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審訊室的門關上那一剎那,沉珂回過頭去,再一次看了看坐在裡頭的單思琪。
她低垂著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因爲動作幅度太大,隔得這麼遠都能夠清晰地瞧見她的胸膛起伏。
“這是什麼現(xiàn)實版本的羅生門嗎,到底誰說的是真的呢?”
齊桓抱著筆記本電腦,看向了旁邊的沉珂,他還沒有從抓到了饕餮的興奮中抽離出來,沉珂卻已經(jīng)完全投入到了一個嶄新的桉件的當中了。
她這樣的表現(xiàn),總讓人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明明吃午飯前,他們還在這同一間審訊室裡,審問著程新國。
“如果我們在那個墓地裡發(fā)現(xiàn)了彭美惠的屍體,而且確認是刀刺穿傷,那麼是不是魏言的嫌疑就大了?”
齊桓有些不敢相信,明明之前魏言在辦公室裡,猜到彭美惠可能死亡的時候,哭得相當真摯。
沉珂收回了視線,轉身朝著特桉組辦公室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
“不是我們可能發(fā)現(xiàn)彭美惠的屍體。而是彭美惠的屍體一定在那裡,而且是被立著的刀從後背刺死的樣子。但是,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並不代表魏言成了殺妻嫌疑人?!?
“彭美惠的話裡滿是漏洞,她很多小動作都表明她是在撒謊的?!?
兩人進入辦公室的時候,黎淵跟趙小萌已經(jīng)對於彭美惠的父親母親做了一個初步的問話。
沉珂詢問的看向二人,黎淵搖了搖頭,“一問三不知,都說毫不知情。唉,我們還沒有說彭美惠可能死亡,她媽媽已經(jīng)聽到現(xiàn)在這個是假的,已經(jīng)快要哭暈了過去了。”
“還說因爲他們兩個老人還沒有退休,還在工作的緣故。彭美惠平時也不經(jīng)常回來,回來一般也是吃個飯就走了。她有覺得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但是沒有往深處想,後悔得不行不行的。”
“彭美惠的爸爸彭琪知道單思琪的存在,說是初戀偷偷給他生的女兒,平時倒是沒有什麼往來?!?
沉珂認真的聽著,走到白板面前。
在監(jiān)控室裡聽完了兩個房間問話的陳末,端著茶缸走了進來,“咱們可以直接去那個墓地查看了?!?
沉珂點了點頭,“不急,那骸骨就待在那裡,等著我們?nèi)グl(fā)現(xiàn)呢?!?
她說著,在白板上寫下了單思琪的名字,“我先來說說,爲什麼我認爲單思琪的話漏洞百出!”
“先說第一個不合情理的地方。單思琪說彭美惠大半夜用手掐魏言的脖子,魏言反抗時失手將她推到牀下,彭美惠摔到了自己布的刀陣上,然後死亡?!?
“大家看到了什麼?看到了被判“正當防衛(wèi)”的可能性。”
沉珂說著,看向了黎淵,“你如果失手殺死了人,你會怎麼辦?”
黎淵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自首?!?
沉珂衝著他翻了一個白眼。
黎淵咳了咳,“好吧,看來像我這樣的正人君子不多了?!?
“如果是有人想要逃脫法律的制裁,肯定第一時間想的就是毀屍滅跡,讓人不懷疑到自己身上來,如果自己搞不定,嗯,找值得信任的人幫忙?!?
“像之前姜和那種專門給富豪殺人犯擦屁股的律師,這時候就該登場了?!?
沉珂點了點頭,“沒錯。要不自己處理,要不找專業(yè)人士處理,要不就找自己信任的親人幫忙?!?
“魏言不找律師,不告訴自己的父母,反而千里迢迢跑去一個從來都不認識,不知道對方秉性的人家中,找她做一個匪夷所思的交易……”
這未免太過離譜了些,除非魏言同單思琪是一早就認識,且交情頗深。
“如果單思琪爲人正派,像剛纔黎淵扮演的那個正人君子一樣去報警,那魏言毀屍滅跡收買他人罪加一等?!?
“如果單思琪不是啥好人,那把自己殺了人的事情告訴她,豈不是像是自己往自己身體裡插了根吸管,讓吸蛭吸他一輩子血嗎?一個可以用來勒索一輩子的把柄。”
陳末聽著沉珂的話,點了點頭。
可不正是如此,他之前聽著也覺得很奇怪,魏言怎麼就這麼相信單思琪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沉珂說著,又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了高風險低迴報三個字。
“這一點單思琪做出瞭解釋,她說魏言想要借了警察的手將她滅口,同時吃絕戶,看中的是彭美惠的拆遷房?!?
沉珂說話一出,陳末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說得好像我們警察會懷疑誰是殺人犯就立馬拿槍把她擊斃一樣!如果不是立馬擊斃,那麼又怎麼能夠滅口呢?”
從審訊室警方問話,到法庭上辯訴,沉珂敢說,單思琪說話的機會比她論文答辯的時候都多。
聽聽她剛纔說的,那不跟講脫口秀似的?就這,還滅口呢!
“時代不同,拆遷紅利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我們南江遠比不得京都海城,彭美惠的房子拆遷能補償多少?能遠遠超過魏言許諾給單思琪的一千萬,蘇城一套房以及承擔兩個老人養(yǎng)老的錢嗎?”
“這是什麼高風險低迴報?把殺人把柄送給別人,還要倒貼錢的事,嗯,還挺少見的?!?
沉珂認真的說著,單思琪的話乍聽上去好像邏輯通順,但仔細一想,卻是有很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齊桓一邊聽著,一邊點頭,他恍然大悟道,“難怪你剛剛對單思琪說,魏言倒是信任她?!?
他說完,突然驚呼一聲,“咱們倒推一下,單思琪對於魏言的信任,也很奇怪??!”
“從沒見過的陌生男人大半夜跑過來,告訴你他殺了你妹妹,要你整容成妹妹模樣跟他假扮夫妻。雖然承諾了鉅款,但是並沒有給定金?!?
齊桓說完,有些佩服的看向了沉珂,他算是明白,爲什麼沉珂要問單思琪關於那一千萬的定金問題了。
單思琪剛纔的話,在沉珂的眼中,會不會是,我要開始撒謊了??!你聽聽我是怎麼撒謊的??!
沉珂沒能看通齊桓天馬行空的腦洞,繼續(xù)說道,“而且,很明顯一開始單思琪講故事的時候,細節(jié)完善情緒飽滿,她整個人都很鎮(zhèn)定,像是早就準備好的一幕戲一樣?!?
“可是等我問她一些她沒有想到的問題的時候,比如關於保險櫃密碼,還有越來越具體的時間線的時候。她是什麼反應呢?”
“要喝水拖延,大怒發(fā)脾氣,對我進行攻擊……這一切都表明,她在撒謊。”
沉珂說著,又在白板上寫了兩個字“證據(jù)”。
“當然了,現(xiàn)在我所說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邏輯推理,以及行爲分析上。所以我們還需要驗證這個推理的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