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七章 瘋狂的夜戰

夜色已深，漆黑如墨，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城頭的守軍早已經得到提防韃子趁夜攻城的命令，一個個都打起精神，舉著火把，藉著火把照出的範圍瞪大眼睛看著黑暗的城外之處。

已經是子時三刻了，城外卻依然沒有一絲動靜。城外的韃子大營除了四角哨塔上的火把外，也是寂靜一片，絲毫看不出一點夜襲的跡象。

“王老二，你說韃子晚上真的會來嗎？這都子時了，一點動靜也沒有。”一名舉著火把在城頭巡視的士兵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後向通行的同伴問道。

“席柱子，你他孃的閉嘴，要是被上頭聽見了，少不得抽你一頓鞭子。既然上頭有命令，你照做就是了。”被叫做王老二的士兵絲毫也被傳染了，張嘴打了個哈欠後小聲罵道。

席柱子嘟囔了兩句後再也不說話了，兩人舉著火把繼續向前走去，在火光下拉著兩條長長的影子。

子時已過，已經到了丑時了，城上的士兵一個個都開始打哈欠了，一傳十，十傳百，嘴巴張的此起彼伏。很多人的眼睛都睜不開了，但卻是畏於軍令，強自睜大著眼睛向城外看去，卻依然是什麼都沒有看見。

忽然，一個士兵臉上獻出了狐疑之色，向身邊的一名什長道：“老大，我好像聽見城下有很奇怪的聲音。”

那什長一愣，也豎起耳朵仔細聽起來，城下卻是隱隱約約的傳來了連綿不斷的沙沙聲，猶如無數的蠶寶寶在吃桑葉的聲音。

什長臉色微變，急忙抽出一支箭，從衣襟上撕下一塊布快速的纏到了箭頭上，湊著旁邊的火把點燃，然後張弓搭箭，向黑暗中發出聲音的地方射了過去。

隨著火箭的軌跡，那什長赫然發現在護城河邊正有十幾個人影正向河邊蠕動。每個人的身上都揹著一個包裹。

什長臉色大變。頓時厲聲大喊起來：“韃子，韃子進攻了！”

淒厲的喊聲頓時將城頭守軍的睏意全都驚飛了，一個個的神情頓時緊張起來。更多的火箭頓時向城下飛去，火光的照耀下，不止十幾名韃子，而是上千名清兵伏在地上，揹著包裹。趁著夜色在偷偷的向護城河裡傾倒沙土。

緊張的明軍不等將領下令，紛紛張弓搭箭急忙向城下攢射而去，黑暗中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清軍的行動已經被發現了。他們索性也就不再匍匐在地，全都迅速的站起身來，衝到護城河邊，解下背上的包裹將沙土傾倒在河中。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回狂奔。

城頭上射下的箭雖多，但是並沒有形成規模，而是士兵自發的射擊，並沒有給清軍造成多大的殺傷力。而且由於黑夜的掩護，城上的士兵根本看不清城下的人影，只能根據感覺摸索著向城下放箭。

韃子的反擊很快就到。城上的士兵看不清城下的清軍，但是清軍的弓箭手卻能看到城頭站在火把上的清軍，一支支利箭從城下激射而來。城頭上頓時又是一片哀嚎慘叫之聲。許多明軍弓箭手紛紛中箭到底，一時間守軍的勢頭被清軍犀利的箭雨給遏止住了。而清軍趁著這個機會又是加緊了填埋沙土的動作。

聽到動靜的李本深疾步從城樓中走出來。看到弓箭手不斷的受傷到底。信念急轉，就明白怎麼回事了，於是大聲喊道：“快滅火把，把火把熄滅！”

士兵們有了主心骨，立刻聽命行事起來，急忙將身邊的火把拔下來扔到地上踩滅。

頓時，城頭上也是黑暗的一片了。

李本深繼續道：“一半的人對著正對城門的護城河方向射箭，其餘的人向兩邊散射。”

守軍在李本深的組織下，射出的箭雨有了針對性，城下的清軍的慘叫聲又密集起來，可見李本深的戰術收到了較好的效果。

韃子的箭矢也在黑暗中不斷還擊著，沒有了火把的指引，再加上守軍城牆的優勢，城上守軍只是偶爾會響起急聲慘叫，傷亡率比起清軍來則就低得多了。

即使如此，黑夜也是最好的掩護。阿濟格自然不會因爲死上幾十個人就停止行動，而是在後方更加瘋狂的逼迫著這些漢軍旗和朝鮮族的士兵以更快的速度裝土填土。

本就和衣而睡的李成棟聽到消息後也匆匆趕來了。當他了解情形後也是有些後怕。若不是即使發現韃子的行動，等到天亮之後，韃子估計就將護城河填的差不多了。護城河若是被填平了，光憑剩下的城牆肯定難以抵擋韃子的紅衣大炮的轟擊。所以，千萬不能讓韃子將護城河填平。

