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已半,江南山漸青,山下孤煙漁市散,柳邊疏雨酒家深。
紅花灑落在青瓦上,瓦檐滴落的水珠在巷口的青石板上滴出了小水窩,那點點叮咚之聲,帶著唐詩宋韻,仿佛古老的歲月那頭的回聲。
白色的馬頭墻上,偶爾能看到一枝茶花帶著晶瑩的水珠,伸出墻來。
李香君穿著銀線繡梅花桃紅宮裝?,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腰間系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撐著一把油紙傘,輕盈地轉出巷口,如同花枝般嬌俏。
跟在后面的秦牧輕喚道:“香君,慢點,瞧你的鞋子都濕了。”
一路南來,秦牧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李香君獨自在船上悶壞了,好不容易在蘇州停留半日,她可以出來賞賞景,透透氣,心情自在的她哪里顧得許多。
天上飄著蒙蒙細雨,青石鋪成的路面上不時有些小水窩,她腳上那月白色乳煙緞攢珠繡鞋已經沾滿了水漬。
她低頭一看,嫣然答道:“不礙事,沒濕到里面呢。”
秦牧指指高柳下的小酒家說道:“走了半天,累了吧,咱們進去吃點東西。”
李香君自是百依百順,跟著秦牧往酒家走去,李式這些禁衛立即先趕過去清場,好在此時不是用餐時間,酒家里只有寥寥幾個酒客。
李香君到了屋檐下收起油紙傘,不想一縷春風吹來,檐外的柳絲輕拂,一串水珠滴在了她的俏臉上,她肌膚本就粉嫩如玉,沾上了晶瑩的水珠更顯得無比水靈。
“這樣好看。”秦牧呵呵一笑道。
李香君皺了皺瓊鼻,給他一個俏生生的媚眼兒,然后仰著臉蛋等著,秦牧在她鼻子上輕輕點了一下,才替她抹去臉上的水珠。
“秦王真好。”若不是有旁人在場。李香君一定回他一個溫柔的擁抱。
店家是一對中年夫婦,突然聽到李香君對秦牧的稱呼,手上一抖,差點打碎了茶杯.........
秦牧倆人上了二樓。找了個當窗的位置坐下,這小酒家有些簡陋,但還算干凈,黑漆四方桌,桌上一副青瓷壺杯。
李式他們一個個警惕地在樓下守著,店家跟上樓來點菜,誠惶誠恐,方才雖然聽到了李香君對秦牧的稱呼,但他不敢跟著亂叫,只得小心地問道:“倆個貴人。小.......小店簡陋,怠慢貴人了,不知倆位貴人要點什么?”
秦牧問道:“你這店里最拿手的是什么菜?”
“回貴人,小人這店里最拿手的菜是酒釀清蒸鴨子,貴人可要來上一只?”
“嗯。那就來上一只,另外來上兩個你拿手的小菜就行了。”
“好哩,兩位貴人請稍候。”店家見秦牧好說話,心情放松下來,高興地下樓去了。
窗外楊柳依依,煙雨蒙蒙,遠遠可以看到太湖上隱隱約約的船帆。近處小河上不時有烏蓬船駛過。石拱橋上長出青青的苔蘚,處處透著一種恬靜安祥,時光到了這里,仿佛就化作了綿軟的清波,緩緩地流著。
秦牧從窗外收回目光問道:“香君,還記得在會昌時教你的那首醉煙雨嗎?”
“當然記得。”李香君答完。一手撐著俏臉輕哼了兩句,“霧般江南濕漉漉的醉煙雨,破曉湖光粼粼如許,我放下刀和筆,執菊站在這里。為了等到與你相遇.......”
她唱起來帶著吳儂軟語的腔調,特別柔軟,別有一番韻味。
秦牧靠在椅子上,由衷地輕嘆道:“我這終日奔忙,有時想想,何苦來哉!真想就帶你們幾個,在這平常街市間做個平凡人,聽你唱唱曲.......”
李香君嫣然一笑道:“秦王的心思,奴能理解,但有國才有家,如今天下還沒一統呢,秦王可不能有隱居的念頭,秦王要是累了,奴........”
“奴怎么樣?”
李香君咬了咬紅潤的下唇,俏然答道:“不告訴你。”
“呵呵........”
