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耍賴

夜已經很深了，直到最后一家店要關門打烊歐陽明朗才不得不要回家。明明喝了很多，可是意識仍舊很清醒，只是腳步有點浮了，走起路來總找不著方向感。停止了喧囂的城市讓頭腦都清醒了許多。

不知道古少風現在怎么樣了？

剛剛有這個念頭立馬就被他趕走了。不是有那個叫邱桐的男人在嗎，何須自己擔多余的心。雖然話是這么說，但事實上他還是覺得有點失落的。那個叫邱桐的男人，完全一副自己才是正宮娘娘的氣場，這讓歐陽明朗很不舒服。原來，就算自己一直站在原地等待，可是有些東西還是敵不過時間的侵蝕會改變。

明天要不要請半天假呢？估計夏盟那家伙又要叫囂了吧！一直靠酒精和混亂的夜生活麻痹著自己的生活，夏盟雖然說了他很多次，可是沒辦法改掉了，心是空的，再不塞點東西進去填滿它，他真的很怕自己的那顆心就這樣子生銹了。歐陽明朗看了下時間，凌晨四點，再過三四個小時就到上班時間了。不管晚上過得再怎樣靡亂，他也絕對不會把這滿身的酒氣帶去公司。歐陽明朗吊兒郎當是吊兒郎當，但是好在還有原則性。

凌晨的出租車不怎么好攔，尤其還是他這種宿醉的酒鬼，人家的士司機一看他走路輕飄的樣子直接把車從他面前開走了。他索性站在原地不動，等著人家來問。

“先生，要打車嗎？”

一輛的士停在他面前，車窗被搖下來，一張看起來已經四十多歲的男人的臉探出來，問道。

你看，世界就是這樣，你拼命追逐的時候得不到，你不想要了的時候偏偏輕而易舉擁有了。歐陽明朗笑了笑，點了點頭拉開后車門坐了進去。

“去哪？”

歐陽明朗念了一個小區的名字，離酒吧街稍微有點距離，司機一聽就直接發動了車子。歐陽明朗也沒再多說話，靠著后椅墊稍微瞇了一會。

等司機叫醒他的時候，歐陽明朗才發現自己居然在車上睡著了。他住的那棟比較靠里一點，深夜的小區真安靜啊，歐陽明朗緩步走在小道上，感受著夜晚的微風，雖然不是第一次這個點回家，但卻是第一次認認真真感受周圍的環境，他甚至不知道原來自己住的小區里還有一個小池塘，而且今天晚上池子里的蓮花開了。原本是回家的腳步突然拐了個彎，朝開滿蓮花的池塘走過去。微風將蓮花的清香送過來，連空氣都變成了這種微微的清香。狠狠呼吸了幾大口新鮮的空氣換掉肺里臟污的二氧化碳，一下子覺得神清氣爽起來。又逗留了一會兒，他才轉身往樓里走。

歐陽明朗住十樓，電梯拐過去第一間就是他的房子。一邊走一邊低著頭在包里找鑰匙，冷不防腳下踢到了什么東西，把他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在他門口坐了一個人！

那人似乎睡著了，被人踢到也沒有反應。歐陽明朗剛想叫醒他，卻又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等等，這衣服怎么那么眼熟。明白地上坐著的人是誰后，他立馬蹲了下來搖醒他。

“少風，少風，醒醒，怎么坐在這里睡？”

一直埋著頭的人終于在他大力的搖晃下醒了過來。揉了揉還沒很迷蒙的眼睛看向他。

“小朗，你回來啦！”眼里滿是欣喜。

“你在這里坐多久了？”歐陽明朗邊說邊將他從地上攙起來，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他腹部受傷的地方。古少風的臉部明顯抽搐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裝作什么事都沒有一樣，卻不知道他的這些小變化全都被歐陽明朗收在了眼里。

“你去哪里啦，我等了你好久哦?！笔軅墓派亠L索性將自己的大半個身子都靠在歐陽明朗身上，順便孩子氣的跟他撒了個嬌。

“你是笨蛋嗎？干嗎跑到別人家門口坐著?！睔W陽明朗雖然很生氣，但大半還是心疼的。看他站立起來的姿勢都已經有點僵硬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已經坐了很長時間。連開門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些，歐陽明朗扶著他進去屋子里。

