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的調(diào)查已經(jīng)證明,陳九德就是在誣告楊聰,楊聰?shù)氖虑槊菜埔簿瓦@樣過去了。
嘉靖也不是個白癡,既然陳九德在撒謊,葉鏜和陳達就不會撒謊嗎,他可不信兩個御史和一個巡撫會“恰巧”彈劾同一個人,這肯定是夏言一黨在向陽明一脈發(fā)起報復呢。
夏言以爲他做的很隱蔽,因爲陳達、陳九德甚至包括葉鏜都是福建人而不是江西人,這事貌似跟他沒多大關係。
但是,陸炳卻早已隱隱提醒嘉靖,都察院左都御史屠僑與夏言過從甚密,而且,對於海商四大豪門的事情嘉靖也已經(jīng)有所懷疑了,而這屠僑正是海上四大豪門的頭頭,陳達、陳九德和葉鏜肯定與其脫不了干係。
你以爲換一波人上來彈劾,朕就不知道是你乾的了嗎?
說實話,這會兒嘉靖對夏言已經(jīng)有點意見了,他是喜歡挑起朝臣互鬥以凸顯自己的權威,但是,這種擺明了矇蔽聖聽,誣陷別人的行爲他卻十分的反感,要不是夏言曾堅定的站在他這邊,幫他懟翻了不少“不聽話”的朝堂官員,又著實有真才實學,他估計都要收拾夏言了。
至於楊聰?shù)膯栴},嘉靖的想法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這會兒他更偏向於相信楊聰是被人冤枉的。
夏言可不知道陸炳已經(jīng)把陳九德誣告楊聰?shù)氖虑榻o查清楚了,因爲陸炳沒跟他說啊,毛伯溫和聶豹這兩個自然更不是跟他說,他只當是嘉靖想等到楊聰回京之後在收拾人家呢。
楊聰帶著自己的父母回京,自然不可能再打馬狂奔了,這一路,他足足耗了十餘天才趕回京城。
他這一回來,京城氣氛明顯變得詭異起來。
聶豹等陽明一脈的官員都在暗自焦急,因爲他們已經(jīng)知道夏言一黨在瘋狂彈劾楊聰了,而彈劾的焦點正是鹽引的問題,如果楊聰?shù)沽耍瑥垥r徹勢必被牽連,如果張時徹倒了,還不知道多少人會被牽連呢。
夏言等一干鄉(xiāng)黨和屠僑等一衆(zhòng)“幫兇”卻在摩拳擦掌,他們就等著楊聰被拿下,然後對陽明一脈發(fā)起總攻呢。
至於其他官員,幸災樂禍的有之,暗自擔憂的也有之,像李時、毛伯溫等比較正直的官員都有點擔憂,因爲他們都清楚聶豹、張時徹、楊聰?shù)热藖K不是什麼貪官污吏,如果因爲一場彈劾就紛紛下馬,整個朝堂必然動盪不安。
一場風暴貌似就要來臨,京城的官員都開始綢繆怎麼安然度過這場風暴,甚至在這場風暴中謀利了。
沒想到,事情卻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楊聰回來之後,皇上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好像沒有收到彈劾奏摺一般。
而當事人楊聰也好像渾然不知有這件事一般,默不作聲,沒有一點動作,甚至連彈劾陳達的事他都如同忘了一般。
這麼重要的事,他能忘了嗎?
當然不是,他並不是忘了彈劾陳達了,而是太忙了,暫時沒空。
他這次回京可是帶著自己的父母,而且自己的父母還是來和陸家商議婚事的,他們自然不可能再寄居在陸家了,而他自己的新府邸還有很多地方?jīng)]修葺完,而且裡面根本沒什麼家丁、護院、丫鬟、老媽子,這些都得招攬。
他都快忙暈頭了,哪裡有空去整治陳達。
沒想到,他還沒開始整治陳達,陳達卻開始整治他了,準確的說,是夏言又唆使陳達彈劾他了。
因爲夏言已經(jīng)看出這事有點不正常了,按他的預計,楊聰回來以後,皇上就算不下旨將其拿下,也要命人徹查不是,但是,皇上卻什麼都沒幹。
這就證明,楊聰很有可能已經(jīng)想辦法化解了三份奏摺的攻勢,這怎麼行,他還等著鬥倒楊聰,牽連陽明一脈呢。
既然前面三份奏摺不能引起皇上的重視,那說不得只有下點更猛的藥了。
於是乎,陳達又上奏彈劾楊聰了,這次的罪名更離譜,陳達竟然彈劾楊聰結(jié)交藩王,圖謀不軌!
