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電話通了之后,廖朝陽還未開口說話,電話另一頭龐不為搶先沉聲說道:“廖朝陽,我知道你們現在有麻煩,你們首先不要試圖激怒魏元奎,這個人縱橫博寧二十年,見多識廣心狠手辣,你還年輕,就算加上司徒炎鑫,也不是他的對手,把這件事交給我們來處理,你必須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然后,我們共同來解決問題。”
龐不為的話語重心長,這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唐信去年設局把魏元奎送入大牢,對唐信而言,事情塵埃落定。
可對龐不為不是,他會復查事件,研究透徹一切可能性的后果,天盈安保有專業的心理學行為學專家,他們會分析目標的行事風格與手段,進而給出客觀結論,魏元奎就是一個危險人物,好在唐信當年設局時沒有露面,龐不為只考慮唐信的利益,只要唐信安全,他也顧不上別的,何況誰也沒有料到魏元奎會找上司徒炎鑫三人。
廖朝陽沉默了許久。
他為自己的莽撞沖動付出了代價。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也許他不會在魏元奎提出條件時當面拒絕,哪怕后來他再去和魏元奎協商,但那為時已晚。
人的第一本能反應是最誠實的,魏元奎這種閱盡沉浮識人無數的家伙,他當然不會被廖朝陽蹩腳的演技所蒙騙。
在廖朝陽拒絕那一刻,魏元奎就打定主意讓他先付出代價。然后靜待對方妥協。
現在魏元奎是光腳的,他幾乎可以稱為一無所有,所以,他無懼一切。
“龐總,我車上有gps定位器,你帶人過來找我吧,等你到了。我會把一切告訴你。”
“好的,你不要著急,我立刻派人先過去和你匯合。”
龐不為掛了電話之后先叫人去看一下廖朝陽的車在什么位置。
當監控室的人反饋消息給他后。龐不為心中大罵!
廖朝陽的車在天海!
可他人在博寧!
這顯然是要避開天盈安保。
他們要自己解決。
龐不為再把電話打去時,發現廖朝陽主動掛斷,并且把他的號碼設為黑名單。
用公司座機打過去。結果也是一樣的。
“司徒和金小六的電話同樣打不通,他們想干什么?干什么?!”
龐不為恨得咬牙切齒。
賀敏在一旁靜觀事態發展,在龐不為用了所有方式試圖聯系上司徒炎鑫無果后,賀敏對他淡淡道:“跟我來。”
龐不為一籌莫展,眼下只能看看賀敏有什么辦法。
賀敏帶著他來到了天盈安保另一處監控室中。
這里每個工作人員都有小單間,24小時輪流值班,這里監控的是安保公司列為黑名單或潛在威脅的敵人。
比如唐信擊垮的羅氏集團,羅展雄在外人看來是不知所蹤,但他的父母還健在,天盈安保則將他的父母列為重點監視對象。一旦對方有不軌之舉,則必須跟進調查,防微杜漸。
“當廖朝陽和金小六進入天盈工作后,我暗中叫人在他們的電話里安裝了竊聽裝置,不要問我為什么。你應該想得通。”
賀敏一邊朝內走去,一邊淡淡地說道。
龐不為完全沒意料到金小六和廖朝陽竟然也是這間工作室的監視目標。
他的確能夠想通,賀敏防著他二人是有道理的。
鑒于這兩人過去和司徒炎鑫的彪炳事跡,兩個人其實就是個定時炸彈,不留后手的話,會陷入被動之中。
在一個小單間的門口停下了腳步。賀敏探頭朝里面的青年說道:“把過去24小時廖朝陽的通話記錄與錄音調出來。”
青年照做,然后起身離去。
賀敏與龐不為走到電腦前,一人拿起一個耳機戴上,賀敏一個接一個地聽錄音,不相干的電話就直接跳過。
半個小時后。
當兩人聽到早上陌生綁匪打電話給廖朝陽,讓他去博寧北郊后,龐不為立刻打電話給博寧分公司的人,派人去這個地點查探情況。
博寧分公司的人出動,與總公司這邊保持著聯系,龐不為在作戰會議室中聆聽最新消息,而賀敏則面沉似水地旁觀。
但在分公司的人有消息傳來之前,另一則從博寧白和醫院傳來的消息令龐不為措手不及。
司徒炎鑫送去了一件被鮮血浸透的童裝連衣裙,經過鑒定,上面只有單一血型的鮮血,而且和廖朝陽的外甥女血型吻合,進一步的dna校對還在進行當中。
龐不為在室內來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詞,不停重復著畜生兩個字。
血型已經吻合,他不認為那件連衣裙是造假的,如果只是為了視覺效果,那沒必要連血型也找相同的,而世間沒有那么多巧合!
顯然,悲劇已經發生了!
