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衫這句話一出, 小客廳里的幾個人都很奇怪地看了過來。
整個練習生群體當中,不管是誰說出來“周末要出去浪”大家都不會覺得奇怪,但這句話如果是從嵐衫這里說出來的, 就會很奇怪了。嵐衫是出了名的不愛出門, 不是在上課就是在去上課的路上, 要不然就是在自主加練, 上一次出去辦私事還是被白之彤帶去買衣服結果空手而歸的那一次。
嵐衫說完這句話的時候, 鐘晴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衫妹,你終于下定決心要去逛街了嗎?”鐘晴還挺嫌棄嵐衫的私服的,盡管現在嵐衫上節目都有公司提供服裝了, 但一旦回到宿舍,嵐衫穿的還是自己的私服, 顯得灰撲撲的。
嵐衫搖了搖頭。
“跟應姐打報告了?”白之彤問。
“嗯, 已經請好假啦。”嵐衫點頭。
“……”殷馮半夢難得開口管別人的閑事, 投來很不贊成的目光,“你現在也算有點名氣, 不好隨意外出吧。”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嵐衫愣了愣,思索自己要不要帽子口罩墨鏡三件套走起,但又覺得自己現在只是個剛出道的小歌手,好像根本沒這個必要。但殷馮半夢也是好心,她就乖乖地說了。
然后嵐衫才解釋:“我是回一下……福利院。”嵐衫想了想, 既然這件事已經在網上有爆料了, 想必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吧。
果不其然, 鐘晴這個八卦精一點都沒有表現出驚訝來, 反而突然興奮起來:“我可以跟著你去看看嗎?我還沒有去過福利院。——我們要不要給小朋友們買東西呀?買什么好?送他們毛絨玩具好不好呀?”
白之彤挑眉:“怎么突然想回去看了?”
“阿姨看到我在電視上唱歌了, 打電話來關心我。我想了想,我好久沒回去看看啦。”嵐衫簡單解釋。
鐘晴還在那里彰顯自己的存在感:“我有好多超喜歡的毛絨玩具哎!咱們明天上午先去買, 然后再送過去。”
嵐衫卻把眼神投向了白之彤,沖著白之彤眨眨眼睛。她本來是想邀請白之彤一起去的,但之前被寫歌這件事占據了心神,把邀請的事給忘了。現在再開口,好像有點丟人。嵐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白之彤卻是突然把手摁在了嵐衫頭頂上,把嵐衫的頭發給揉亂了:“我也想去看看呀,我的嵐小衫長大的地方。”
殷馮半夢遠遠坐著,抱著胳膊,看了看嵐衫,又看了看白之彤,最后又把視線落回到了嵐衫身上:“算我一個吧。”
突然地,回福利院的隊伍就從計劃中的兩人,擴展到了四人。
鐘晴計劃中的毛絨玩具沒有買成,嵐衫堅決反對這種禮物,反而是帶著其余三人一起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些吃的喝的和嬰兒用品。四個人一人拎著兩個印著超市大LOGO的大號便利袋,擠上了往城郊去的公交車。
車程很長,穿過了這座城。只有嵐衫熟門熟路地換乘著公交,鼻子上架著墨鏡的白之彤面無表情,還在想早知道這條路這么繞,手里的東西這么重,那就應該開自家的車來了。
這對于白之彤而言,是一個未曾體驗過的新世界。
福利院有著一個獨立的小院,大門一看就建造了十幾年了,鐵欄桿上帶著斑駁銹跡。但院子里卻被打掃得很干凈,看得出里面住著非常勤勉的人。四個人邁入小院的時候,院子里正有兩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在打掃衛生,其中一個女孩一條腿細弱,走路一瘸一拐,另一個女孩對門口的動靜全然沒有反應,好像是沒有聽見。
嵐衫叫著她們的名字,然后又喊還在屋子里面的人,讓他們趕緊出來拿東西。
然后便很快有好幾個半大的孩子從房子里涌出來,都笑著往嵐衫這邊擠,但當看到嵐衫身后還跟著三個陌生人的時候,他們又很快安靜了下來,排成隊伍,很有禮貌地站在一邊,好像是習慣了這一套。
終于有一個中年婦女出來了,招呼嵐衫:“衫衫,回來了呀。——還帶了朋友嗎?”
