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先生說他想自己呆一會兒，嚴嫂也不便再打擾，邊往外走，她邊抹著淚對他說，“好，那您有什麼需要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嗯。”連俢肆低迴去的頭輕輕點了點。
嚴嫂一離開，他就用力的反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把頭深埋在臂彎裡，獨自吞嚥起了那份即將離別的悲傷。
“躚躚，爲什麼那麼絕情，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不想分手，一點都不想跟你分手……”
“你是我的妻啊，早在我給你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就跟你說過，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太太！”
“可是不分的話，你會過得不開心，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你每天都皺著眉頭或是以淚洗面……”
“但是分手這件事說的容易，做起來好難……”
……
站在門口的嚴嫂，把連俢肆喃喃自語的一番話聽得一清二楚。
看見先生那麼難過，她捂著嘴哭得淚如雨下。
若不是怕先生不高興，她真是恨不得立馬殺去醫(yī)院跟小姐求情。
求她網(wǎng)開一面，求她再給先生一次機會。
兩個人這都還沒分開，先生就傷心成了。
往後小姐離開了，先生要怎麼過？
先生愛小姐遠勝於愛自己，這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耳邊，先生喃喃自語的悲慼聲還在繼續(xù)，嚴嫂實在聽不下去了，隨即從圍裙兜裡掏出手機，悄悄往別墅的後門走了過去。
她想去後院給小姐打個電話，再跟她說說好話。
先生這個樣子真是太可憐了，她想替他再爭取一下。
接到嚴嫂來電的一刻，唐翩躚剛瞇了一會兒醒來，氣息虛弱的靠坐在牀頭。
麻藥散盡，頭上的傷有點痛，她兩條細細的眉毛一直緊緊的擰著。
病牀邊兒上，榮馳看她難受，也知道她心情不好，可勁兒的講笑話給她聽。
唐翩躚壓根兒沒有心情笑，但看在榮馳哥那麼用心的份上，她偶爾會裝裝樣子笑一笑，免得冷了場。
見她有電話進來，榮馳把手機遞給她以後，很有紳士風度的選擇了迴避，去了門外等候。
電話接通，唐翩躚虛弱的喚了一聲，“嚴嫂。”
聽小姐的聲音就知道她現(xiàn)在狀況很糟糕，嚴嫂也止住的淚再度奪眶而出，“小姐，您還好麼？傷得重不重，我想來醫(yī)院看您，但我怕人多會吵到您休息。孩子的事我聽說了，您……您節(jié)哀，身體要緊。”
無力的勾了勾脣，唐翩躚柔聲安慰她，“我沒事，謝謝你嚴嫂。”
“小姐……”
嚴嫂才喊了她一聲就哭得泣不成聲，唐翩躚只當她是擔心自己，心裡感動的一塌糊塗，也就沒多想，“怎麼了，慢慢說，你別哭啊！”
握著手機站在白雪皚皚的院子裡，年近五十的嚴嫂一邊抹著淚，一邊啞著嗓子的懇求她道，“先生……先生他好可憐，您能不能不跟他離婚？”
她一哭，唐翩躚心裡也難受的猶如針扎，“嚴嫂，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這件事我跟阿寺已經(jīng)說好了，不可能再改變了。”
有些氣她太過無情，嚴嫂的口氣不知不覺中比剛剛重了不少，“到底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一定要鬧到這種地步！你們明明就相愛，而且愛得那麼深，我就不信離開先生您心裡會好過，您放得下他。”
