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
即使是在這本寂靜的深山之中,這靜仍然顯得那么突兀。
一個白衣女子此刻正坐在亭子里,她的眉眼就仿佛是遠處云籠著霧的山巒,看得不真切,卻總給人一種盈盈的感覺。
“玉姑娘,主人他叫您進去。”書僮打扮的小少年走到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說道,唯恐一個言詞不慎,得罪了眼前的女子。雖然她看起來那么溫柔無害,可是書僮顯然沒有忘記自家主人是如何著緊她。倘若得罪了她,怕是沒得善果吃了。
“我知道了?!迸拥氐?,面色并無多少變化。
書僮斗膽抬眼看了下她,只覺得她安靜地就像是一尊佛。倒是跟之前那個誤闖進來的女子有些不同,眼前這個女子清雅脫俗,全然沒有半分俗媚之氣。
“主人他還讓我問您需要些什么東西,我可以立即下山去為您置辦?!睍紫肓讼胗值溃骸拔覀冞@深山的,除了一些天生天養的東西,其它可以給女子用的東西的確很少。姑娘此番匆促上山,我們也沒來得及做什么準備,怠慢了您實在是抱歉?!?
“沒有啊,我看你這山上東西倒是十分齊全。想來你所說的不過是胭脂水粉之類的吧,不過那些我真的不需要。”說到這里,漱玉忍不住輕嘆口氣,低低地道:“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如今那個能讓我為他紅妝的人早已經不在了,我又何須再在這張臉上費功夫呢?!?
“姑娘天生麗質,的確不需要那些。是小的菲薄,妄自揣測了。”書僮看向漱玉的雙眼,越發欽嘆了。
漱玉頗為無奈地笑了。她骨子里本是喜靜的人,因此朝書僮揮了揮手道:“你還是先退下吧,倘若當真有什么需要的,我會告訴你的。現在,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睍讘?,正準備退下的時候,突然間又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當下又道:“玉姑娘,主人他叫您進去?!?
漱玉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頭,嘲笑道:“你看我這記性,剛應下的事,居然轉眼就給忘了。走吧,我現在就進去?!?
“玉姑娘請。”書僮恭聲道。
如果說一開始,他
只是為了主人才對她以禮相待的話,那么此刻的尊敬則是發自內心。他雖然不過是個書僮,可是到底也是經過了幾千年的歲月,塵世當中的某些東西還是略知一二。隱約當中,他覺得似漱玉這般的姑娘,必然是那種可以塑個金身放在佛堂供奉的女子。她雖然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可是骨子里的善良卻是怎么也無法掩住的。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夜色再黑,星星的光芒也始終無法被阻絕。
漱玉走進大廳,許長歌正坐在椅子上,揉著太陽穴??吹剿M來,微微笑道:“來,快些過來坐下?!?
“你身子還很虛弱,怎么不多加休息呢?”漱玉見他眉目之間倦色依舊,連忙端起桌上的茶水遞給他,道:“來,喝杯茶水潤潤唇。你看你,嘴唇都起皮了。真是個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孩子,我真不明白,那幾千年的歲月,你都是這么過來的。難道,就一直都是這樣囫圇著過下來的嗎?”
“幾千年?”許長歌笑了笑,道:“你若不說,一時之間我倒竟然給忘了我已經存活幾千年了。幾千年……漱玉,相比于你來說,我是不是太老了,太老了呢?”
“不,怎么會呢,你看起來就仿佛是十八九歲的小小少年郎。”漱玉笑道。
“當真?”許長歌目含期盼地看向漱玉。
“當然當真,我幾時騙過你呢。你要相信我,真的。你現在的模樣玉樹臨風,絕對是個翩翩公子不會有錯啦!”漱玉贊美道。
許長歌本來就模樣俊美,他雖說已經活了好幾千年,但是因為他并不是凡人,所以歲月對他并未構成任何摧殘,他的容顏始終都停留在最美的時光里。
漱玉想,就算是長安城里最英俊的少年,或許也不過如此而已吧!
想到長安城,眼前突然又晃過另外一張臉。那張臉的主人,同樣邪魅俊美。他,時而溫柔,時而霸道。他說愛她,可是最后卻被她用言語傷害落荒而逃,不知所蹤。
他,現在可還好,還好嗎?
他,可還想著她,念著她?
他,會不會已經另有佳人在側?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這些!
漱玉猛然搖頭,所有關于過往的影像,甚至于因這影像所衍生出來的綺念,也統統都被搖散碎裂開來。
“你怎么啦?”漱玉突然的大幅度搖頭,把許長歌給嚇了一大跳,他抓住她的手,關懷地問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我沒事。”漱玉抽出手,輕輕搖了搖頭道:“不過是太累了,感覺有些提不起精神罷了。估計著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不要擔心?!?
“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已經很累了,卻還讓不二去叫你來見我。”許長歌滿臉愧疚之色。
“沒關系,就算你不叫我,我也是要來見你的?!闭f到這里,漱玉話鋒一轉,問道:“對了,不二是誰?”
“哦,不二啊,他就是我那個書僮啊,你們不是見過了嗎?”許長歌道。
漱玉笑道:“是見過了,不過我沒有問他的名字。真是想不到,他的名字竟然這么有趣。不二,不二……長歌,他的名字是你取的嗎?”
“嗯?!痹S長歌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么要用這兩個字給他做名字呢?”漱玉笑著問道。
“你猜呢?”許長歌眨了眨眼睛看向漱玉道。
漱玉搖了搖頭道:“你就別為難我了,都說世間最難猜的就是人心,你還讓我猜。”
“好啦好啦,我告訴你就是?!痹S長歌笑道:“不二呢,就是天下無雙,也是就唯一的意思?!?
“唯一?”漱玉蹙起眉頭,道:“雖然聽你這樣一解釋,感覺不二這個名字的確是個好名字。只是,把唯一安放在一個書僮身上,未免有些不妥吧?”
“是嗎?”許長歌眼睛晶亮地看向漱玉,燁燁生輝,就仿佛是漫天的星光都落盡了他眼中般,他輕啟薄唇道:“那依你之見,這唯一該安放在何人身上好呢?”
他的眼神太亮,就像是連星星都燃燒在當中般。
漱玉被他看得臉都發燙起來,慌忙別開眼道:“我不過是隨口胡謅而已,你犯不著跟我較真。既然這名字是你親自取的,想來也有你的用意。是我的不是,一時起了玩心,在這里班門弄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