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的這句話正說到了十一老太太的心坎兒上。
琪兒的舅舅舅母是真心心疼外甥女,高家那個后生也是出類拔萃,與琪兒很是般配。但是媳婦和她胞弟卻是高家庶出的子女,雖說當(dāng)家的老太太為人也算是公正,但是終究是比不上那些嫡出的子女,若是琪兒的嫁妝再寒酸一些,那琪兒的舅舅舅母在家中也抬不起頭來。
十一老太太的夫君去的早,這些年都是靠著她的那份嫁妝在支撐,好不容易熬到兒子考上了舉人,做了官,它們一支在族中也慢慢地有了些底氣,兒子卻突然丟下一干老小去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她差點哭瞎了雙眼,可是又有什么辦法?還是得苦苦支撐下去。
孫氏見十一老太太一臉的悲苦,嘆了一口氣道:“你們這一房的艱難我都看在眼里。同出一脈,我們又怎么可能坐視不理?你放心,六丫頭和九丫頭的嫁妝就由我來籌辦。”
“十二弟妹……”十一老太太聞言驚喜地抬頭看向?qū)O氏。
孫氏擺了擺手:“什么都不用說了,六丫頭和九丫頭的嫁妝就參照著我們府中嫡女的例子給。你就放心好了。”
“這些年多虧了族中的接濟(jì),你們這一房更是時時送來些銀錢米面布帛,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感謝的好了……”十一老太太有些哽咽地感激道。
“說了這些不用提了,同是王家人,本就應(yīng)該守望相助才對。”孫氏見狀,眼中帶著些滿意,口中出來的卻又是這樣的一套言語。
“就按我說的,九丫頭就說給你媳婦娘家的表親,六丫頭的婚事聽我的。”孫氏的話不容辯駁。
十一老太太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可是想起孫氏剛剛提出的要給兩個孫女出嫁妝的話,這份猶豫又是那么得微不足道,可是她對孫女終究是心疼的,因此問道:“不知道弟妹要說給琪兒的是哪一戶人家?”
孫氏聞言故意皺眉道:“我還能害了六丫頭不成?自然是瞧著般配的。那孩子的家中是臨河那條街上的商戶,雖說是商家,但也是有產(chǎn)業(yè)傍身的。最主要的是離著我們近,有族中撐腰六丫頭也不會被人欺負(fù),而你老了之后也好有個依靠。”
十一老太太聽說是商戶出身,有些不愿意,金氏卻乘機(jī)道:“雖說是商戶出身,但是那孩子是個出息的,想走科舉的路子。我朝并不限制商戶之子參加科舉,說不定日后也能金榜題名呢。”這就純粹是信口開河了。
但是十一老太太性子向來憨厚,有少有主見,因此被金氏和孫氏這么一說,便也沒有再反對了。
孫氏見狀道:“那就這么說定了,等過幾日我便找媒人說合。”竟是一錘定音。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十一老太太終究是沒有說出拒絕的話。
金氏見事情成了,忙高興地朝孫氏看了一眼,很是自得的樣子。孫氏低頭喝茶,沒有理會。
這邊左稍間里,王琪已經(jīng)是面白如紙。三娘見她眼眶已然是紅了,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那日救人的少年的家中情況三娘是聽說過的。
原來這就是金氏和孫氏要打的主義,自己家的孩子舍不得,別人家的孩子就能可勁兒糟蹋么?可惜這個年代,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琪她半點說不的余地也不會有,十一叔祖母看上去也是個軟弱好欺的性子,以后又還要仰仗著族里和孫氏過日子,到底是底氣不足。
王琪心儀自家表哥,本來已經(jīng)幸福在望,卻突然被孫氏和金氏橫插一杠,壞了姻緣。她何其無辜?現(xiàn)在也只能希望那晚救人的那個少年是個好的,不要讓王琪的命運更加坎坷。
不過能見義勇為的人,至少因該是心地純善的吧?三娘心中暗暗祈禱。
王琪失魂落魄地被十一老太太領(lǐng)走了,十一老太太看見孫女那泫然欲泣的眼神時,眼中是內(nèi)疚的,可是她也只能嘆息一聲,帶著王琪想孫氏告退。
元娘,三娘和五娘目睹了剛剛的那一幕,都有些情緒低落。她們雖然是王家的小姐,但是很多時候也都是身不由己的,命運半點由不得自己掌控。不知道日后自己的婚事是不是也是會這樣任由人擺布。
可是,容不得她們傷懷太久。她們也是才坐回正廳不久,外頭就有人來報說孫氏的侄兒的馬車已經(jīng)進(jìn)了城了,去城門口接人的家丁,剛已經(jīng)先一步快馬趕了來稟報。