又過了十五分鐘,博寧分公司的人在北郊那個指定地點沒有發現廖朝陽的蹤跡,但在二層發現了血跡,加上墻壁上一個連衣裙圖案的鮮紅印記。
“綁匪綁架了廖朝陽的外甥女,廖朝陽去監獄找魏元奎,兩人談崩,魏元奎讓人下殺手,下一步,魏元奎可能還會綁架他們的家人繼續進行威脅,有了前車之鑒,下一次的威脅如果出現,他們必定妥協。”
賀敏面無表情沉聲說道。
龐不為敞著西裝雙手叉腰,面露難色說道:“我知道,你也知道,司徒炎鑫他們難道不知道嗎?所以,我猜,他們為了避免下一個悲劇的發生,現在正在以身犯險。”
賀敏閉上眼睛想了想。
撇開感性部分,金小六與廖朝陽的死活。她都無動于衷,可司徒炎鑫不同,司徒炎鑫是業科的第二股東,擁有20%的股份,同時也是業科的總工程師,他是唐信欽點的合作伙伴,就在不久之前他在許多人物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司徒炎鑫不能出事。尤其不能是以犯罪者的形象出事。
可他現在能去做什么?賀敏將心比心就能猜到一些。
她陡然一嘆,說:“讓他拿主意吧。”
龐不為神情一震,緩緩點了點頭。
賀敏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已經快到十一月,對于氣候溫和冬天不算太冷的天海而言,天氣也在即將跨入秋末冬初時驟然轉涼。
何嫣現在除了負責唐信的一日三餐外。還主動承擔了他的生活起居。
今天,她去了薇雅園,取了一張薄被子帶來監獄。
當她到來時,情不自禁站在門邊,神色溫和眼神迷醉地望著盤腿坐在地上低頭忙碌的唐信。
今天的唐信白衣勝雪,穿了一身潔白的唐裝,他的牢房地板上凌亂地擺放著書籍,而他手中拿著不同的城市俯瞰圖在對比,同時用鉛筆做記號與標注。
何嫣明顯可以發現唐信最近瘦了,但又明顯覺得他強壯了。這是一種很矛盾的視覺感,瘦掉的是肥肉,強壯的身材,這離不開唐信三餐減少加上每天大量的運動。
而唐信現在不論穿什么,何嫣眼中都覺得特別有魅力。
即便是他穿著囚服。也顯得與眾不同。
哪怕是在這普羅大眾視為虎穴龍潭的監獄內,唐信仿佛也能帶來一絲陽春白雪。
“有人說唐裝是典雅與高貴的結合,我不這么看,其實現在穿身上的,準確的說法應該是叫清裝,因為是從滿族馬褂結合西方剪裁方式結合演變而來。跟真正的唐代服飾沒有絲毫關系。”
唐信還低著頭忙自己手頭的事情,卻顯然發現了在門邊發呆的何嫣,于是開口說話讓她回過神來。
何嫣面露淺笑走進去,先把懷里的薄被子放在床上,然后坐下來托住香腮微笑道:“時下仍舊有不少人惦記著清朝喪權辱國,你穿清裝,不怕被憤青們罵的狗血淋頭?你畢竟不是普通老百姓了。”
唐信忍俊不禁,扭頭含笑道:“我如果穿一件清裝就要承受這么大的壓力,那么,清朝的小說,清朝的戲劇,清朝的詩詞歌賦,為什么還存在在教科書里?呵呵,憤青們如果有空,請他們去噴拍清宮戲的導演,或是直接找教育局修改教科書,應該輪不到我吧。話說回來,這衣裳是蕭琪那個小丫頭送的,還必須讓我一個星期穿夠六天,周末她來拿回去洗,我說她是神經病沒事兒找事兒,真有閑工夫去當志愿者更有意義。”
何嫣理所當然道:“她這是對你一往情深,難道你不感動嗎?女孩傻的時候,給男人洗衣服都覺得幸福。”
唐信搖搖頭收回視線繼續忙自己的事情,說:“沒成年的孩子,談什么情,談什么愛,連社會都沒有一個真正認識呢,談情說愛?呵呵,我跟你說,蕭琪現在還小,等她上大學,畢業出來工作,等她的世界里有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她再回首去看今天的自己,一定認為這時的她傻透了。”
何嫣沒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心中只是默默道:那可不一定。
“你最近在研究建筑布局,是有什么打算嗎?不像是個人興趣愛好。”
何嫣好奇地看著地上的諸多城市地圖,唐信最近一段時間沉迷于此,令她大為不解。
唐信昂起頭,輕聲道:“打算啊,是有。我想設計一座城市。”
何嫣納悶,說:“請專家來組成一個設計小組,不是更效率嗎?一人智短兩人計長,更多的人能夠把問題考慮得更全面,你一個人思考,就不怕有紕漏?”
唐信搖搖頭,坦然道:“這是一個很遙遠的夢想,什么時候能夠實現,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從現在開始做準備,而且,這不是商業行為,我想一個人做成這件事,這樣,才能得到最大的滿足感與成就感。”
“奇怪,宏信集團周邊的設計,你也只是說想要什么,然后交給天盛地產去負責,怎么現在你要自己一個人去設計,城市?你該不會將來想要建一個城市吧?”
何嫣說著說著就長大了嘴巴驚訝不已。
唐信卷起地上的圖紙,溫和地笑道:“何助理,三年時間一晃而過,我發現你變聰明了。”
“我說對了?唐信,你做的夢總是讓人難以置信卻又羨慕不已,因為像我這樣的普通人,似乎已經喪失掉了幻想的本能。”
何嫣唏噓不已地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