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生命體的態(tài)度完全激怒了雨辰，一直以來習慣於掌控一切的他，對於自己被掌控這樣的事實感到難以接受。

挫敗感將怒火推倒一個臨界點，全神貫注凝視著對方的每一寸動作，只需要尋得一絲破綻，雨辰絕對會施展出最無情的手段。

殺意顯露無遺，只是至高生命體卻沒有任何擔心的神態(tài)，相反，當他聽到雨辰的那番話後，反而笑了起來。

“你這句話好沒道理，掌控萬象？我只不過是一名觀察者而已，說到底，人類的生存亦或是毀滅，和我都沒有半點關係。”

雨辰側(cè)步，將自己的身體調(diào)整到一個較爲有利的位置，這才說道：“製造了這麼多駭人聽聞之物，現(xiàn)在還想撇開關係裝好人，你在騙小孩嗎？”

“你的目的，自然是建立在次世界失敗的前提之上，原本你想用次世界做爲你的實驗場，來驗證你掌控一切之後究竟會發(fā)生什麼，只是當你看到，次世界將自己和世界融合之後，創(chuàng)造出來的，只不過是一個個沒有生機，扭曲而荒蕪的世界，這與你的初衷顯然不相符。”

雨辰又道：“你想知道，你的來源，或者說，你想驗證這個世界，是否是另一個世界的造物，是否是如你製造出來的次世界一般，是被人所控制的，因爲你不甘心。”

“你果然很優(yōu)秀，讓你作爲關鍵人物實在是我最明智的決定！”至高存在的聲音變得逐漸狂熱，對雨辰的說法表示了肯定。

雨辰搖了搖頭，對於至高存在的想法，他並不是很難明白，只是他知道，這樣終究得不到任何的結果。

要想知道世界外面是什麼，首先只有否定掉所處的這個世界才能辦到，否則，只能是固步自封，永遠也沒有得到答案的時候。

正如尋找宇宙的盡頭，連盡頭都沒有明瞭卻在追求宇宙之外究竟如何，本身就是不切實際的想法。

但也無怪至高存在會如此想，在創(chuàng)造出一個又一個次世界的過程之中，他已經(jīng)將自己和次世界同化了。

當他明白了這個道理的世界，也就是這個世界真正走到盡頭的時候，如果蓋亞崩潰的，現(xiàn)實世界和蓋亞融合的結果，自然只有如次世界一般的悽慘和絕望了，精神不滅的世界，肉體將會不再珍貴，肉體既然不珍貴，那麼整個世界，也沒有了價值。這是連鎖反應，一環(huán)開始，除非走到結尾，否則終究不會結束。

雨辰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必須做出決定，至高存在是蓋亞泛生出的自主意識，然後由這自主意識創(chuàng)造了實體，本身，他的存在，就是違背蓋亞的因果循環(huán)，說難聽點，就是病變體了。雨辰相信，就算是將這至高存在毀滅，於蓋亞，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更堅定了決心，這個時候?qū)Ψ竭€未來及做出防備，實在是雨辰出手的大好時機，對於雨辰來說，他所在乎的並不是自己的慾望和成就，對他來說，身邊之人的幸福纔是最需要關心的事宜。

無關世界，無關人類，僅僅求一個心安理得，這纔是他的本意。

當他面對抉擇時，總會動搖，人類的情感賦予它的，是屬於人類本身的矛盾。

所以在抉擇因果序列崩潰和曦兒的雙眼之間，他會選擇前者，因爲曾經(jīng)死過的他，更瞭解生命的可貴。

只要活著，纔是最大的幸福，他一直是這麼想的。

也是因爲如此，爲了夥伴們的安全考慮，他選擇以假死來矇騙泰瑞斯，他堅信，只要得到了足夠的力量，就能保護一切應當保護的人，在獲得煞氣的時候，他曾經(jīng)立下過這樣的誓言。

只是，當這一切還遠沒有結束，新的抉擇再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這一次不同於以往，至高存在打算賦予自己的，不單單是一直渴求的力量，而且還有人類夢寐以求的權勢，最高的權勢。