孫氏聽聞之后到底是有些喜悅的,自她嫁來青城縣后就再也沒有回過娘家。除了那一年,陸氏壽辰的時候娘家哥嫂為了給她撐腰,來了一趟之后她也是很多年沒有見過親人的面了。
“快再派幾個人去接,到了門口的時候來稟報一聲。”孫氏對常嬤嬤道。
常嬤嬤高興地去了,孫氏又問了甘草廚房里有什么食材,若是差了什么趕緊地差人出府去買。
“都是自家人,你們便留在這里見一見你們表舅舅吧。”孫氏難得和顏悅色地對姐妹幾人道。
在這個時代,兒孫滿堂是一種福氣。孫氏娘家來了人,自然是不能讓人覺得她屋子里冷清的,孫兒們都在學(xué)堂,二娘,四娘,六娘臥病。也就只有讓三娘幾人充一充門面了。
三娘幾人聞言皆是恭敬地應(yīng)了。
孫氏的侄兒孫元宏進(jìn)府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時辰之后了。
隨著門外的一聲通報,一個四十歲左右高挑瘦削的男子帶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進(jìn)了來。
“姑母,侄兒給姑母請安。”那男子快走幾步,到了孫氏面前,給孫氏請安,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激動。
“宏兒。”孫氏也有些激動,伸出手虛扶了侄兒一把,眼眶有些發(fā)紅:“宏兒,真的是你?來讓姑姑好好看看。”
孫元宏笑著又上前了幾步,讓孫氏好好打量。
孫氏見他雖然是長大了,也老了,但是終究是與小時候經(jīng)常跟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小侄兒面容有些相似的,幾十年的光陰產(chǎn)生的隔閡瞬間就消去了好多。
“金生,快來給姑祖母磕頭。”孫元宏一把將正盯著旁邊幾個小姑娘使勁兒瞅著的兒子揪了過來,讓他給孫氏行大禮。
三娘三姐們見狀,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這個跟著孫元宏進(jìn)來的小公子一進(jìn)來就湊到了她們身邊,挨個兒使勁地打量,嚇了她們一跳。
孫金生快速地給孫氏磕了幾個頭,笑嘻嘻地站了起來立到了孫元宏的身邊,眼睛卻一直往一旁斜睨著,繼續(xù)打量著三娘她們。
“這是……你次子?”孫氏皺了皺眉,看了了眼前不老實的侄孫幾眼。見他一身富麗堂皇的織金料子,脖子上掛了一個吊著個長命鎖的赤金項圈,雙耳上還帶著赤金的耳圈,連手腕上也是有兩個赤金的手鐲子,這個孩子全身上下都是金子,可以說是金光閃閃,看得能晃花人的眼睛。
“呵呵,是的姑母,這是我第二個兒子,孫鑫,小名兒金生。平日里就頑皮,您別見怪。”孫元宏看了兒子一眼,口氣雖是責(zé)備,但是眼中的溺愛卻是誰都看得出來的。
“孫鑫”,“金生”,再加上這么一身佛祖金身似得扮相,若不是今早聽過孫氏和常嬤嬤說的話,知道他是五行缺金,三娘真要將他當(dāng)成暴發(fā)戶的兒子了。
“你們來見過你們的表舅舅。”孫氏點了點頭,不再打量孫鑫,朝著三娘她們招了招手。
三娘幾人忙上前去給孫元宏行禮,叫了一聲表舅舅。
孫元宏笑呵呵地喊她們起身,問孫氏道:“姑母,這就是您的幾位孫女?是大表弟家的?”
孫氏道:“大的是老2家的,三娘和五娘是老三家的。”
孫元宏又將三姐妹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出自王家,又有姑母你親自教養(yǎng),果然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說著,孫元宏朝身后招了招手,一個看上去是他帶來的丫鬟上前來,拿出了三個荷包遞到了孫元宏面前。
孫元宏接過后,給三娘三姐妹一人遞了一個。
“這是你們表舅媽給你們準(zhǔn)備的見面禮,都收下吧。”
見孫氏沒有別的表示,三娘幾人便都收下了,朝著孫元宏又福了一福道了謝,又將手中的荷包交給身后的丫鬟。
孫氏招呼孫元宏上前坐了,想問他一些京中娘家的情況。
不想,孫金生卻突然開口道:“爹你是要從她們中挑一個給我做妻子么?兒子瞧著樣貌都還可以,不過這個眼睛最大的最合我意。”
這句話像是一聲驚雷“轟”地一聲炸響在廳中幾人的心上,三娘愕然地抬頭看向?qū)O氏,元娘皺眉將臉撇向了一邊面上難得帶了幾分怒色,而被孫金生用手指著的五娘霎時滿臉通紅,張口結(jié)舌。
孫氏愣了半天,轉(zhuǎn)頭怒瞪向?qū)O元宏道:“這是怎么回事說的是什么混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