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他竟然走了!御史們憤怒,有人仰天悲呼:“蒼天?。 痹趺床话堰@貨收了呢。
這人聲音太大了,走出一段距離的宋誠聽到,回頭望了那個方位一眼,把那個方位的人嚇得一哆嗦,只覺天氣更冷幾分。
王文披頭散發坐在地上,身邊很多刑具,對面是一個記錄的番子,待他寫完,按上手印,番子畢恭畢敬把供詞拿給顧淳看。
顧淳很滿意,道:“真是聰明人?!?
昨晚下大雪,氣溫陡降,王文差點凍死,今早顧淳一來,他就招了。顧淳正要帶人去拿陳循,宋誠來了,看了供詞,點頭道:“去吧?!?
午門前很多朝臣三三兩兩站著說話,聊的不外乎看樣子又要下雪了,今冬第一場雪下得早了些之類的話,陳循跟戶部幾個同僚站在金水橋邊,一個同僚指著飛馬而來的錦衣衛,興災樂禍道:“宋大人到底年輕,按捺不住性子了。”
“可不是,總得拿幾個御史殺雞儆猴嘛。”另一個同僚滿臉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看兩大機構撕逼真爽啊。
陳循微笑道:“兩位,慎言。”
“怎么朝這邊來了?”
來的足有五六人,行動如飛,下馬后直沖他們這邊走來,當先一個少年,長相俊朗,飛魚服更襯得他齒紅唇白,可不正是顧淳。
看清來人是顧淳的朝臣臉色變了,顧淳親自來,可見倒霉蛋級別不低。
有人奇道:“怎么不是沖都察院去?”
顧淳當先而行,后面一群番子緊隨其后,卻是直沖金水橋這邊來。站在這里的三四撥人大驚,不由自主地退開。陳循這一撥四五人也很有默契地走開。轉眼間,金水橋畔一個人也沒有。
御史們以為錦衣衛又要來拿他們,滿腔悲憤之余,有硬氣的反而大聲道:“我等進詔獄陪伴王大人又有何妨?”
這話一出,同僚人人怒目而視,你當詔獄是鬧市嗎?去逛逛就回?
“不是沖我們來的。”見顧淳朝金水橋去,御史們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只要倒霉的不是自己就好。
“怎么朝我們這里來了?”有放心的,自然就有臉上變色的。跟陳循站一塊兒的三四人見顧淳折向東,貌似沖他們來,不由大驚。
朝臣們也發現似乎是沖這幾人來的,離他們不遠的兩撥人趕緊跟避瘟疫似的避了開去。
“那是戶部幾位吧?”有人不解,王文曾無數次彈劾宋誠,說是遭報復也解釋得通,怎么現在又要拿戶部的人?
“聽說前幾天宋大人曾去戶部為三大營催餉?!庇邢㈧`通人士爆猛料。
也有人猜測:“難道是為土木堡大捷的軍功遲遲沒有落實?”
皇帝封賞的只有救駕的宋誠、顧淳等四人,以及在瓦剌營共患者的袁彬,連張輔都沒有封賞,因為軍功還在勘驗中。
“這……”有人驚悚,若真是這樣,宋誠也太喪氣病狂了,堪驗軍功是兵部的事,怎么不找兵部的麻煩,反而對戶部下手?
有人猜測:“于大人有防護京城之功?!?
“哦?!北娙嘶腥淮笪颍磥砘实蹠簳r不想動于謙,宋誠才手下留情。
朝臣們低聲議論的功夫,顧淳來到陳循面前,道:“陳大人,請吧。”
陳循面如死灰,心膽俱寒,強撐著才沒有倒下,勉強道:“為了何事?”
“王文說,當日誣皇上非真龍之言,乃是從你這里聽說。”顧淳面無表情地道:“跟我到詔獄走一趟吧?!?
“誣皇上非真龍!”跟陳循站一塊兒的同僚驚呆了,陳大人,你好死不死,亂嚼什么舌根?這話也是我們身為臣子能說的?
陳循怒道:“是王千之告訴我的。王千之誣我。”
早知道這事不能善了,沒想到今日才事發。
顧淳道:“到詔獄說吧。”兩個番子架起陳循就走。
錦衣衛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消息卻像飛一樣傳開了。
“原來是為當日之事。”不少人想起當日早朝時,王文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德勝門外那人舉止粗俗,非太上皇?!贝罄涞奶?,汗涮的就下來了,萬幸啊,當時沒有嘴快,要是附和一句,此時死無葬身之地。
有人看到王直,小跑過來陪笑道:“恭喜王大人,當日力證皇上乃真龍,高升指日可待?!毕氡睾芸烊腴w了。
王直想起散朝時宋誠的話,苦笑道:“宋大人好生厲害,真真意想不到。”
御史們轉頭望向俞士悅,只盼他說回去。王文自己要作死,他們犯不著在這里為他陪葬,大冷的天,還是回都察院吧,該干嘛干嘛去。
俞士悅心潮起伏半刻,緩緩道:“回去吧?!?
今天這事,怕是會被當成笑話了。
御史們起身離去,看熱鬧的朝臣也走了個干干凈凈,曹吉祥又驚又怒,原來是為這事,看來得盡快把東廠拿到手,要不然真成睜眼瞎了。
“皇上,御史們都回去了。”他低眉順眼向朱祁鎮稟報。
朱祁鎮“嗯”了一聲,繼續批奏折。
陳循進詔獄就招了,倒不是他沒有骨氣,而是為王文所誣,必須自證清白,若是死硬不招,這鍋就背得結實了。
宋誠看了他的供詞,道:“拿給王文看吧。”
隨即番子把陳循的車夫拿來,這人哪見過這陣仗,早嚇癱了,問什么答什么。
王文看了陳循的供詞,大罵陳循栽臟,顧淳冷冷道:“讓你嘗嘗我北鎮撫司的手段。”
兩個番子把王文銬在鐵床上,沸水冒著白煙,倒了下來,剛濺在王文肌膚上,他便失聲大叫:“我招,我招?!?
“只怕你不老實哪?!鳖櫞緭]手止住番子倒沸水,冷冷淡淡地道。
“我全招?!蓖跷膸е抟魞旱溃骸爸磺箢櫞笕私o犯官一個全尸。”
他現在只求速死。
顧淳冷冷道:“本官可保證不了?!?
王文犯的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怎么判全在朱祁鎮一念之間,他哪里做得了主?
這次,王文老實了,把以為朱祁鎮翻不了身,才站到朱祁鈺這邊,想出毒計,誣朱祁鎮乃是西貝貨的事一古腦兒全招了。
“該殺?!敝炱铈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