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是皇上的壽日。
慧寧公主和皇上是雙胞胎姐弟,兩人的生日自然也會一塊慶祝。慧寧公主崇尚儉僕,過生日從不風光大辦,也不喜隆重豪奢,只在宮中擺家常宴席,請皇族宗室中走動往來頻繁的人,有時候會請一些頗受寵信的臣子。
如今,慧寧公主仙逝,而皇上有初元丹補養,美人滋潤,活得意氣風發。他就想大擺宴席、普天同樂,以慶祝他這個英明之君萬歲萬萬歲。
離皇上過壽而有半個月,禮部和內務府就抽調出半數官員,爲安排籌備慶祝宴誕事宜做準備。皇上下旨詔告天下,他壽日的前後各七天,宮中都有宴席,分開宴請皇族宗室成員和朝中官員,前後共計慶祝半個月之久。
皇上讓龐貴妃和白賢妃打理宮中宴請事宜,白賢妃以身體不適爲由,讓龐貴妃掌握了大權,處於主理的位置,而她則是協助,說白了只是掛了個虛名。
“母后、母后——”端華公主高聲叫喊,快步走近龐貴妃的寢殿,見龐貴妃靠坐在涼榻上,趕緊上前扶住,“母后,聽說您身體不好,女兒特意進宮探望。”
“沒事沒事,一點小毛病。”龐貴妃撫著端華公主的手笑了笑,說:“只是偶感暑熱,晚上睡不好,白天沒精神。你父皇過壽,諸事煩瑣,我難免心煩焦躁。”
“女兒前幾天也睡不好,可一想到沈賤人要慘死,女兒就睡好了。”端華公主臉龐浮現惡毒的笑容,滿臉興奮問:“父皇什麼時候才下旨把沈賤人那兩個雜種殺死煎心熬湯?那件事都傳了半個月了,司天監怎麼還沒選出吉呀?”
龐貴妃搖頭長嘆,“太殘忍了,畢竟只是幾個月的嬰孩兒,哪能……”
“有什麼殘忍?那兩個雜種可是厲鬼轉世,只有殺了他們,用他們的心煎湯讓父皇服下,父皇才能身體康健,大秦皇朝才能富盛繁裕。”端華公主想了想,又說:“現在京城都在傳言此事,父皇要是不殺他們,大秦百姓就會人心慌慌。”
“唉!你還沒當母親,好多事……”龐貴妃注視端華公主,欲言又止。
自端華公主出嫁之後,做爲母親,她明顯感覺到端華公主的變化,每每想起都令她心驚。端華公主從小被皇上捧在手心上寵愛,確實比其他皇子公主驕橫潑蠻,可她對這個女兒卻管教極嚴。別說生在皇族,就是生在大家族的女孩兒也要狠毒一些,還要聰明一些,這樣才能在孃家立足,到了婆家,也能治家經營。
端華公主狠毒夠格,卻不夠聰明,母女連心,龐貴妃很瞭解這個女兒,也想盡辦法去彌補,可效果卻差強人意。令她沒想到的是端華公主嫁人之後越來越蠢笨,可狠毒兇殘卻是變本加厲,有時候連爲人的本性都埋沒了。
龐貴妃決不是善人,從太子府到後宮,她鬥了二十多年,手中有多少條人命她自己都記不清了。可那些人都防害了她的利益,她爲了保全自己和兒女,必須除掉那些人。但對跟她沒有利益衝突的人,她總會留幾分善念,這是人之本性。
沐元澈雖說在四皇子手下做事,連四皇子都很安分,更別說他了,沈妍大門不出,也呆得老老實實。他們沒防害到大皇子的利益,憑白無故就對沈妍的兩個孩子下毒手,龐貴妃覺得太過殘忍。她又何嘗不知沈妍那兩個孩子是厲鬼轉世的傳言是有心之人有意散播,至於有心之人是誰,她也心知肚明,想起來就很彆扭。
端華公主見龐貴妃沉思嘆氣,滿臉不耐煩,“母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婦人之仁了?父皇怎麼說?我前幾天把傳言告訴他,他還說要爲大秦皇朝考慮此事,爲了大秦皇朝的萬世基業殺兩個厲鬼轉世的孩子不算什麼,怎麼沒消息了?”
