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小白似乎從那天起就熟門熟路了起來,嵐衫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在睡覺的時候悄悄地把門留一個小小的縫隙,等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個驚喜蹦到她的懷里。雖然這個驚喜會在嵐衫陷入沉眠之后悄悄溜走,每一次當嵐衫醒過來的時候,懷里就沒有貓了。
在最初的幾天,嵐衫覺得自己過的是神仙日子。但人的往往就是這樣不知饜足,漸漸地,嵐衫心里頭升起了一點點的貪想,她想要多看小白一會兒。
盡管嵐衫知道,這樣的訴求只能靠壓占已經不多了的睡眠時間來滿足。但在下一個夜晚到來的時候,嵐衫還是在床頭留了一盞小小的燈。
床頭燈昏昏暗暗,只映了一小塊光斑在床邊。嵐衫窩在被窩里,眼睛比燈還要亮,期待地望著門口。
黑貓小白滑進來的時候從來都是悄無聲息的,嵐衫只有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門口,才能第一時間捕捉它的身影。當小白往門里探了個腦袋,抬頭看見床頭燈的亮光和嵐衫一點睡意也沒帶的眼睛的時候,貓眼里居然帶了些詫異。
有那么一瞬嵐衫覺得自己是看錯了,為什么會從一只貓的眼神中看出詫異?
但緊接著,嵐衫就又從小白眼里讀出了更多——小白居然不滿地望了嵐衫一眼,那個神態仿佛是在看一個不乖乖睡覺的小孩,然后它又回頭望了眼身后,似乎就要很快地溜走,不打算陪這個不乖的小孩了。正在嵐衫揪心的時候,它又像是嘆了口氣似的垂下了腦袋,做了個決定,又擠入了門中,縱身一躍。
貓是輕盈的,羽毛一樣,忽然就飄到了嵐衫的身邊。嵐衫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把這只黑貓接了個滿懷。
小白往前湊了湊,伸出舌尖,在夜燈下,那一截紅紅的舌頭在嵐衫眼皮周圍舔了一下,仿佛催促著嵐衫快把眼睛閉上。
嵐衫被舔得發癢,輕笑出聲,但還是順從地閉上了眼睛,嘴里咕噥著:“好啦,我錯啦,我這就睡覺?!睄股赖穆曇艉芎寐?,但在跟小白說話的時候,又和她平時跟別人說話或者唱歌的時候不一樣,她會把聲音放得更輕,甚至帶了點奶氣,滿滿都是蜜糖一樣的甜。
小白心底里顫了顫,尾巴尖高高翹起來,很開心地打了個卷。它喜歡這時候的嵐衫的聲音,仿佛是什么被它獨占的東西。
緊接著,小白又把自己的長尾巴往身邊一甩。
它的尾巴明明看上去動作輕靈,這一甩卻正好抽在了床頭燈的開關上,啪嗒一下,瞬間床頭這一處陷入了黑暗。驟然間失去了這一點的光亮,嵐衫在一片漆黑里還有些懵。她明明覺得小白的那一尾不像是有力度的樣子,更何況為什么會恰好打到了開關?
不過小白沒容許她多想,使勁兒地在她的懷里拱了拱。毛絨絨暖烘烘的一團立刻就抓住了嵐衫的全部注意,嵐衫立刻止不住唇邊的微笑,把小白抱在了懷中,兩只手都攏在它的身上,感覺自己仿佛抓住了一團棉花。
“我本來也想回你一點驚喜的呀?!睄股腊涯樎裨诹诵“咨砩?,聲音悶悶地從毛毛里傳出來,“但是小白你是讓我趕緊睡覺嗎?那好吧,我這就睡覺。我都聽你的?!?
嵐衫就這么陷入了幸福的沉眠。
等第二天醒來,又沒了貓的嵐衫坐在床頭上,才回味著,貪戀的心思又翻涌了起來,以至于在收拾好自己前往教室的路上嵐衫一直都在走神,沒留意身邊的白之彤一臉的高深莫測。
第二晚的嵐衫又給小白留一盞燈。
這一回的小白再溜進來,琥珀色的眸子里都是無可奈何。黑貓這回沒有往嵐衫的床上跳,而是在她的床邊停下,蹲坐著,仰頭責備似的望了嵐衫一眼,小眼神看得嵐衫直笑,伸出手想要把它給抱上來。但小白卻很輕巧地躲過了嵐衫的懷抱,伸了爪子,輕輕一跳,一爪子拍到了床頭燈開關上,又一次把燈給摁滅。
嵐衫確定了——小白會開關這盞夜燈。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嵐衫把小白幾次關燈的過程用手機給錄下來,發到網上,沒準還會引起一波圍觀。不過成年貓的智商相當于幼兒,關燈這種簡單的動作執行起來好像也并沒有太過困難。嵐衫想起來自己云養的那群貓貓里也有會開水龍頭、會用抽水馬桶的。亂七八糟地想過這一圈后,嵐衫還是決定結結實實地夸一夸小白,在小白的頭頂上狠狠落下一個吻:“小白,你是世界上最聰明的貓貓吧?!?