倒也沒生她的氣，唐翩躚痛苦的撕咬脣瓣，眼眶也早已隨著嚴嫂的控訴而溼潤的徹底，“自然是不會好過，你……你以爲我願意走到這一步嗎？我要是放得下早就放下了，何至於……這麼痛苦……”
“小姐，您剛流產(chǎn)，聽說頭也縫了針，您別哭！是我不好，我不該惹您傷心。”電波里傳來小姐的啜泣聲，就算她極力的忍著不哭出來，嚴嫂也可以想象到小姐現(xiàn)在一定痛不欲生，不免就剛剛的態(tài)度感到自責，跟她道歉，“我只是……只是覺得先生他好可憐。您知道嗎，剛剛他連續(xù)倒了五份蛋炒飯。其實每一份都炒的很好，可他就是不滿意，故意挑刺。我問他爲什麼，他說他給您做飯的機會不多了，想精益求精，不留瑕疵……”
嚴嫂的話還沒說完，這邊，唐翩躚已經(jīng)捂著臉哭得肝腸寸斷，“不要再說了……嗯……”
捶了幾下胸口，嚴嫂聲淚俱下不放棄的繼續(xù)勸唐翩躚，“我知道您下定決心的事十匹馬也拉不回來，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該惹您掉淚。您現(xiàn)在跟坐月子，沒什麼兩樣，事事要注意，不要哭，要忌冷水，不然會落下病根。可是，小姐，嚴嫂我心裡難受。先生他……他真的變了好多，我看得出來他一點都不想放您走，他是逼著自己那麼做的。他說他想尊重你一次，想讓您開心，還說您是人不是物件……這些話，當時真是嚇了我一跳，以先生以前的性格他根本不會說出這種替人考慮的話。他是因爲您才改變的，就算改變的有點晚，可他在努力，您就不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麼？他真的好可憐，除了您，他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親人了……”
聽了嚴嫂這番話，唐翩躚只覺得心如刀割，完全沒辦法再接電話，她把電話開成免提模式擱到腿上，她雙手捂臉，不管不顧的抖肩大哭起來，“嗯……嗯……”
其實不用嚴嫂說，早在阿寺不久之前答應放她走的一刻，她就被震驚到了。
誠如嚴嫂所說，阿寺的變化真的好大。
他再也不是那個唯我獨尊自大自狂的性格了，他學會替別人考慮。
看到他這種進步，她真的很開心也很欣慰。
一般人改變性格都很難，何況是他那麼一個身世坎坷一路踩著刀尖走過來的人。
可是爲什麼他不早點改變，現(xiàn)在太遲了，太遲了……
“小姐，您既然這麼傷心，說明您也一點都捨不得離開先生，到底是爲什麼？”
深知不把個中緣由告訴嚴嫂，她不會放棄，猶豫了片刻，擦了擦眼淚，唐翩躚把電話重新舉到耳邊，滿含無奈的對她說，“他……他逼著我殺死了我的親生父親，你要怎麼原諒他，怎麼跟他一起生活！”
電話這頭的嚴嫂聞言，驚得目瞪口呆，連哭都忘了，“啊？怎麼會？”
“我何時騙過你！”唐翩躚流著眼淚苦澀的笑。
“怎麼會這樣？”細細回憶了這陣子以來先生和小姐相處的模式，嚴嫂頓悟，“難怪我說這幾個月以來您會那麼對先生，原來如此。”
“嚴嫂，我知道阿寺他現(xiàn)在很痛苦，我也好不到哪裡去。你替我想想，我除了是他的躚躚，我也是我爸的女兒，我不能那麼自私。我不恨他已經(jīng)夠對不起我爸了，如果我還跟殺父仇人同牀共枕的話，你要我以何顏面去面對列祖列宗？”
雖然不懂這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先生怎麼會逼著小姐弒父，但嚴嫂知道小姐不會騙她，心裡的天枰不自覺的又往小姐這邊偏了一些，“是我不好，小姐，您別哭了，當心身子。您當我沒說過，我不知道您心裡原來那麼苦。”
想著她應該不會再回別墅了，趁著嚴嫂打電話過來，唐翩躚雙手緊握手機，抖著脣瓣拜託她道，“嚴嫂，我求你一件事。”
“有什麼，您儘管吩咐就是，怎麼能說求呢！”