憑至高存在的力量，和存在的高度，本身對雨辰說出這些話語，就是一種承諾。

引領人道，讓雨辰成爲人類的主宰，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似乎就要得到實現(xiàn)，夥伴們幸福的未來，似乎就要在自己手中，得到應正。

只是這一切，真的如表面上那麼簡單嗎？

一擡頭，面向至高存在的面龐，雨辰淡淡啓口。

“虛假而美好的人生，以及真實卻艱難的人生，你會選擇什麼？”

“恩？”至高存在微微嘖了嘖嘴，笑道，“如果是我的話，自然會選擇真實，卻又美好的人生。”

回答得很完美，很符合至高存在的美學觀點，雨辰得到了這個答案，點了點頭。

“果然是你會說出的話語，那麼，回答我最後的問題，然後，我會給你答案。”

“我們似乎是在重複著《德哥》的經(jīng)典臺詞，不過我喜歡這樣的感覺，這很有人文氣息，不是嗎？”聽到雨辰還有話說，原本僵硬的局面有所緩和，看來雨辰方纔所謂的王霸之道，也只是一時氣話，對於雨辰的問題自然來了興趣。

“美好的過去，充實的現(xiàn)在，亦或是殘酷的未來？”雨辰淡淡說著，一面抽出死亡呼吸，看著那紫氣森森的劍刃，面上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順手擦拭起劍身，沒有了動作，等待著對方最後的回答。

“如果是我的話，自然會選擇美好的未來。”至高存在沒有任何猶豫，脫口而出。

“我知道了。”雨辰一面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劍身，一面說道：“你不會去回顧過去，因爲你認爲過去是沒有意義的東西；你也不會去在乎現(xiàn)在，因爲你認爲現(xiàn)在就在腳下，何必在意。”

緩緩將劍放下，雨辰露出了微笑：“而你，更願意相信你的未來是美好的，可是你知道嗎？未來，總是不會按照你的要求來走的，看不到過去，你就看不到失敗或是成功的經(jīng)驗，更無法以此來督促自己前進，而忽略了現(xiàn)在，只能讓你一無所有，既然你從現(xiàn)在便已經(jīng)一無所有，又用什麼來談未來呢？”

“所以。”雨辰猛的舉起劍，平端在至高存在眼前，“你只不過是一個理想主義氾濫，卻握不住自己命運的可憐人罷了。”

“你說過，我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還談什麼拒絕，這實在是太過自以爲是了，一直以來在蓋亞身邊的你，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因果循環(huán)之理，認爲未來終究是定數(shù)，但很可惜。”

雨辰用空出的手指了指面上那輪用鮮血刻出的符文：“我只不過是一個凡人，既然是凡人，我還是相信，未來這東西，是可以改變的。”

“你究竟想幹什麼？”直到現(xiàn)在，至高存在也終於發(fā)現(xiàn)氣氛出了些問題，原本平和的話語也漸漸生硬了些，“你應該知道，憑你的力量對我無法造成任何傷害，煞氣原本出於蓋亞，而掌控蓋亞的我，自然不可能被煞氣所影響。”

“放輕鬆點。”雨辰微微一笑，“我知道，所以我要將這力量還給你。”

“你是準備！？”

雨辰?jīng)]有給至高存在說下去的機會，單手猛的一顫，一股淡色的波紋從他身上散出，瞬間便沒入了那紫色的劍刃之中。

“碎刃……”

輕描淡寫的，死亡呼吸的劍刃之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紋，僅僅一個眨眼的功夫，這裂紋遍爬滿了整條劍刃，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迴轉(zhuǎn)的餘地。

隨著咔咔幾聲脆響，死亡呼吸，這柄由雨辰親自命名的魂器，伴隨著他度過了無數(shù)危險境地的武器，化成了粉末。

“碎刃的剎那會發(fā)生什麼，你不會不明白吧，我的力量已經(jīng)練就煞氣第二階，如果我的老師沒有騙我，爆刃能夠強行將煞氣提高一個階段……記得當初格林邦頓，也就是你，曾經(jīng)說過，煞氣分爲四個階段，殺，屠，魘，滅，那麼現(xiàn)在，就讓你見識一下，魘的力量吧。”

