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笑了笑:“謝謝他的祝福。”
葉楚雖沒有說, 但蘇明哲曉得, 這句話又要由他代為傳達。
蘇明哲覺得有些奇怪,但沒有說什么。
“禮物先放下, 我送你去華懋飯店罷。”
“好,再等我一會。”
這一天對葉楚來說很重要,蘇明哲自然要親自送葉楚去華懋飯店。
蘇蘭知道葉楚和蘇明哲兄妹倆的關(guān)系好,她自然放心將葉楚交給蘇明哲。
葉楚整理好后, 就隨蘇明哲走出了葉公館。
沒想到, 葉公館外面已經(jīng)停著另一輛黑色的汽車了。
那輛車屬于葉奕修。作為堂哥, 他向來對葉楚極為照顧。
葉奕修正在等待葉楚,而他的目的同蘇明哲一樣。
葉奕修在路上耽擱了一些事, 所以才比蘇明哲慢了一步。
他也是來接葉楚的。
葉奕修下了車, 他正準備往里走,恰好看到蘇明哲和葉楚走了出來。
蘇明哲也在這時抬頭,看向了葉奕修。
兩人的視線對上。
蘇明哲牽起唇角,笑了一下。所幸他來到葉公館較早, 葉楚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同他一起去。
葉奕修怔了幾秒,他并沒有料到, 蘇明哲會提前那樣多的時間過來。
“堂哥。”葉楚瞧見門口的葉奕修,對他笑了。
葉楚起步走向葉奕修。
蘇明哲眸色一暗,跟在葉楚身后。
“生日快樂。”葉奕修拍了拍葉楚的腦袋, 笑得極為儒雅。
葉奕修很快接著講:“我送你去華懋飯店吧?”
說完后,葉奕修立即打開了車門,示意葉楚坐進車里。
蘇明哲輕輕上前, 不著痕跡地關(guān)上了車門。
蘇明哲:“不用麻煩了,我的車就停在不遠處,我送阿楚去就行了。”
葉奕修和蘇明哲對視,兩人雖在笑著,但心思各異。
葉奕修保持著得體的笑容:“不麻煩,阿楚也是我的妹妹,我本就應(yīng)該這樣做。”
蘇明哲始終擋在車前:“不過,我先前問過阿楚,她也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
蘇明哲語氣溫和,話中仍是不讓。
葉奕修看了蘇明哲一眼:“我一直在牛津,今年才能見阿楚。”
葉奕修試圖讓蘇明哲離開。蘇明哲面上帶著笑,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兩人互不相讓,始終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見到他們有些幼稚的行為,葉楚不由得笑了。
她差點忘了,每次蘇明哲和葉奕修同來葉公館的時候,總會為此起爭執(zhí)。
但是,華懋飯店那邊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人到了。若是他們繼續(xù)僵持下去,不曉得何時才能過去。
葉楚開了口:“我坐葉公館的車子罷,不如你們開車跟在后面好了。”
兩人同時拒絕了葉楚的提議。
這場爭論很快就分出了勝負,最后還是由葉奕修送葉楚過去。
因為前幾年,葉奕修在牛津大學念書。雖然生日禮物準時送到,但是他卻沒辦法來生日宴會。
蘇明哲比葉奕修年長幾歲,讓讓他也無妨。
……
華懋飯店門口,葉奕修的車子緩緩停了,葉楚從車上走了下來。
蘇明哲的車也跟在后面停了下來。
兩人帶著葉楚,一同進了華懋飯店。這是葉楚的生日宴會,葉家已經(jīng)檢查過多次,定不會出現(xiàn)任何紕漏。
華懋飯店的侍應(yīng)生迎了上來,他曉得葉楚是今日生日宴的主角。
侍應(yīng)生說:“葉先生和葉太太已經(jīng)到了。”
蘇蘭和葉鈞釗在九霄廳等著他們了。
葉鈞釗會同權(quán)貴富商交際,蘇蘭則和那群太太們待在一起。
人人都清楚,葉二小姐是葉家捧在手心長大的姑娘。
她的十七歲生日會,自然要好好操辦。
葉楚進了宴會廳后,便被蘇蘭叫了去。蘇蘭那邊的太太們,都想見見葉楚。
其實,葉楚不喜與人應(yīng)酬,但她仍是面上帶了笑,認真對待著。
葉楚同蘇蘭點頭:“母親。”
蘇蘭向她們介紹:“小女葉楚。”
賀太太笑著:“幾年不見,沒想到葉楚出落得這樣好看。”
來人是順南貨號的老板娘,也就是賀洵的母親。她平日忙得很,晚上抽身來參加聚會時又是光鮮亮麗的模樣。
賀太太是典型的上海女人,活得精致。
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她愁的事情只有賀洵的突然消失。今天夜里的宴會,賀洵又不曉得去了哪里。
但是只要賀洵平平安安就好,賀太太也不會去管他。
宋太太也講:“聽說成績也是極好的。”
嚴太太:“曼曼說,葉楚的人緣也很好。”
十里洋場的人,個個心思通透,會撿著好話講,尤其這是葉楚的生日,每個人說的話都格外中聽。
這些話聽聽就罷了,并不會被葉楚放在心上。
賓客們熱情得很,送了許多禮,誠意十足,禮物都被放進了一個房間。待到他們回葉公館的時候,再把那些禮物取回來。
晚宴極其用心,為了照顧賓客們的口味,不同的桌上擺滿了各式風味的餐點。
雞骨醬、八寶鴨、松江鈣魚……這邊是上海菜。牛排、計條司、鮮菇湯……那邊是西餐。
還有蘇州廚子做的中式糕點,和法國西點師做的法式甜品。
葉楚見到嚴曼曼和付恬恬的時候,她們正在尋找她。
“阿楚。”
嚴曼曼嘴邊浮笑,朝著葉楚走來。她的聲音不大,注意得很。
這里人多,嚴曼曼又恢復了先前那副淑女名媛的樣子。
付恬恬在旁出現(xiàn):“十七歲生日快樂!”
