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大明朝真正一線研究火器的工匠社會地位低到讓人覺得可怕的地步，吃不飯還算可以理解，但是來自官府的各方面歧視是怎么回事。

所以，在火器研究，固然有無數人在紙面吹噓自己想出來的火器如何糜爛百里，威力無窮，但這些連大米小米都分不清的家伙哪里懂什么化學。

任何的軍事系統，都包含著索敵，打擊，摧毀三個部分，而對于火器來說，火藥的投放、殺傷力，投入產出，都是需要好好計算的。

大明朝的毀滅是基層腐朽的毀滅，連火器都造不出來。

“你能有什么危險，這一夜，差不多是可以頂住的，當然了，那些官員會以相同的速度把家眷趕緊送走，但是對于頂住李定國還是不難的，老李沒有帶多少重裝備，是一身布衣一把刀，裝備全靠撿，扔手榴彈足夠嚇唬住他，幾百艘船呢，想整合好了，全力攻擊起碼得得一夜吧，估計也只有干糧和水做補充，我的要求不高，頂住這一夜，明天怎么樣都可以挽回的。”

詹事幫卻不太滿意，說道：“不會還是要求我深入險境吧。”

“你有什么危險，大明朝的官兒啊，說說是了，他們要有敢傷我們的行動力，還能讓匯賢雅敘在南京開張？至于明天，我也是在思考，既然李定國已經入局，我們也不好趕人不是，但南京是不能給他的，同時江南地區引入一個外部因素，其實對我們沒多少壞處，你想想看，如果整個江南的大小士紳都開始要買我們的軍火，那是多么美好啊。”

詹事幫說道：“這怎么會美好，我感覺渾身不自在，這不是找挨打嗎，早晚會讓人把武器用在我們身啊。”

李向前都笑出聲了，說道：“你還是不了解什么叫帝國主義啊，帝國主義范兒的意思，是從來不會在意賣給你多少武器，只要你威脅不到他好，學過近代史嗎，軍閥想用進口的武器威脅到帝國主義，是不可能的！”

“但他們也有工匠，必然會拆開研究的吧。”

“這是一個很辯證的問題，一旦他們開始摸索著學習我們，必然開始接受帝都的知識，那么自然知道我們的差距有多大，進而在這些人里產生帶路黨，任何有良心的國人在發現了可以帶領全國的人走向繁榮的道路，都會毫不猶豫的沖過去的，畢竟我們的政府完全對任何可以通過考試的人敞開，我們只要管好立法、司法，還有考試權好。”

詹事幫說道：“可是你架不住他們只學軍事技術，我可是看過世界史的，歐洲是這樣，明一些的經常被叢林里的蠻子拿著先進一些的武器逆襲滅掉。”

“當然了，那是古代，冷兵器時代嘛，是這個樣子，所謂的明國家，往往是建立在內部的層剝削下層，層作為幫兇和既得利益者存在的國家，如古羅馬，還不是養肥了將軍，農夫們打仗賺不到錢，最后肯當兵的都是外族蠻子，而一個蠻族，如蒙古，卻是可以走稍微平等些的路線，還有然后將大量的金錢用來雇傭各國人渣，設計各種武器，他們不必負擔什么狗屁的宗室貴族，還有儒學大師的負擔，男丁數量是兵員數量，財政收入是軍費開支，因此在社會結構，明程度低的蠻子打敗明人是很輕松的。”

詹事幫說道：“所以我們得小心，要不軍火少賣點，我看手榴彈不錯，三個月失效的話，雖然黑了點，但是賺啊。”

“你得兩面來看，首先，我很懷疑南明能出現開明到砍掉儒生的崗位，給工匠工人工程師發高薪的人物，起碼歷史沒有這樣的人，還有，明的本質可是不同的，無論是歐洲的蠻子還是我們這邊的，都投入了被自己征服的明的懷抱，原因絕非是先進性，而是因為傳承的合法性啊，你記得，羅馬皇帝的傳承是一團亂麻，每次都是以篡位告終，這是羅馬篡位制的原因，當然了，后來西方人走的是君權神授，教皇加冕的套路，直到拿破侖甩開教廷，君權才壓倒教權啊。”

詹事幫說道：“你是說，他們根本無法改變？”

“是啊，應該是沒得改的，武器的進步絕非進步的武器，當然了，真正的難點在這里，我們不希望消滅李定國，他還是很有用的，起碼他爹張獻忠在云南打的不是很好，最佳的選擇是什么？李定國被打退南京，不要進城消耗我們最需要的人力資源，事實，我不希望他們屠城，但又希望他們在江南待住，你說該讓他們去哪？”

“這……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吧，人家是來搶劫的，如果困頓與江邊，那可人心分離，只怕逃兵不少，李定國和左夢庚都屬于正規軍不到，但流寇強點的類型，我對他們信心不足。”

李向前哭笑不得道：“后方也在討論，這僅僅是個開頭，一切都在李定國自己，我們需要他作為一條魚攪動死氣沉沉的江南，但又不喜歡他把江南的小魚都吃光，各種分寸難以把握啊。”

對于長老們來說，江南官方層面始終打不開局面也是很正常的，雖然私底下已經有驚人數量的人進帝都，也不少人開始勾結，但骨子里表面他們可都是大明朝的大忠臣呢。

后世的時候，以太平天國起義為開端，大量的軍火訂單養肥了伯明翰的軍火工廠，哪怕某些小地主也愿意買幾只洋人的火器傍身，而后清廷才發現，雖然可以打擊湘軍淮軍這樣的軍閥，但卻始終再也無法好像從前那樣對地方做什么了，與此同時的是，逐漸覺醒的老百姓。