一張手，一團灰白色的霧氣盤旋涌出，從表面上看去，沒有任何殺傷力可言，但是從至高存在的眼神之中，雨辰真真切切看到了一抹恐懼之色。

“果然沒錯呢，雖然你掌控蓋亞，卻不是蓋亞，即使同源，但還是抵擋不了比自己更強的力量。”說著一拳轟出，那灰白色的氣息刷的一下擴散開來，瞬間便將至高存在之物包裹其中。

“這種感覺，真的很有趣，似乎這力量在教我，如何才能將它的威力發(fā)揮到極致。”雨辰雙眼有些迷茫，完全沒有看至高存在被包裹的方向，自言自語道，“就讓我來試試看吧，這力量的名字叫魘，夢中的驚呼，顛覆夢境的力量嗎？我似乎抓住了些東西。”

一面擡頭，雖然雙目依然茫然，總算是對正了至高存在被包裹的方向，雨辰大聲說道：“所謂的煞氣！就是蓋亞自身的力量！”

“所以這一招，叫做‘永恆的終結’，果然，蓋亞和你一般，有著足夠臭屁的美學觀念呢。”

雙目一瞪，猛然恢復清明，隨著雨辰神態(tài)的改變，周圍的空間猛然崩開。

被煞氣所包裹的區(qū)域，順接被撕開一道道碩大的黑色縫隙，整個空間出現(xiàn)了斷裂，從那黑色縫隙之中出現(xiàn)的，是極致的吸扯之力。

生命，靈魂，萬物。

都被這一道道黑色的裂縫吸收，吞噬，原本美好的世界，陽光，雲(yún)朵，草原，花海，都在這一擊下變成灰白一片，宛如被擊碎的夢境，瞬間消失個無影無蹤。

只剩下一片荒蕪，以及那一道道如貪婪巨口一般的黑色裂縫。

一撤手，雨辰長長吐了一口氣，只不過是這麼一會兒，已經(jīng)讓他的左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覺，這力量絕不是正常人能夠承受的，即便是作爲釋放的載體，所承受的反衝，便達到了一個連最好的武者都不敢隨意嘗試的程度。

雨辰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失去了這次機會，很難想象至高存在以及他一手創(chuàng)造的勢力會達到一個什麼樣的境界，即使自己因爲爆刃而受到因果逆流吞噬，總好過整個世界被至高存在掌控得好。

不過，接下來一陣話音，卻將雨辰瞬間從天頂擊落，原本還以爲一擊得手的他，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實在是太低估對方的力量了。

“真想不到，你居然能達到這個境界，就算是我也頗爲棘手，但是，這僅僅是棘手而已，我棘手的並不是你的力量，而是你居然選擇了爆刃這樣的方法，意圖和我同歸於盡。”森冷的聲音從天頂傳出，似乎直接落在雨辰的心中，每一個音節(jié)，都讓他的頭腦變得沉重。

“你實在是太不冷靜了，如果你本身達到了魘的境界，這一擊的確能將我抹殺，可惜，你還未達到那個層面，現(xiàn)在因果逆流注定會吞噬你的生命，而你唯一的救命手段，生命本源，也因爲你的作爲而從這個世界消失，好諷刺呢，真的非常諷刺，可是我喜歡這個橋段。”

那聲音高高在上，逐漸難以分辨，雨辰因爲脫力和麻痹摔倒在地上，咬著牙看著空無一物的灰色天頂。

“既然你選擇了死亡，那麼後備人選只剩下了另一個你，我相信他不會如你一般不理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我的人，沒有之一，相信我和他的合作會非常愉快。而至於你，看在你給我?guī)砹诉@麼多驚喜的份上，我在這裡放過你，讓你看著自己的生命因爲自己的作爲而無法挽回，實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喜歡這樣的劇本。”