嚴曼曼不著痕跡地推開了她,暗自站在葉楚旁邊。付恬恬自是注意到了,很快就站在了葉楚另一旁。
經(jīng)過話劇宜君的排練,她們兩人的關(guān)系近了不少。雖說拌嘴少了,但有時候,明里暗里還是要競爭一小下。
付恬恬買了個關(guān)子:“我早已買好了禮物,過會你就知道了。”
嚴曼曼倒是迫不及待講了出來:“我的禮物是上次托人在英國帶過來的。你一定會喜歡。”
這時,丁月璇從宴會廳門口走進來,她打扮得素凈又清雅。
隔著人群,葉楚對丁月璇點了點頭,兩人相視一笑。
宴會人多,不曉得會不會出現(xiàn)喬六的人。因為秦驍要一直保護丁月璇,所以葉楚給了他一份請?zhí)?
葉楚沉默地看著,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
秦驍跟在丁月璇身后,他們倒像是形影不離。
嚴曼曼和付恬恬已經(jīng)用過餐了,她們并不餓,也無事可做,便同葉楚聊了一會。
這時,嚴曼曼發(fā)現(xiàn)宴會廳的角落里站著一個人。
她怔住,幾個字從喉嚨中吐出:“季儀……”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竟在這里見到了宜君的作者季儀。
季儀回上海灘不久,她雖是有名的作家,但這里名流云集,沒有人會在意。
嚴曼曼問葉楚:“誰請的?”
葉楚看著身后,喃喃道:“喏,他請的。”
“他是……?”嚴曼曼扭頭看去,他的個子很高,她只能抬頭看。他身形高大,面目俊朗。
葉楚緩緩開口:“這是我的表哥,蘇明哲。”
嚴曼曼望著蘇明哲,她怔了幾秒,很快收回了視線。
“我要找季儀講話。”嚴曼曼落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付恬恬見到了葉奕修,兩人一碰面,又爭執(zhí)起來。
葉楚沒能聊太久,就又被葉鈞釗和蘇蘭叫了過去。
這場宴會便在見舊面孔,認識新面孔中度過。蘇蘭說了,這些事要多做,日后定有用處。
當然,雖說生日宴會上有很多名流權(quán)貴,但在這場宴會中,卻沒有一個尚家的人。
葉楚并沒有請尚嫣。
上回在南國酒家用餐的時候,尚嫣故意在嚴曼曼面前挑起事情,又刻意拉著葉楚去找陸淮,意圖試探。
葉楚反應(yīng)得快,尚嫣絲毫沒有懷疑。
可葉楚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她要接近尚嫣,但不意味著要容忍尚嫣的古怪脾氣。
葉楚要給尚嫣一個警告。
生日宴會這樣重要的場合,尚嫣卻沒有收到葉楚的請?zhí)?
果不其然,這天晚上,尚嫣的禮物還是送到了葉楚手中。禮物被尚公館的丫鬟送到了華懋飯店門口。
丫鬟無法進來,葉公館的人將禮物帶了進來,并將一切事情告知葉楚。
尚嫣甚至讓丫鬟帶了一句口信,說希望上次的事情能一筆勾銷。
葉楚心中冷笑一聲,卻面色不顯,給了尚嫣一個肯定的答復。
很快,葉楚又投入了這一場生日宴會中。宴會的時間雖不長,但對她來講,卻煎熬得很。
不曉得過了多久,她低頭看了一眼懷表,差不多快要散場了。
宴會結(jié)束后,葉楚同他們道別,客氣有禮。
最后,葉奕修送葉楚和蘇蘭回了家。
附近有一家德國俱樂部,若是賓客想繼續(xù)喝酒,便能去那里。
……
回了葉公館后,葉楚穿過漫長的走道,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先前葉楚給陸淮送了一份請?zhí)恢浪袥]有明白她的意思。
生日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有人要去俱樂部玩,有人要去歌舞廳,她卻選擇回家。
進了房間,屋子里沒有開燈,但葉楚察覺到了有人在。
這里雖是一片黑漆漆的寂靜,但那種感覺極為熟悉。
她輕聲問:“是你嗎?”
