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點了點頭,附到賀知禮耳邊說了那重若千斤的四字批命。
賀知禮聽完手一抖,半晌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明日某去尋崔九,讓他上門來提親,擇日娶你過門。”
啥玩意?賀知春有些傻眼?
咱們好好的說知秋的事,你咋想到要把她嫁給崔九呢?
若是崔景行那廝在此,還不得抱著她二哥啃一口,哎喲我的親二舅哥喲!
賀知禮不理會賀知春,直接說道:“不管咱們家怎么想,在外人眼中,那就與知秋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是怎么剪都難以剪斷的關系。秋娘性子弱,圣人雖然接她回來,卻改了她的封號,也沒有往外聲張批命之事,這說明了什么?她沒有機會了。”
“圣人大行之后,新帝不一定容得下她,賀家岌岌可危。難怪阿爺同我說,阿爹讓三叔家分家出去單過的時候說,他已經決定了。我之前想不明白,阿爹決定了什么。現在來看,他指不定早就知曉此事了!”
“哥哥們是兒郎,若是有什么事逃不過。可是阿俏不同,阿俏是女郎,罪不及出嫁女。你嫁給崔九,崔家定能庇護住你。”
賀知春聽著,撲進賀知禮的懷中哭了起來。
上輩子是不是也是這樣,所以阿爹和哥哥們雖然覺得崔九齊大非偶,卻還是果斷的將他嫁到了清河。
“不好。哥哥們若是有什么事,阿俏也不獨活。而且事情并非沒有轉機,魏王就待知秋很好,若是魏王上位,知秋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至于晉王,她沒有提。因為晉王與晉陽一道兒在圣上宮中長大,同吃同睡,感情深厚得很,絕對與他們不是一路人。
賀知禮嘆了口氣,“這世間,沒有什么比帝王之心更易變。”
但是他們似乎,也只有魏王一個選擇了。
“哥哥可曾怪過阿爹,怪阿爹抱回了知秋?”
若是當年賀余沒有抱養知秋呢?他大約早就當上了京官,賀家一家子也平安喜樂,全然不會與奪嫡之事扯上半點關系吧?
賀知禮搖了搖頭,“秋娘那時候不過是個無辜稚子,阿爹抱回了她,那便是命。阿俏你認命嗎?哥哥不認命。”
她認命,她怎么可能認命?賀家人都是一身的硬骨頭,不會認命。
兄妹二人都沒有繼續說話,因為不管討論什么都是無能為力的。
若是他們張口就說要斗倒太子,扶持魏王上位,甚至讓知秋當女帝,那簡直搞笑的事,還不如不說。
太子占了嫡長之位,只要不犯大錯,大位便是他的,可是賀知春卻是清楚的記得,上輩子就是在承元十七年,太子謀逆被廢。可是魏王……
只是她雖然知道,卻沒有辦法說出口。
是以,知秋她,并非就沒有生機。
兄妹二人進了崇義坊,下了馬車,賀知春隔著冪幕問道:“可有孫府的帖子,長樂公主春茗宴?”
門房點了點頭,“回小娘,有的,已經上遞給老夫人了。”
賀知禮將賀知春送回了芳菲院,自己個便去了書房尋賀余議事去了。
賀知春回了屋,那是一句話也不想說,沐浴更衣之后,倒頭便睡,一連三日幾乎啥事也沒有干,只是吃了睡睡了吃。
這一晃便到了長樂公主春茗日。
這日一大早,賀知春便精神抖擻的起了榻。
木槿為她梳了一個雙環望仙髻,賀知春瞧了瞧,不甚滿意,“梳椎髻。”
她不喜歡雙環髻,因為顯得年幼又嬌俏,她今日可是要去打一場硬仗的。
她今年不過十二三歲,雖然已經生得比同齡的女子高許多,但是到底年紀小,比那些年長的女子身量要略差一些。
椎髻顯高,讓她整個人都變得貴氣又凌厲起來,如果說之前的阿俏都是活潑俏麗,那今日的她帶著幾分颯爽英姿。
“帶上我的琵琶與佩劍,還有騎馬服與馬鞭。”
有著上輩子的經驗,她還能不知曉那些貴族小娘子們,都愛玩一些什么樣的花樣兒?
今兒她就是奔著出風頭去的,好好的教她們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木槿梳了椎髻,又將之前選的衣衫收了起來,挑了一條石榴紅描金齊胸襦裙,配淺白繡紅梅的半臂,胸前戴著一個罕見的用南海珍珠編織而成的瓔珞,上頭綴著鑲金的羊脂白玉。
阮麼麼領了木槿一道兒,隨她前去。
孫府在皇宮東門的崇仁坊,與賀家所在的崇義坊,相隔不過是兩個路口。
但兄妹二人到的時候,府門口幾乎已經擠得挪不動道兒了。
不少小娘子都戴著冪幕俏生生的站在門口說笑,等著府中人的一一安排入內。
賀知禮扶著賀知春下馬車之時,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為旁的,賀知禮實在是生得太過俊俏了,簡直是美絕長安城。
賀知春不急也不燥,挺著胸膛進了府門,等候著麼麼給安排軟轎,進而了二門方才摘掉頭上的冪幕。
因著如今尚在正月之中,長安城中的殘雪紛紛,說是春茗,還不如說冬末賞梅來得準確。
賀知春方才站定,就看到一個穿著海棠色襦裙的小娘子朝著她走了過來,欣喜地喚道:“阿俏,你可算來了。”
賀知春定眼一看,來者正是崔毓敏。
雖然曾經在岳州相處過一段時間,但也就是混了個臉熟,她喚得如此親密,想必還是因為崔九的緣故。
“毓敏。”
崔毓敏笑了笑,挽著她的手臂,壓低聲音說道:“你今兒個可要小心了,圣人罰了晉陽的俸祿,她打來了之后,便一直在長樂公主跟前說你的不是。呵呵,我家大伯娘也來了,可要引你一見?”
她說著,促狹的擠了擠眼睛。
賀知春神色突變,竟然有些局促起來,崔九的阿娘也在啊!
瞧崔毓敏的樣子,崔家人多半已經知曉了崔九的心思,那么崔夫人會如何看待她?
上輩子一開始的時候,崔夫人待她也是淡淡的,顯然覺得她的出身低微,委實配不上崔九。
可等她嫁過去之后,崔夫人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待她和顏悅色,婆媳二人相處融洽。
她對崔九可以心存怨憤,但是對于崔夫人,卻是沒有的,只不過她這輩子并沒有合適的身份去刻意拜見崔九的母親。
“毓敏說笑了,平遙公主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