“嗯,都是公司里的朋友。”嵐衫稍微介紹了一下身后的幾個人。
排著隊的乖孩子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把幾個人手里的購物袋都接了過去,把里面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歸納收整好了。嵐衫摸了摸距離自己最近的小男孩的腦袋,那個男孩頭部動過開顱手術,半個腦袋凹下去,頭發都沒能長出來,有個很猙獰的疤。嵐衫好像是看習慣了。
白之彤卻把自己的購物袋低下壓著的幾個小玩具抽了出來,玩具是貓咪形狀的,眼睛瞇起來,很可愛的樣子。她把這個玩具送給了躲在阿姨身后的一個女孩,不知為何,她覺得那個女孩有點像嵐衫。
女孩很輕地說了一聲“謝謝阿姨”。
白之彤:“……”
嵐衫沒忍住,眉眼和嘴角都彎了起來。
倒是阿姨跟女孩子講:“這是你衫衫姐姐的朋友,你也應該叫姐姐的。”
女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做錯事了,一雙眼睛里竟然氤氳了一點霧氣,像是要哭了似的。白之彤這才嘆了口氣,其實也不像自家妹嘛。
鐘晴這個一向活潑外向的八卦精,踏入了這個院子之后,卻意外地非常安靜。她落后在了其余三個人的最后,手里的購物袋送出去的時候也有那么一點的僵硬。嵐衫和白之彤已經上前了,沒有注意到鐘晴的奇怪。倒是殷馮半夢,懶懶地半側過身子,斜視著鐘晴,問:“怎么還站著?”
鐘晴深吸了一口氣,或許是她的錯覺,這個地方的空氣都和別的地方不太一樣,讓她覺得有那么一點的壓抑。她勉強笑了笑:“沒事。”然后才邁開步子。
有幾個孩子已經開始纏著嵐衫要聽故事了,有幾個孩子在白之彤身邊,好像是聽過白之彤和嵐衫唱歌的,會很好奇地問她們唱歌的事。鐘晴和殷馮半夢這里倒頂多是有幾個孩子投來好奇的目光,鐘晴總算是隨意了一點。她跟著嵐衫進了房間,卻是在角落里一張小凳子上坐下。凳子是木質的,典型是小孩子的尺寸,鐘晴這么一個長手長腳的女孩子坐在上面還得蜷著腿。她看著那些孩子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殷馮半夢站在了她的身邊,靠著墻。墻皮有些斑駁了,墻灰蹭在了殷馮半夢的身上,她沒有在意。
等了一會兒,鐘晴像是憋不住了,突然說:“這里和我想象的好不一樣啊。”
“你想象的是什么樣子的?”殷馮半夢問。
“……”鐘晴臉色不是很好,沒有回答。
殷馮半夢突然笑了:“那種很溫馨的,有錢人來福利院做義工,和可愛的小朋友們其樂融融相處的故事?”
鐘晴只是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太偏激了啊。——我只是突然覺得,我有父母,好像是不是太幸福了啊。”
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在看到別人的不幸的時候,會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幸福。
但殷馮半夢卻很奇怪:“也不一定,我還是有點羨慕這里的生活的。”
“啊?”鐘晴很奇怪地看向她。
“有的父母還不如沒有,你這種幸福的孩子不會懂。”殷馮半夢聳了聳肩,然后才往前走了兩步,隨便拍打著自己肩膀上沾染上的墻灰。
“這個家伙。”鐘晴嘀咕了一句。八卦精鐘晴是聽說過殷馮半夢的一點八卦的,知道這個家伙經常半夜三更出去,也聽說過她被包養的傳聞。還沒踏入這個圈子,就陷入了那樣的泥淖之中,再加上殷馮半夢這個孤僻的性格,鐘晴也隱約猜得到,她大概是有一個不幸的家庭。
那個不幸的家庭在她的靈魂里深深地刻下了對她人的不解與冷漠。但現在,鐘晴卻覺得,那些包裹在殷馮半夢身上尖銳的利刺正在被一點一點地拔去,露出里面傷痕累累的柔軟身體。
那大概都是因為……嵐衫。
鐘晴的目光沒能忍住,落在了那個給孩子們講故事的女孩身上。
在嵐衫講完故事之后,蹲在嵐衫面前的小女孩突然說:“衫衫姐姐,我覺得你現在比以前活潑了很多哎,你以前都不愛跟我們聊天的。”
“哎?”嵐衫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
倒是白之彤,撥開了人群,十分得意地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了嵐衫的肩膀之上,和地上蹲著的小蘿卜頭們宣布:“那都是因為你們的衫衫姐姐有了我呀!”
那個小女孩又舉手提問:“大姐姐,你和衫衫姐姐是不是最最好的朋友呀?”
“對呀!”白之彤立刻就承認了,“我就是你們衫衫姐姐最最好的朋友!要在一起一輩子的好朋友!”
小女孩立刻就跳了起來,然后從人堆里準確地抓到了另一個小女孩的手,宣布:“那我和綿綿也是最最好的朋友,要在一起一輩子的好朋友呀!”
鐘晴看著眼前的場景,嘴角漸漸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