葉楚按亮了燈,看見陸淮站在那里。
他早已經(jīng)到了。
陸淮的視線直直望了過來,落進她的眼睛。
他手里似乎拿著什么。
葉楚看了一眼陸淮手中的盒子,她記得下午已經(jīng)收過一份他的禮物了。
陸淮說:“這是阿玖送你的。”
葉楚笑了:“我很想她,有機會一定會去找她。”
陸淮喚了一聲:“葉楚。”
葉楚站在那里,看著他一步步朝她走來。
他的腳步不快,但卻堅定極了。
很快,步子停了。
陸淮走到了葉楚的面前,認真地凝視著她。
他的五官被葉楚看得清晰,輪廓分明,同記憶中一樣,她的心跳竟漏了半拍。
陸淮開了口:“我有事情同你講。”
葉楚不曉得他要說什么。
她嗯了一聲,便仔細聽著。
房間里開著燈,柔和的光線安靜落下。
陸淮繼續(xù)講。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七歲了,有很多事情……”
他尚且沒有講完,卻意外被打斷了。
這時,走廊忽的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線。
“阿楚,你睡了嗎?”
蘇蘭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遙遠,但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仿佛很快就會到達葉楚的房間。
房門并沒有鎖。
葉楚和陸淮對視一眼,他們明白,絕不能讓蘇蘭發(fā)現(xiàn)他在葉楚房中。
葉楚掃視著房間,尋找能將陸淮藏起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床,搖了搖頭。目標太大,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
陸淮很高,只能進葉楚的衣柜了。
她嘆了一口氣,堂堂陸家三少,白日里不能相見,他們只在夜里見面。
葉楚一邊關(guān)門,一邊輕聲地說:“委屈你一下。”
衣柜的門在陸淮面前合上,與此同時,房間的門被蘇蘭推開。
葉楚對著鏡子,裝作在解發(fā)帶。發(fā)帶一松,長發(fā)披了下來。
她擱下手中的發(fā)帶,朝蘇蘭走去:“母親。”
蘇蘭沒有懷疑:“見你的房間還亮著燈,我便過來了。”
葉楚隨口問起:“其他人呢?”
蘇蘭說:“明哲帶著他們?nèi)サ聡銟凡苛恕!?
“怎么還不休息?今晚不累嗎?”
“不累。”葉楚笑了笑,“我現(xiàn)在在拆禮物呢。”
她走到桌子旁,坐了下來。
蘇蘭拿起了桌上的一個盒子,遞給葉楚。
葉楚拆開了盒子,里面放著一條翡翠項鏈,顏色是恰到好處的綠,頗具質(zhì)感,鏈子做工也精致。
蘇蘭在旁問:“你覺得這條項鏈怎么樣?”
翡翠是蘇蘭挑的,成色極好。這條鏈子也是她讓人精心打造的。
葉楚笑得真切:“我很喜歡。”
蘇蘭:“戴上試試看。”
她忽的想起了什么:“翡翠同這件洋裝不太襯。”
“我記得你好像有件素白色的旗袍。”
若是今晚要試項鏈,換件衣服也可以。蘇蘭已經(jīng)起了身,準備走向衣柜。
葉楚站起來,心中慌亂卻面色不顯:“我曉得那件旗袍放在哪里。”
蘇蘭停下了步子:“那阿楚拿一下好了。”
葉楚松了一口氣,她朝著衣柜走去,讓自己的步子平穩(wěn)。
當著蘇蘭的面,葉楚擋住了她的視線,然后開了衣柜的門。
陸淮藏身的地方在衣柜里面,在衣服和柜壁之間,正好有一塊空蕩的地方。
葉楚故作鎮(zhèn)定,掃了一眼衣柜,尋找著素白色的旗袍。
葉楚小心翼翼地翻動著衣服,試圖找到那件旗袍,動作幅度卻輕極了。
空間密閉,葉楚清淺的呼吸聲被陸淮聽得清楚。她的情緒尚且沒有回復,似乎有些緊張。
發(fā)帶早就解了,她的長發(fā)垂了下來,落在陸淮的眼前。
發(fā)間有著一抹輕柔的香氣,葉楚的味道絲絲縷縷,鉆進陸淮的鼻子中。
陸淮的呼吸一滯。
他站在那里,身形未動,葉楚的手尋找著旗袍,她一點點靠近過來。
陸淮的視線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了那件旗袍的位置正在自己眼前。
兩人的距離很近,中間相隔著的是葉楚的衣裳。
無論是洋裝還是旗袍,每一件衣服上都有著香皂的清香。
陸淮不由得伸出手,將那件旗袍輕輕一推。
葉楚見狀,心一緊,忙用手將素白色旗袍拿住。
他們的手,隔著一層薄薄的旗袍相觸。那股熟悉的溫熱感,一如既往。
兩人的動作一停。
“找到了嗎?”蘇蘭在后面問了一句。
葉楚的耳根一熱。
她的聲音放得很輕,落下一句警告。
“別動。”
太輕的聲線落進他耳中,反倒有些綿軟。
陸淮忽的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的溫馨提醒:你女兒房里藏了一個男人。
評論隨機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