“老弟，除北門外，將其他方向的弓箭手都調過來，同時調集一半的火炮向城下轟擊。”李成棟略一思忖，斷然命令道。

“得令！”李本深急忙安排去了。

隨著明軍弓箭手的增多，城下清軍的傷亡率在急劇上升，慘叫聲從原來的一陣一陣變爲連綿不斷，在密集的箭雨下韃子填土的速度也頓時減緩了不少。

等到城頭上的佛郎機大炮開火之後，清軍羣中又是一陣慘叫哀嚎，一顆顆炮彈徑直落入密集的人羣中，炸的韃子哭爹喊娘，肢體橫飛。

而且明軍這次爲了增加殺傷範圍，採用的多是開花彈，子母彈，毒煙彈等這個時候的特種彈。這些炮彈落入韃子羣中，除了製造一聲聲哀嚎慘呼之外，還引起了一陣陣的咳嗽咒罵聲。毒煙彈讓很多清軍士兵的咽喉發痛，眼睛紅腫，皮膚瘙癢，痛苦難當。

李成棟好像是日後不打算過了，催命似的讓士兵把炮彈連綿不斷的發射到了城下，讓韃子填土的速度變得更加緩慢，猶如蝸牛爬樹一般。

火炮和弓箭的配合之下，在正對城門的護城河方向的方圓百步之內，幾乎成了一片無人區。那些填土的士兵都是從兩邊炮火沒有波及到的地方快速的填土，然後狂奔而回。

這場野戰雙方都是摸著黑在打，戰場的情形都看不大清楚，只能依靠聲音來判斷戰況如何。

阿濟格聽著手下的不斷回報，也是有些焦躁起來。這樣攻打下去，眼看著天就亮了。若是天一亮的話。城頭明軍的火器和弓箭就更有準頭了，護城河這個最大的攔路虎還沒有填平，這會使他的計劃很有可能功虧一簣。可是他目前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對於夜戰，一直都是八旗兵不太擅長的。

想了想，阿濟格厲聲道:“繼續填土，一刻都不許停！本王要天亮之前看到通往城門的路是一條平坦的大路。說要是敢退回來，殺無赦！”

傳令兵諾諾而去。向那些早已心懷不滿的漢軍旗和朝鮮軍將領們傳達著阿濟格的命令。

在阿濟格的嚴令下，本來已經心驚膽戰的清軍又重新鼓起勇氣，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在河邊來回往返著。清軍的弓箭手也是沒命的向城頭回射。

清軍的行爲讓城頭守軍的壓力越來越大，李成棟兩人也都是臉色凝重，一言不發，只是不停的指揮著弓箭手和炮兵向城下射擊著。他們已經不考慮天亮之後彈藥還夠不夠用。弓箭手的手臂還能不能拉開弓。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了。因爲他們知道，若是今夜不能阻止韃子填埋護城河的話，那麼城池明日很有可能就會淪陷。

只守了一天就要淪陷，這是他們死也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們在今夜必須瘋狂的射擊，用最猛烈的攻勢打到韃子心寒，爲蕭毅大軍回援贏得時間。

時間已經到了寅時，將近卯時。城上的炮火和箭矢依舊是瘋狂的向城下傾瀉。清軍的屍體已經重重疊疊，密密麻麻。在黑暗中已經嚴重阻塞了其餘清軍前進的道路，大大影響了他們來回往返的速度。

一個渾身浴血的漢軍旗將領闖進了阿濟格的中軍大帳，撲通一聲跪下，帶著哭腔大聲哀求道：“王爺，不能再打了，求求您收兵吧，我的兄弟們已經快要死光了。我求求你了，王爺！”

阿濟格神情不爲所動，一腳把那漢軍旗將領踹翻在地，大聲斥道：“你這狗奴此，本王剛纔已經說過了，敢私自後退者殺無赦！來啊，拖出去斬了！並將他的狗頭送到其他的那些漢人將領那裡去，讓他們知道違背本王命令的人是什麼下場！”

門外頓時衝進來兩個虎背熊腰，如狼似虎韃子士兵，拖起那兀自哭喊求饒的漢軍旗將領快速向帳外走去。很快，夜空中就傳來了一聲短促的慘叫聲。

當那漢軍旗將領的首級被送到在前線督戰的衆漢將面前時，衆人是噤若寒蟬。有的人眼裡出現的是惻然，有的人則是畏懼，但是更多的人眼中出現的卻是怨恨，雖然那怨恨之火尚不明顯，但是卻依然熊熊燃燒了起來。

阿濟格在殺了那名漢軍旗將領後，帶著親兵親自來到前線督戰。當他知道因爲太多的屍體擋住了道路時，竟然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愚蠢的奴才，既然那些屍體礙事，那就把他們全部都推到河裡去。說不定天亮之後，這些南蠻子的屍體都足夠把護城河填滿了。”說完哈哈大笑起來了。

阿濟格身後的一衆滿蒙將領頓時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甚至還有人連稱妙計，讓阿濟格猙獰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些本來就心聲怨恨的漢將們聽了這話，一個個眼中的火苗燃燒的更加旺盛， 有人甚至把手心的肉都刺破了。只是他們在阿濟格望向他們的時候都選擇了低頭。他們雖然心中憤怒，但是卻沒有勇氣起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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