“哪里是別人家，這是小朗你家吧。只要有小朗的地方，我都會覺得是家。”這句話真熟悉，就像很多年前，有人也是這樣對他說，以后小朗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歐陽明朗信了，可惜輸得一塌糊涂。

被勾起了不愉快的回憶，原本想要罵人的話也罵不出口了，歐陽明朗心下嘆了口氣，不再接他的話。拿過鞋子讓他換上，將他扶過沙發那邊坐下。這次的動作小心翼翼了很多，沒有再碰到古少風的傷口。

歐陽明朗自己也累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胃里的酒精似乎已經開始起作用了，頭開始有點犯暈。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醫院嗎？”

“還不都是因為小朗?！惫派亠L一肚子的委屈。

“因為我？”

“對啊。你都不來看我，那我就只好跑來找你了。”

“什么，你是偷偷溜出來的？”歐陽明朗騰的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他就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送進去的時候一副要死人的樣子，怎么這么快就沒事了。這男人是不是也太亂來了。

“嗯?！惫派亠L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朝他點點頭。

“不行，我現在送你回去?！闭f完，拉著古少風就往門外拖。

“我不回去。我就要跟小朗你待在一起。”古少風死死抱住沙發，就是不肯松手。

“你不就是要見我嗎，現在人也見到了可以回去醫院了吧。”

“不要啊，小朗你不要這么對我嘛。”古少風繼續裝可憐。

“古少風，你別跟個小孩子一樣耍賴好不好。”

“我不管。除了你這里，我就再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小朗，你真的忍心趕我走嗎？”古少風撲過來抱著他的胳膊，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懇求著。

歐陽明朗當然不會相信他真的沒地方可去，但是卻也真的知道，很久之前開始，古少風就已經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于是聯想到他現在身上還帶著傷，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受傷的，要是就這么把他趕走了，真出了點事該怎么辦？恨歸恨，要人命這種事他歐陽明朗還不至于狠絕到這種程度。然而他卻忘了在醫院遭遇的正宮娘娘現在人在何方？

“松開。我事先說明，我可是很忙的，沒有時間照顧你?！迸牡羲氖郑瑲W陽明朗坐回沙發里，故意擺出一副冷面孔。他就是恨自己的這種于心不忍，明明可以冷眼旁觀任何人受盡凄涼，可是對象換做是古少風他就看不過眼了。

“嗯嗯，我知道，我來照顧你就好了?！惫派亠L笑著又貼上去。

“離我遠點。還有，收留你可以，但是僅限于在傷口結疤前。傷好了之后你就從哪來的回哪去?！?

“小朗！”古少風要哭了，他們家小朗怎么還是那么冷酷無情呢。

“閉嘴，不然現在就給我滾回醫院去?！睔W陽明朗瞪了他一眼，古少風只好乖乖將剩下的抱怨悉數吞回肚子里。

“不準帶不認識的人回家?！睔W陽明朗瞟了一眼他，古少風立馬會意的猛點頭。

“不準在家里抽煙。”歐陽明朗真心受不了焦油燃燒的味道。

“不準夜不歸宿?！?

“不準……”

“嘻嘻——”

“你笑什么？”

“沒什么，你繼續?！?

“算了，暫時只想到這些，以后想起來了再告訴你。”

“嗯，放心吧，你說的我全都遵守。但是小朗……”

“干嘛？”歐陽明朗一記衛生球將古少風哀怨的小眼神直接秒殺。

“我肚子好餓哦，有沒有東西可以煮來吃?。俊彼麖淖蛱煜挛绲浆F在還粒米未進呢，不餓才怪。

“你這個白癡，餓了不會早點說啊?！睔W陽明朗嘴里還在罵他，腳步卻已經移到冰箱那邊去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吃的東西可以填肚子。

看著歐陽明朗蹲著身子慌亂找食物的身影笑瞇了眼，古少風抱個抱枕舒服窩進沙發里。就是這種感覺，這些年在國外一直想要尋找但卻始終找不到的那種安心的感覺，竟然只是看著小朗的為自己找食物的身影就輕易的尋回了。

果然，都是因為你不在身邊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