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人歌再度通知練習生們聚集在大教室的時候,沒再讓白之彤和鐘晴去跑腿,而是自己發(fā)了群發(fā)消息。她手機里有著所有練習生的聯(lián)系方式,其實通知起來比誰都方便。
嵐衫在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昨天白之彤說的大驚喜。練習生們其實平時并沒有什么通告要跑,應人歌這個集體經(jīng)紀人平日里并不忙碌的樣子,只是偶爾會來這邊打轉(zhuǎn)。這一次的通知是下發(fā)給女練習生們的,聯(lián)系之前的有關華悅要推一個女團的傳聞,嵐衫立刻就對應人歌要做什么有了大致的猜測。
有著同樣猜測的并不只是嵐衫一個人,舉目望去,女練習生們大多都手捧著自己的手機,反復把那短短的通知來回讀,有的已經(jīng)開始滿臉忐忑了,有的抓著手機,閉上眼睛,似乎在祈禱的樣子。
嵐衫把手機放回口袋,繼續(xù)自己的拉伸。不管今天的女團有沒有她的位置,至少嵐衫已經(jīng)提前得到一個出單曲的機會了,她還是很知足的。
大教室這次只坐滿了一半,嵐衫很從容地挑選了位子,不靠前也不靠后,像她這個人一樣,并不會去主動惹眼。
白之彤很自然地和嵐衫坐在了一起。
鐘晴這次離她們兩個比較遠,和另外的小團體坐在前排,著急地等待著應人歌的到來。突然地,鐘晴好像是想起了身后還有自己另外的小伙伴,轉(zhuǎn)過半個身子,在教室里掃了一圈之后,目光鎖定了嵐衫和白之彤,十分羨慕地望了一眼嵐衫,然后才沖著她倆揮揮手。
嵐衫也揮揮手。
然后嵐衫也想起了自己還有小伙伴呢,趕緊也去找,在角落里找到了坐得距離大家都遠遠的殷馮半夢。
殷馮半夢今天穿著一個連帽的衛(wèi)衣,把帽子扣在自己的頭上,把頭埋下去,不知道在干什么。嵐衫也想沖著殷馮半夢揮揮手,但是顯然對面是看不見的。
她往外探的手到了半路,又縮了回來。
白之彤在一邊偷笑。
應人歌拿著個小本子,踩著約定好的時間,準時登場。
那本本子嵐衫是見過的,但本子里面記了些什么,應人歌一向是小心翼翼地護好的,沒有被在座的除了應人歌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看到過。但就在今天,應人歌終于把本子攤開了,鋪在講桌上,照著本子捋順了一邊,然后點出一些名字來。
白之彤是第一個被點到名的,鐘晴和嵐衫也在列。
殷馮半夢沒有被點到。
剩下的被點名的人里,嵐衫大致都是認識的,但不算特別地熟。此時被點到的人似乎已經(jīng)知道即將等待著自己的是怎樣的消息了,或多或少地,神情中都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唯有嵐衫,不停地往身后的殷馮半夢那里看。
那個女孩仍舊埋著頭,沒有往講臺上看哪怕一眼,似乎應人歌現(xiàn)在在念的完全不是關系著她們所有人未來的那件事。
直到最后一個名字被念出來,仍舊不是殷馮半夢的名字。
“這些人留下,剩下的人可以走了。”應人歌一揮手,完全沒有覺得人那些沒被選中的人被自己平白叫來一趟,還帶著失望離去,是一件多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有練習生抗議:“應姐,能說明選人的標準嗎?”