這大概就像是當媽媽的會對自己的崽戴上厚厚的濾鏡,怎么看都覺得自家崽又聰明又能干又好看。嵐衫以往覺得貓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現在就覺得,小白是貓里最可愛的那一只。
小白被嵐衫突如其來的親吻搞得一時之間僵硬住了,然后不由得慶幸幸好自己的臉上都是毛,并不能被人看見毛下面覆蓋著的一張通紅的臉蛋。
僵硬過后,小白把自己團成了一個團,十分堅定地占據了嵐衫懷里的位置,但卻是把自己的后背沖到了嵐衫的臉上,堅決不打算再搭理嵐衫。擺出這么強硬的拒絕姿態,連個“喵”都不肯回應,嵐衫白白夸了小白一通,只能失落又開心地抱著貓睡去了。
第三天的時候,嵐衫干脆就坐在了床邊。
一臉三天都是這樣,小白也只能一臉無奈,看著嵐衫一臉的期待,小白心底里也不由得起了好奇,想知道嵐衫究竟是打算做些什么。這么想著,小白這一回是從床尾跳上去的,然后規規矩矩地在嵐衫的腳邊坐好,仰著下巴。小小的貓擺出這樣的姿勢,神態間帶了幾分貓獨有的驕傲。
嵐衫捧著臉,欣賞了一會兒:“小白,你好可愛呀。”
小白臉又紅了紅,心底里開始慶幸自己是一只黑貓。
“小白,你乖?!睄股雷旖乔苤?,沖著小白伸出了手。她把自己的雙手捧在了小白的臉上,輕柔地從臉頰開始,一路撫摸過去。這種撫摸順帖著小白身上所有敏感致命的位置,每一下都極為熨帖,讓小白從警覺的坐姿中失去了神志似的,一雙琥珀色錚亮的眼睛變得迷迷糊糊起來。很快地,小白在嵐衫的懷里癱軟成了一團。
嵐衫似乎像是在頂禮膜拜似的,虔誠地按照既定的復雜儀式一步一步地持續著這個魔法的結印。隨著小白的癱軟,嵐衫也仿佛是陷入了一種幸福到了極致的快樂里,她的眼睛也彎了起來,聲音里悅動著音符似的:“小白,我好幸福呀?!睄股勒f出了這樣的話來。
小白僅剩的一點神志令它在自己的腦海里迷糊地奇怪著,明明你是在讓我這么幸福這么快樂,為什么你也會表現得這么快樂呢?
幸好嵐衫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對一只貓傾訴:“我感覺現在過的日子像是在夢里一樣。沒多久之前,我還是一個埋在邊緣和陰影里,不被人矚目,看不到前路的人。但是現在,我居然能成為華悅的練習生,可以唱歌跳舞,一點一點地向著我的夢想往前走?!?
唔……這個丫頭,是不是太樂觀啦。明明之前才跟她說過,成為練習生又不代表一定能成功出道,出道又不代表著一定能紅,紅又不代表著一定能紅得長久,她現在就這么幸福,也太容易滿足啦。小白在心底里犯嘀咕。
嵐衫顯然也是明白的:“其實我好像高興得太早了。”她這么說著,嘴角的弧度沒有消減下去,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更甜的事,“可我一想到,在這個地方,我認識了你和彤彤姐,我就控制不住地開心呀。”
“小白,你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可愛的貓。彤彤姐是世界上最厲害、最好的人啦?!睄股雷詈筝p柔地將小白的尾巴握在了手心里,掌握著力道,從頭擼到了尾。當那點帶著白的尾巴尖脫離她的掌心的時候,這場漫長的儀式好像終于迎來了完結。嵐衫回味著掌心里殘留的觸覺,把自己的臉湊在小白的毛肚皮上,用一個很扭曲的姿勢把小白圈在自己的懷里。
最后的一握讓小白在通體酥麻里竟然神奇地尋回了自我意識,它一個激靈,從嵐衫的臂窩里站了起來,望著這個趴在被子上,竟然就這么睡熟了的女孩,胡須抖動了一下,想了想,它嘴角扯著被子的一角,用更扭曲的姿勢把這床被疊了一下,勉強蓋住女孩,不讓她著涼。
緊接著,黑貓的后背卻突然豎起了毛發,滿腦子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占據,妹怎么有這么熟練的擼貓手法,她是不是以前有過貓!她這是在哪只野貓身上修煉的!不對啊,明明在今天之前她還沒有這么老練的手法來著!小白在心底里咆哮,如果眼前有一個紙箱子,它一定會立刻伸出爪子來把瓦楞紙給撓成一條一條的,以紓解心中的憤懣。
恰在這時,嵐衫丟在床頭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手機上跳出來的是普通的垃圾短信,但與此同時,之前被按了暫停的多媒體播放也一同亮了起來。小白定睛一看,嵐衫在它進來之前正在看一個視頻,視頻的名字叫做——擼貓十八式。
火燒火燎的嫉妒心突然被澆滅,小白鼻息間噴出一聲冷哼,沖著暫停界面上那只瞇著眼睛的妖艷賤貓,然后得意地翹了翹尾巴。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