露出應該是南十夜去塞外請了這個人來救自己的,而那時的自己也和南十夜沒什么交情,而南十夜在莊里那般的討厭自己,他為何要日夜兼程的為了救她去塞外請人來,如果他就是長生的話,這一切就可以說通了。作為長生的他不希望她死掉,于是去塞外請了人來救自己,這樣以前的一切就能得到很合理的解釋。
繼而,她又想起劉仲平臨走前吟的那首詩: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這句話當時她是覺得莫名其妙,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劉仲平念這段詩的意思,這是不是在說,南十夜其實是很愛她的?
這個想法立刻令她的雙頰嫣紅起來,宛若春天開在山野里最嬌艷的山茶花,那秀色頓時讓整個車廂都變得明媚起來。
南十夜要是真是長生,長生是愛她的,那么換句話說,南十夜也是愛她的,南十夜要是愛她,嘻嘻……
不管怎樣,首先要把依舊附著于他面上的那張假面具給扯下來,可是,用什么方法呢?
在找不到任何方法的情況之下,最好的最有效的方法應該就是當面對質吧,對于這個有意在自己面前演出這樣一出蹩腳戲碼的男人來說……
她正想得入神,忽然感覺馬車一剎。
她下意識的抬頭,發現已經回到了南宅的大門口,南十夜打開車廂門,已經下了車,往門內走去,金瓔瓔一見,立馬也跳下車,直接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激動的道:“南公子……不,長生……”
她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抓住他的衣袖不放手,“我那個……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就是長生?”
南十夜沒有轉過身,只是淡淡道:“我不是長生!”
金瓔瓔不甘心的繞到他身前,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道:“我知道你就是長生,為什么你不肯告訴我,要瞞得我這么苦?”
南十夜有意避開她的目光,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但語聲更冷,“我說了我不是。”
“不,你是!”金瓔瓔更加肯定了,在此刻的南十夜的眼睛里,她看到一絲一閃而逝的慌亂。
南十夜不再作聲,目光游移不定。
金瓔瓔將他的衣袖抓得更緊,語氣也更加激動,“你不用再否認,昨天我剛和元修說過我懷疑你就是長生,怎么今天長生就這么湊巧的出現在我面前,而且還要偏偏挑我在車上不能下來的時候出現,這不是很奇怪嗎?”
金瓔瓔也不等他回答,自問自答了,“我知道,這唯一的解釋就是昨日元修肯定對你說過這件事,你不想讓我繼續懷疑你是長生,就找了個和長生身形和相貌有幾分像的人來在我面前演了這場戲,目的就是讓我不再懷疑你,對不對?”
“可惜這場戲太過蹩腳,被我一眼看穿了。這種哄小孩子的把戲,想騙過我金瓔瓔又怎么可能呢?你原本想以此證明你不是長生,卻不知道你這樣做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相反由于太過巧合,恰恰又證明你就是長生!你不用再騙我了,我能感覺得到你就是長生,你還是直接承認了吧。”金瓔瓔洋洋得意的道。
“你愛怎么說就隨便你怎么說!”南十夜只是冷冰冰掙出袖子,用比以往更酷的表情睜著黑眸高傲地看著她。
他冷冷扔出這句話,一轉身竟然走了。
但是,金瓔瓔卻覺得他掙出袖子的動作,似乎有種強作鎮定的嫌疑,因為在他離去的背影中,分明有著倉惶而逃的慌亂,和他平素離去時的走路的優雅明顯有些不太相同。
她看著那越走越遠的冷峻背影,掩住嘴很開心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