在座的練習生大多數(shù)是和嵐衫一同進入公司的那一屆,雖然有天賦的人有很多,但培訓的時間還短,都有著不成熟的地方。剩下的則是還堅持留在公司等待出道機會的老練習生們,和她們同級的人里,最拔尖的已經(jīng)順利出道了,正活躍在歌壇,剩下的也有一部分放棄了夢想離開了,也有被小作坊出價挖走的。她們還留在這里,是因為她們不夠優(yōu)秀,卻也并不算差,仍舊懷揣著希望。
提問的就是一個留了三年的練習生。
應人歌擺了擺自己手里的筆記本:“當然是你們平時的表現(xiàn),有成績,”她一頓,補充,“也有人際交往和品性。”
應人歌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白,但是已經(jīng)有沒被點到名的練習生臉色變黑或者變得灰白的了,大概是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做過某些事,正好被應人歌撞見,那時候眼前這個經(jīng)紀人并沒有說什么,卻隨意在本子上記錄了兩筆。就是這個記錄,又一次切斷了她們的希望。
而講到這里,嵐衫也懂了為什么殷馮半夢不在備選的名單里。
不是殷馮半夢不夠優(yōu)秀,她是這一批練習生里最頂尖的學員之一,只有在舞蹈上稍微有著劣勢,和嵐衫一樣是新手,但通過勤奮的聯(lián)系,殷馮半夢如今的舞姿也很有規(guī)有矩了。但殷馮半夢太孤僻了,如果讓她加入一個團隊,未必會是一件好事。
如果是以前的嵐衫的話,大概也會有著同樣的想法。
但嵐衫已經(jīng)從殷馮半夢手里拿到過幾次筆記了。
明明她是一個會關心同學有沒有好好上課,會給同學帶筆記,還會在筆記里夾小紙條和同學探討交流的好女孩啊。嵐衫這么想著,把手機的屏幕點亮,調(diào)出了和應人歌的聊天界面,點開輸入欄,想了想,又把手機給關上了。
臺上的應人歌沒有開口,而是正以極為放松的姿態(tài)翹著腿,等待著該退場的人退場。
大多數(shù)人離開的時候臉上都掛著不甘,離開的步子也慢吞吞的,好像如果她們多在大教室流連一會兒,應人歌就會改變主意似的。唯獨殷馮半夢,是第一個站起來也是第一個走的,也正在這時候嵐衫才能確定,剛剛應人歌的話她都聽見了。
嵐衫不住地回頭,往門口望去,目送著殷馮半夢的離開。
直到白之彤用手肘捅了捅她,低聲叫她:“妹?咱們趕緊過去呀。”
剩余的練習生人數(shù)已經(jīng)很少了,原本分散坐在教室里的人被應人歌叫過去,都靠前排就坐。現(xiàn)在,只剩下嵐衫和白之彤還坐在中間位置了。
嵐衫趕緊垂下頭去,匆匆跟在白之彤的身后,也往前挪動了兩排位置。
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練習生不甘心地帶上了教室的大門,“砰”的關門聲在門內(nèi)激蕩,把嵐衫喚醒。嵐衫抬起頭來,認真地對上了講臺上應人歌的眼睛。
在座的,還剩下十人。
“這只是第一輪淘汰。”應人歌立刻又給留下的人當頭潑了冷水,“從今天起,你們在原本課程的基礎上再加一門課程,學員只有你們十個,磨合、練習,最終挑選出真正的女團成員。從今天起,你們是最好的伙伴,也是彼此間的對手。”
*
應人歌十分詳細地安排下了接下來十個人的課程,并且表示自己會全程追蹤。練習生們的集體經(jīng)濟人很快便會有人來接替,而應人歌會是馬上成立的女團的經(jīng)濟人。
公司的策劃簡本被發(fā)到十人手中,嵐衫低下頭,就看到了那個名字,“the mircle girls”。
在這一刻之前,嵐衫只是隱約地知道華悅接下來有這樣一個安排;在這天之后,她才能得以親自觸摸到、成為這個計劃中的不穩(wěn)定的一員。
應人歌的最后一句是:“由于之前的那個不大不小的意外,嵐衫是我們暫時選定的c位。”這個意外無需再被應人歌復述,華悅的練習生們沒有人不知道來龍去脈。瞬間所有的目光便都投到了嵐衫的身上,這一次不管心底里有沒有什么負面情緒,至少表面上,大家都很好地掩飾了起來,只剩下了熱切。但光是這種熱切,就已經(jīng)足以讓嵐衫不舒服了。
嵐衫攥住了手里的企劃案。
白之彤敏銳地觀察到了嵐衫情緒的變動,向著講臺上的應人歌投去了一個不贊同的眼神——嵐衫的性格你還不清楚嗎?為什么把她推到風口浪尖?
自打那天白之彤被揪出來公開檢討之后,練習生們大多都默認了那件事是一個意外了,對嵐衫的陰謀論少了許多的惡意。但今天應人歌公開說要把嵐衫推到C位上,其余人選要配合嵐衫來,那就等于又一次把人架上了靶子。
應人歌聳了聳肩,回了個你能拿我怎么樣的眼神。
白之彤覺得自己爪子癢癢的。
嵐衫已經(jīng)紅透了臉,把腦袋埋在了那幾張薄紙當中了。
……可愛。白之彤瞟了一眼,突然心跳了一下,立刻就忘記了自己剛剛還要找講臺上的應人歌算賬的那件事。
等到應人歌說要解散的時候,嵐衫受到了有生以來最熱烈的包圍。足足八個人一擁而上把她圍在中間,原本都是點頭之交的關系,現(xiàn)在個個表現(xiàn)得仿佛是她的摯友一樣,倒把真的感情好的鐘晴和白之彤都擠到了后面。
鐘晴還試圖把自己往人縫里塞上一塞,失敗,叉腰嘆氣,看到旁邊掙扎都沒有掙扎一下的白之彤,同病相憐地湊了過去,但再去看嵐衫的時候,神色間帶了幾分欣慰:“嵐小衫明明脾氣超好的,但是平時不愛說話,好多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那么可愛。現(xiàn)在她也可以多幾個朋友啦。”
“這樣的朋友嗎……”白之彤高深莫測地睥睨全場,替嵐衫代言,“她想要嗎?不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