倆人聊了一會兒,店家夫婦端上菜來,蓋子一打開,一股濃香撲鼻,“兩位貴人,這就是本店的招牌菜,酒釀清蒸鴨子,請二位貴人慢慢品嘗。”
秦牧拿起筷子挾了一筷,入口感覺味道真不錯,忙對李香君說道:“香兒,快吃,真不錯呢。”
夫婦倆聽了秦牧的夸贊,頓時笑得合不攏嘴,連稱慢用,然后退下樓去。
李牧和李香君在樓上對酌了一會,隱約聽到樓下傳來店家夫婦的交淡。
“當家的,我看咱們得把這酒釀清蒸鴨子改改名才行哩。”
“娘子說的是,這秦王吃過的鴨子,怎么還能再這么叫呢。我想想,改叫清蒸秦王鴨,娘子說怎么樣?”
“不妥,不妥,這清蒸秦王連著讀,怕是會犯忌呢。”
“那娘子說叫什么好?”
“當家的,不如直接叫秦王鴨吧。”
秦牧聽到這,真是哭笑不得,怎么說來說去,自己都和鴨沾上邊了呢?
李香嘻嘻直笑,不失時機地打趣道:“秦王開個畫繡坊,一直在跟含煙說什么品牌效應,如今看來,知道品牌效應的可不光是秦王哩,秦王,這事兒奴覺得有趣,您別生人家的氣好嗎?”
李香君軟語相求,秦牧哪里還能有什么氣,好吧,秦王鴨就秦王鴨,不過這一頓,你得給我打八折,不,五折;不然我可虧大了。
倆人吃完飯后,又要啟程南下,許英杰、吳佳成及蘇州官員一齊來送行,秦牧對各人嘉勉了幾句,便上船離開蘇州。
焦夢龍那番話,讓秦牧攻打福建的心更迫切了,船隊進入太湖后,他吩咐下去,一路不再停留,直接到杭州去。
湖上雨細煙輕迷人眼,飄灑正瀟然,船行在平滑的水面上。細浪吐寒花,煙浪遠相連。秦牧躺在船艙里小憩,靠著姜黃色錦鯉錦鍛的大迎枕,擁著云絲綿被。李香君坐在身邊。幫他輕輕按摩著。
“秦王,路上為什么不停了呢?”
“先趕去看看水師訓練得怎么樣再說。”秦牧的手在她嬌小玲瓏的嬌軀上無意識地滑動著,心中卻在想著心事。
看來鄭家得盡快拿下來才行啊,當然,絕不僅僅是為了焦夢龍所說的靛青染料,鄭家控制著海上商路,從日本到南洋,都在鄭家控制之下;
如果不拿下鄭家,海上商路不暢,整個大秦就象被人掐住了大動脈一樣。這怎么行?
現在的問題在于,拿下福建問題應該不大,關鍵是如何拿下鄭家,如果讓鄭家那支強大的艦隊退到臺灣去,就算拿下福建。這海上商路依然還是被鄭家掐著啊!
李香君見他眉頭緊鎖,知道他在想事情,想起他在小酒樓說過心累的話,不禁心痛地說道:“秦王,先歇息一下吧,或許歇息一會兒后,就能想出好辦法來了。”
“嗯。那就歇息一會兒。”秦牧將她擁到懷里,李香君身體嬌小玲瓏,擁在懷里感覺十分舒服,還有她身上淡淡的體香,很好聞。
“快把眼睛閉上。”李香君嬌聲威脅道。
他聽話地閉上了眼睛,鄭家的艦隊卻又從腦海中跳出來。這支龐大的艦隊,真是讓人喜歡讓人憂啊。
如果能收伏這支艦隊,無疑能讓大秦如虎添翼,但若是不能收服,它卻是掐著大秦大動脈的兇手。
年前。他讓顧容訓練新招募的一萬水軍,這支水軍駐地在寧波,日常的訓練都是在海上。從這一點上,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這就是為了對付鄭家艦隊所準備的。
一直以來,想到鄭家數以千計的戰艦,秦牧總覺得大秦水師還太弱小,又沒有海戰經驗,一直不敢讓水師去和鄭家作戰。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總想把水師打造得象鄭家一樣強大,再去決戰。這種想法或許錯了。
其實海戰和陸戰還是有一些共通之處的。只要謀劃得好,同樣可能以弱勝強,以少勝多。
毫無疑問,現在的鄭家艦隊是強大的,也是驕傲的,如果在海上作戰,他們肯定不會把大秦的水師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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