在過去，一個農民一生生活在自己生活區域幾十里范圍內，很難離開，畢竟要離開一段距離，需要消耗的糧食和物資是海量的，因此你無法讓一個毫無概念的人去保護一個他們不理解的東西。

而太平天國起義卻改變了這一切，無論如何，許多人都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在這種情況下，話語權落在人手里，簡直是太正常了，在他們的筆下，漢奸可以變成癡情郎，抗清而死的人變成了臭不可聞的混蛋，正常。

也是說，打下一片地方，如果沒有正確的發動群眾的方式，總不能讓長老們自己挨個去每個村子每個村子的給老鄉挑水吧。

各地的士紳形成的是一個龐大而緊密的關系，而這關系復雜的好像后世美劇的人物關系圖，混亂，永遠不知道誰和誰沾著親呢。

為了打破這種關系，長老們當然需要想辦法了。

“為了買我們的軍火，他們會巧立名目，巧取豪奪，更加瘋狂的從老百姓手里奪走最后一口面包，讓本已經被壓榨到極點的老百姓開始尋求外界的幫助，甚至開始互相之間的敵意，本質，我們只要不瘋狂到出口大炮給他們的話，猴版步槍是一種非常好的銷售渠道，當然了，本地工匠的鳥槍肯定是可以打價格戰的。”

“鳥槍哪里能和我們的武器……”

“武器的目的啊，正如后世，有人疑問，為什么坦克每過幾年要出一種新式型號，而步槍這東西也是在觀瞄系統做做章，其實很簡單，坦克是打坦克和攻堅的，對付的是另一輛坦克和街壘，是可以升級的，而人類的脆弱肉體，快幾百年沒有進步了啊，所以你看，對于那些大小地主來說，偶爾買點舊式的刀劍，足夠看守家園，順便欺壓佃戶，鳥槍都屬于過度武力，但是如果隔壁村的買了幾把來自帝都的槍，馬可以壓倒性的優勢，軍備升級才會慢慢開始，這是現在的軍火商最喜歡的套路，哪怕到了國家層面也是這個東西，當然了，為了防備李定國，多賣一些火槍還是可以的，不過走私的效率太低，利潤也不如大規模傾銷是。”

兩人說著下面要注意的地方，詹事幫之前看的名妓卻一步一搖晃的進來，才各自保持沉默的約好下次再聊。

李定國覺得不對勁，不是進攻的情況不對，而是城頭敵人的反應不對。

由于沒有無線電概念，因此侯方域的通知，是他掛保儒衛國的旗號，意味著暫時控制了城門，不過本質這種控制是狐假虎威的嚇唬，一旦被發現，侯方域的行為沒得到任何大佬的背書，被碾壓簡直輕輕松松，因此要毫不猶豫的打過來。

而侯方域卻是個惜命的，哪里敢在金川門多逗留，一聽說賊人的船隊浩浩蕩蕩的快要到了，自然是留下幾個亡命徒，自己先跑了，反正他拉來的那些炸藥，雖然是質量參差不齊，卻也是分量足夠，這一下雖然對于金川門無法造成大規模破壞，但是對于城門也造成了傷害。

如果是平時，還能抓緊時間搶修，實在不行直接用石頭石子堵住是。

但侯方域同時還和他的搭檔安在旭勾結，一起放火。

南京城作為大城，對于火災自然有豐富的防備經驗，當然不能容許你燒掉很重要的設施，但是如果人家在那些不重要但是必經之路的地方點火，那可坑爹了。

因此，頂著不多的火槍、遠遠的打不準的小炮，第一股人馬沖進了城門，同時依靠準備好的滑竿，將人綁在頭后，直接推高送去，居然建立了一個穩固的支撐點！

但是，怕但是，這支撐點也沒完呢，南京城門基本都是三道門，個別的瘋狂者甚至有五道門，進了城門后，會是一個四面都是墻壁的空地，單純的步兵進去，也只能作為靶子被打。

歷來這種攻城戰，占據外墻不是本事，人家一個反沖鋒，你填入無數人命打下的缺口，可以堵住了。

這種情況下，要么用大炮轟，要么是用奸細開門，要么學習蒙古人好榜樣，直接喝令百姓背著土去堆在城下，用泥土和尸體鋪出一條路來。

當然了，他這次行動還是得到了侯方域的提前布置，那些運來假裝幫忙守城的土包，有不少都是炸藥，雖然是原始火藥，但也足夠了。

雖然剛剛下船，但時間不等人，催促疲憊的士兵攻城，不過哪怕是欺軟怕硬的左夢庚也變得武勇起來，這可是繁花似錦的南京城，打進去，搶一次，自己一輩子都夠了。

“沖，殺，誰殺的人最多，我獎給他城里大官的一個大小姐！”

雖然只有提前做好的，各種竹竿，但侯方域卻也沒有閑著，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早安排了長長的繩子，只要手腳麻利，順著繩子爬來的效率高的很。

金川門瞬間被破，也可想而知。

不過，忽然響起的巨大爆炸聲，卻是讓李定國皺眉不已，入城的士兵都是手持刀劍的漢子，正在拼命將城門打開，而救了火的官軍，由于其戰斗力太差，基本是勇接敵而潰，勇見敵而潰，下勇聞敵而潰的節奏了。

不過入城不是那么好入城的，侯方域哪懂得如何搞破壞，更別說無數援軍只怕已經都在朝金川門而來。

沿著城墻的支援，可是走土路更快不是。

李定國一邊指揮著各艘船趕緊想辦法靠岸，人入城越多越好，甚至捏著鼻子學習左夢庚對自家士兵撒謊，說已經打進城了，城里都是金銀珠寶，美女如云，快來搶什么的。

而此時，也是四分之一不到的船靠在江邊，最遠的船還在幾里地之外，可以說，如果不是有侯方域這個內鬼，他根本不可能去攻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