終於，如靡靡之音，消失在天頂?shù)闹粮叽嬖谠僖矝]有了聲息，雨辰也因爲麻痹而動彈不得。

無奈的閉上了雙眼，雨辰心若死灰，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力氣。

“如果能將這一切信息傳達給另一個我，或許還有挽救的機會，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無法分辨自己所處的位置，在這黑暗的地下世界，任多麼簡單的道路都可能讓我陷入無法脫身的迷宮陷阱，無法自拔，看來已經(jīng)結束了。”

“已經(jīng)結束了。”雨辰乾乾笑了一聲，“可是，爲什麼這麼不甘心呢？是因爲敗給了他嗎？”

只是雨辰心中，卻沒有至高存在的任何存在，剛纔的失敗也只是過眼雲(yún)煙，提不起他的任何興趣，察覺著自己的生命力逐漸流逝，心想著大概就是過度的催發(fā)力量，所帶來的後遺癥了，一直以來都在拼上性命，一直將性命看得很輕，可是直到現(xiàn)在，他卻發(fā)現(xiàn)，生命是那麼的珍貴。

“真相看看呢，還想看到他們的笑容，還想看到她，曦兒，拉達，還有大家，如果能讓我從這裡出去，我便不會再逃避，只要讓我再看你們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視線漸漸模糊，雨辰覺得眼皮很重，非常想睡，偶爾有一個個念頭冒出，讓他睡去，睡去便不會有煩惱。

“是要死了嗎？”

漸漸胡思亂想起來，雨辰自嘲一番，又說自己看慣了生死，輪到自己體驗卻沒了勇氣，神態(tài)或低迷，或狂喜，行似瘋癲。

只是，雨辰所猜想的結果並沒有將領到他身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斷胡思亂想的他突然發(fā)現(xiàn)，視線逐漸明朗，呼吸也漸漸有力。

挪了挪左臂，發(fā)現(xiàn)麻痹感也正在褪去，一手摸到臉上，雨辰一時氣窒，猛然咳嗽了幾聲，捂著火辣辣的胸口，苦笑起來。

“該死的，居然忘了這一出。”

用力擦了擦面龐，鮮血早已結痂，一摳就散碎落下，雨辰也覺得自己整個人的精神更好了幾分。

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幾乎岔氣，雨辰笑個不停，最後捂著肚子趴在地上，不斷拍打著地面，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該死的，我居然忘了，我給自己的腦袋上了一道麻醉符文，真的被嚇壞了，這是不是所謂的自己嚇自己，真夠要命的。”

大聲笑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雨辰搖了搖頭，漸漸止住了笑聲，這是突來的重生，雖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重生，但是對於雨辰的精神來說，就在剛纔的瞬息之間，便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涅槃。

眼神再次恢復了銳利，不再迷茫，他又成爲了那個無所不能的雨辰。

“回來的感覺真好，最近模擬了太多威震天的性格，搞得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了。”雨辰露出了笑容，這次卻不是沒來由的狂喜，而是絕對自信的笑容。

屬於他的自信笑容。

“因果逆流算什麼，既然生命本源可以被人制造出來，那麼我再造一個就是了，至高生命體，你放過了我這一次，別指望還能有下次機會，就算是將全世界逆轉(zhuǎn)，我也要將你的存在抹去，即便那樣會迎來殘酷的未來，總好過被人支配的虛假未來，要真實可靠得多。”

環(huán)顧四周，似乎是因爲剛纔的力量太過強大所致，原本美如天堂的整個空間，變成了死氣沉沉一片，大塊的灰霧籠罩了四周，將整個世界裝點爲混沌一片。

“接下來就是這裡了，如果我沒弄錯的話，至高生命體似乎不想讓我這麼容易從這裡走出去呢，不過……”

雙手分開，兩股灰白色的力量翻滾而出，雨辰自言自語道：“既然你的力量和我目前同樣的水準，那麼就別指望能夠用著虛僞的力量將我困在其中，給我破開吧！這虛僞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