大秦皇朝是皇上的,這不假,可皇上也不能隨心所欲、爲所欲爲。他下面還有億萬臣民盯著他,他的所作所爲不合君王之道,就會被臣子彈劾。
龐貴妃皺了皺眉,說:“御花園的玫瑰開得正好,你去玩玩吧!我想歇歇。”
端華公主見龐貴妃攆她,氣呼呼站起來,扭頭就走,連禮都沒行。她從龐貴妃的寢宮出來,朝御花園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想了想,又轉向了御書房。
……
花海中,軟牀上,一對赤條光腚的男女正做著天人合一的運動。
……
快樂到極致的哼叫喘息聲從御書房的偏殿傳出來,正在走神的執事太監嚇了一跳。皇上正在午睡,根本沒有妃嬪侍寢,怎麼會有這樣的聲音?執事太監雖說喪失了某種功能,但一直伺候在皇上身邊,對某些事也耳熟能詳。
“皇上、皇上——”執事太監趕緊跑進寢殿,隔著輕紗牀帳叫了兩聲。
皇上沒應聲,興奮快活的哼叫聲卻越來越大,很快就演化成了低吼嚎叫。執事太監嚇出一身冷汗,趕緊掀開幾層牀帳,踮起腳跟往龍牀上看。
龍牀上沒女人,只有皇上一絲不掛躺著,他睡前穿在身上的中衣中褲都被揉成團壓在身下。皇上的雙手做成擁抱的姿勢伸向空中,五官因過度興奮都扭曲了。
執事太監明白了,原來皇上在做春夢,皇上每晚都有至少兩個美人侍寢,怎麼午睡時還會做春夢呢?太監好奇心大發,盯著皇上腰下的部位發呆。
皇上四肢蜷縮在一起,輕輕顫抖,他又大叫一聲,身體又一下子挺直了。執事太監也跟著叫了一聲,他中彩了,黃白色,噴了他一臉,射程夠遠的。
“什麼時辰了?”皇上長喘了一口氣,迷迷糊糊問。
執事太監擦著臉,輕手輕腳退到帳簾外,悄聲回答:“回皇上,未時正刻。”
又過了一會兒,皇上歇足了精神,才坐起來,自己穿上中衣中褲,讓太監進來侍候他洗漱。可能是因爲做春夢的原因,皇上感覺渾身無力,卻身心舒暢。
“把初元丹給朕拿來。”
“皇上,許夫人囑咐說這初元丹一天最多服三粒,多服無益,好多人都是三天才服一粒。您早晨服了兩粒,午睡之前又服了兩粒,不能再服了。”
這初元丹是慧平公主薦給皇上的,現在慧平公主瘋了,皇上和許夫人接上了頭。皇上覺得許夫人奉上的初元丹比慧平公主送的效果更好,他越吃越想吃。
“混賬,好多人三天服一粒,那好多人都是皇上嗎?”
“皇上息怒,奴才只是遵照囑咐,怕皇上多服會適得其反,奴才……”
“誰又惹父皇生氣了?不想要狗命了嗎?”端華公主嫋嫋婷婷走進來。
皇上看到端華公主進來,頓時臉泛潮紅,異樣火熱的目光不由自主在端華公主的胸部和腹部以下掃視。見執事太監臉上流露出驚詫,端華公主表情也不自然起來,他才趕緊收回目光,讓端華公主坐下,又呵令太監去取初元丹。
端華公主興沖沖來見皇上,是想鼓動皇上快點殺掉沈妍的孩子煎心熬湯。觸到皇上看她的目光,又見皇上異樣,她的心不由輕顫,到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端華,來,坐到父皇身邊來。”皇上拉過端華公主,讓她坐到龍牀旁邊的鄉墩上,雙手揉捏著她的嫩手,柔聲問:“端華,你找父皇有什麼事?”
“父皇……”端華公主感覺很彆扭,她裝成整理頭飾,抽出手,可馬上又被皇上握住了,皇上跟她說話的語氣和舉止很象對那些寵妃,這令她渾身不自在。
端華公主又何嘗知道她已成爲皇上春夢的女主角,那個把皇上一次又一次送上雲端的女人。她見皇上這般神情舉止,心裡不禁嫌惡犯怵,但她沒忘記自己的來意。趁皇上現在意亂情迷,鼓動皇上早點除掉沈妍那兩個孩子纔是正理。
“父皇,兒臣聽說您現在身體不適,很憂心。”端華公主長嘆一聲,低頭偷眼打量皇上的表情,“難道民間那些傳言是真的?這可如何是好?”
“什麼傳言?”皇上警覺性很高,最怕百姓說他不英明。
“兒臣前些天不是跟父皇說過嗎?父皇忘記了?唉!難怪父皇的精神越來越不好。”端華公主頓了頓,又說:“民間傳言勝戰侯和沈氏的兩個孩子是厲鬼冤魂轉世,只要他們活著,就會妨礙父皇身體康健,以致大秦皇朝衰敗沒落。化解之法就是把那兩個孩子殺了,剜心煎湯,才能保住大秦皇朝的萬世基業。”
皇上嘆了口氣,手不由自主就放到了端華公主的大腿上,“這是關係到朕的龍體康健和大秦皇朝萬世基業的事,朕怎麼會忘記呢?可朕在朝堂上一提,都沒說是哪家的孩子,文武百官都反對,那些酸儒迂臣反對不說,連你兄長和你外公都反對,說朕行事殘忍會失了民心,朕不敢再提,就把這件事壓下了。”
端華公主暗暗咬牙,別人反對也就算了,沒想到大皇子和錦鄉侯都反對,這不是跟她做對嗎?要知道她爲把這件事傳開,可花了不少銀錢心思。
“皇兄和外公一定是被那些酸腐之臣慫恿纔不敢支持父皇,父皇身體安康和大秦萬世基業最重要,哪容他們婦人之仁?還是女兒的駙馬明白事理。”
“哦?軒兒怎麼說?”