“我走了以後，煩你好好照顧阿寺。我知道您一直想退休，算我求你，你再陪他一段時間，一年或者半年也行，不然我實在不放心他。你的話他多少會聽一些，你幫我多勸著點，勸他不要再殺人，不要再造孽了。”
嚴嫂點頭，“您放心，我就是想走也不忍心在這個時候再拋棄他了。小姐，我跟您發(fā)誓，只要我嚴嫂還能動，我就會在這裡做下去。先生對我來說，相當於半個兒子，我對他的感情一點都不比自己的兒子少。”
“謝謝你，嚴嫂！”脣邊展開一抹感激的笑，唐翩躚深感欣慰。
好在，還有嚴嫂陪著他，她心裡放心多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您不用謝我。”
“小姐，以前不知道原因，現(xiàn)在知道了，我會尊重和理解您的想法。但是小姐，我還是要跟您說一句，我和先生會等您回來，多少年我們都會等下去。我相信時間可以淡化一切，也相信您和先生的分開只是暫時的。嚴嫂我會留著一口氣等著喝你們真正的喜酒，我還要看著小少爺小小姐出生長大。”
“好了，小姐，我不打擾您休息了，先生該叫我了。您再餓一會兒，先生就會給您送飯過來了，看在先生那麼盡心的份上，您儘量多吃些，他看著也高興。”
堅定的口吻說完這番話，作爲傭人嚴嫂第一次掛了主人的電話，因爲她不想聽見小姐說‘不可能’之類拒絕她的話，她會受不了，會越發(fā)覺得先生可憐。
對著已經(jīng)黑屏的手機，唐翩躚並沒生嚴嫂的氣，反而好笑的直閃淚眸。
她知道嚴嫂這麼急著掛電話，肯定是不想聽她再說一些她跟他們家先生不可能之類的話。
這個嚴嫂，論起忠心護主，還真是沒幾個人及的上她。
把手機放回到牀頭櫃上，唐翩躚擦乾眼淚，整理好自己以後，欠身衝門口的方向喚了一聲，“榮馳哥，你可以進來了。”
推門進來，回到牀邊坐下，榮馳看她一臉哭痕，加上先前把手機遞給她的時候也瞄了一眼好像是嚴嫂，但並不確定，遂問她，“是嚴嫂打來的？”
“嗯。”唐翩躚點頭。
“求你留下來，是麼？”
“嗯。”
哭過以後唐翩躚覺得心裡好受了很多，想起嚴嫂剛剛那番話話，她笑著感嘆，“榮馳哥，其實我覺得阿寺真的挺有魅力的。不光你爲他兩面插刀，連嚴嫂都把他當半個兒子。”
幫她嵌進嘴角里的一根頭髮撥出來，榮馳也笑，“阿肆這個人不輕易走心，但是一旦他付出真心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對方。對你，對我，對嚴嫂，乃是黑幫的很多兄弟都是這樣。除了你，他從不對人說肉麻的話，他都是用行動代替語言。這也就是爲什麼那麼多兄弟都爲他馬首是瞻的原因，阿肆的心並不是傳聞的那種冷酷無情嗜血如狂，他殺的從來都是該殺之人，人不犯他，他絕不犯人。”
頓了頓，榮馳一臉憂傷的嘆氣道，“他會讓你弒父，那是因爲他邁不過去心裡的那道坎兒。愛上仇人的女兒，他覺得對不起父母，但又不想放棄你，所以他就用了極端的手法讓你殺死你父親。如此一來，既可以報仇，也可以讓他九泉之下的父母承認你這個大義滅親的兒媳。翩躚啊，阿肆他心裡苦的很啊！”
“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他，但是不恨不代表可以原諒。這件事到底是我爸對不起他在先，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只希望分開以後我們彼此都可以得到救贖，也由衷的希望他可以遇到一個比我更心疼他更值得他愛的女子。”
榮馳搖頭，“他不會再愛上別人的，除了你，這輩子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女人走進他心裡。阿肆這傢伙是一根筋，正是如此，說實話，我真的很擔心你離開以後他的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