這次陳達說的更是煞有其事,因爲楊聰拜訪了晉王府之後又去了趟寧武關,拜會了邊軍將領張達。
這種事可是皇家最忌諱的,很多藩王也是因此落馬的,不管這些藩王是不是真圖謀不軌,只要有這苗頭,當朝的皇室便會緊張的不行了。
嘉靖也不例外,鹽引什麼的,他還不是很在意,因爲那只是官員之間爭奪利益而已,朝廷並不會有什麼損失,這種事就不一樣了,因爲他就是由藩王入嗣大統(tǒng)的,誰知道其他藩王有沒有想法。
他收到奏摺之後,考慮了半天,最後還是命人把陸炳招到了御書房。
陸炳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呢,不過他做事一向小心,不管什麼時候,他在嘉靖面前都表現(xiàn)的中規(guī)中矩,從不恃寵而驕,也不刻意裝出跟其他人一樣懼怕嘉靖的樣子。
嘉靖對他的表現(xiàn)還是比較滿意的,所以,一有事他便會想到這個“奶兄弟”,君臣一番見禮之後,陸炳依舊是小心的問道:“皇上,怎麼了?”
一般人可不敢這麼問,唯有陸炳可以,別人這麼問那就顯得太隨意了,有欺君罔上的嫌疑,陸炳這麼問卻是表達親近的一種方式,因爲他們從小到大都這麼親近,如果陸炳表現(xiàn)的跟其他人一樣,畏畏縮縮,話不敢說,反而假的不行了。
嘉靖對這種方式也比較的受用,畢竟當皇帝的也希望自己有幾個親近的人不是,誰又希望自己孤家寡人,連個說心裡話的對象都沒有呢。
不過,這次的事情有點嚴重,嘉靖也沒平時那麼隨意了,他鄭重的問道:“楊聰這幾天在幹什麼?”
這口氣,不對勁啊,陸炳對嘉靖太瞭解了,平常的時候嘉靖可不會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而且,一般嘉靖直接叫別人名字的時候,就證明他對這個人有意見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楊聰難道又被人彈劾了?
不管是怎麼回事,先撇清關係總是對的,嘉靖就喜歡別人跟著他思維走,他反感一個人,你使勁踩就對了,他喜歡一個人,你使勁誇就對了。
楊聰分明已經(jīng)引起了嘉靖的反感,陸炳自然知道怎麼說話,他假裝不滿道:“楊聰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父母一來,他便搬到自己府邸住去了,又是給他父母添置衣物,又是給他父母買丫鬟老媽子,殷勤的不行了,當初也沒見他對我爹孃這麼好啊。”
嗯,很好,嘉靖對這回答還算滿意,他原本是在考驗陸炳跟楊聰是不是過從甚密,陸炳的話雖然有點牛頭不對馬嘴,但是,起碼證明,這兩人之間是有隔閡的,有隔閡就好。
他拿起一份奏摺,嚴肅的道:“你先看看吧。”
陸炳接過奏摺一看,頓時驚的目瞪口呆。
楊聰圖謀不軌,怎麼可能!
嘉靖可不管有沒有可能,這種事,寧可殺錯,不可放過,他緊接著便嚴肅的道:“靈兒和楊聰?shù)幕槭孪韧A税桑泷R上派人前往太原府秘密查探,等這事有了結(jié)果再說。”
這一下,著實把陸炳嚇一跳,造反那可是要誅九族的,粘上了就是死,誰不怕啊!
不過,怕歸怕,他倒不至於嚇得不敢跟楊聰聯(lián)繫。
他也是那種有野心的人,夏言的手段雖然狠辣卻嚇不住他。
這老傢伙,對待政敵如此歹毒,如果讓他把楊聰給整下去,那還得了,到時候這老傢伙絕對會秋後算賬,他也要跟著遭殃。
他表面上是連忙派人趕去太原府查探,暗地裡卻派人將消息告訴了楊聰。
楊聰收到消息,著實惱火的不行了。
臥槽尼瑪啊,有必要這麼歹毒嗎?
他可從沒想過要跟人斗的你死我活,沒想到夏言竟然會下這種狠手。
難怪歷史上夏言會被嚴嵩給整死,而嚴嵩也被徐階整的淒涼而死,這幫傢伙做事也太狠辣了,怪不得別人下狠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