“他說父皇受命於天,這世間當然以天最大,以父皇最高,率土之賓,莫非王臣。爲了父皇要開創的萬世基業,沈氏應該乖乖把她的孩子奉上纔是。”
皇上重重點頭,說:“軒兒確實比你的皇兄外公明白事理,也難怪朕寵信他。”
端華公主見皇上認可了她的話,低聲說:“父皇不如給兒臣一道聖旨,兒臣去勝戰侯府把兩個孩子弄進宮來,讓御膳坊給父皇剜心煎湯。”
“這……”皇上想了想,拍了拍端華公主的大腿,說:“你去吧!”
可皇上並沒有下聖旨讓端華公主帶去,連一道明確的口諭都沒有。他也知道此事太過殘忍,怕鬧起來不好收場,就留了一個心眼。若此事成功,他就能身體康健,創萬世基業。若此事不成,臣子彈劾,他就把此事推到端華公主身上。
端華公主怕沈妍不服,想跟皇上要一道聖旨再去。聽到執事太監進來稟報說大皇子和徐慕軒等人來回旨,又觸到皇上對她曖昧的眼神,她趕緊告退出去了。
她從皇上的寢殿出來,看到徐慕軒站在正殿門口正以冷厲的目光掃視她,她趕緊低下頭,裝成沒看見徐慕軒,從另一邊的遊廊匆匆出去了。
……
沈妍午睡醒來,看到大毛二毛也睡醒了,正互相抓鬧玩樂,就和詔哥兒瓔姐兒一起逗他們玩。兩個孩子不時咯咯大笑,咿啊喊叫,臥房裡洋溢著歡聲笑語。
兩個孩子快四個月了,都白淨壯實,個頭也大,跟人家七八個月的孩子差不多。一胞雙胎,孩子生下來時個子都不大,只是這幾個月眼瞅著都在長。胳膊腿也硬實有力,嗓門亮堂,也不象那些小凍貓子一樣軟棉棉的孩子。
懷孕時,沈妍飲食作息合理,注意調養保健,運動量也大。孩子生下來,沈妍只讓他們吃了初乳,就交給奶孃餵養了。幾個奶孃的食譜一個月一大換,平時還要根據氣候、溫度適當調整,奶孃的奶水好,孩子自然受益。
“姐姐,是大毛老實還是二毛老實?”瓔姐兒悄聲問。
“哪個也不老實,都欠揍。”沒等沈妍說話,詔哥兒就呲著牙下了決斷。
沈妍輕哼一聲,很不滿詔哥兒說她的孩子不老實,“是你非要讓我每天給你一吊錢,你幫我看孩子,我每天都付錢,你看不好孩子,還怨他們不老實?”
“你不信我就讓你看看,把他們抱到涼榻上。”詔哥兒跳下牀,給奶孃下令。
奶孃聽詔哥兒指揮,在臨窗的涼榻上鋪上絨席,把兩孩子放到上面,又把保護欄起來。詔哥兒讓大毛二毛枕在一隻枕頭,又推動他們,拉近他們的距離。
大毛二毛都光著小屁股,每人只穿了一個紅棉軟布繡小烏龜戲水的肚兜。肚兜映紅了他們白嫩的小臉,連吐出來的泡泡都氤氳著柔柔的紅暈,煞是喜人。
兩人歪著身體,面對面躺著,用咿咿呀呀的嬰語交流,不時晃動小手小腳用肢體語言表達情緒,顯然是哥倆兒好。和諧的場景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似乎是發出了挑戰的信號,於是,兩人就你抓我撓纏在一起。
奶孃要分開他們,被詔哥兒攔住,很硬氣地衝沈妍擡了擡下巴。沈妍沒注意詔哥兒被冤枉之後憤慨的小眼神,她連眼角的餘光都聚到了大毛和二毛身上。但她並沒有要拉開他們的意思,而是興致勃勃觀戰,只差給他們搖旗吶喊了。
管理下人下屬切忌讓他們統一戰線,免得被架空,而是讓他們緊緊團結在老大周圍,一致對外。沈妍府裡有僕人,外面有下屬,對於管人她深諳其道。現在,她的思想延伸到另類的高度和深度,認爲管孩子也同管下人下屬一樣。
大毛二毛都比同齡的孩子機靈得多,又靈動討喜,這樣的孩子長大了準定淘氣。若兩個人聯合起來氣她,不把她這當孃的氣得跳了腳嗎?她要讓兩個孩子都跟她親密無間,他們之間適當得有點小矛盾、小摩擦,停留在人民內部矛盾範圍內,無傷大雅。所以,看到兩個孩子這麼小就打架,她不生氣,反而興奮。
“二毛加油,二毛加油。”有人比沈妍更另類。
大毛壓倒二毛身上,纏住二毛的胳膊,兩隻小腳也控制了二毛的腿。二毛的小腳不停踢騰,啊啊大叫,大概也是在爲自己加油。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二毛反擊成功,不負衆望,成功推翻了大毛的壓迫,並深深在大毛臉上親了一口。
“哇——”大毛臉上留下兩個淺淺的牙印,很沒骨氣地哭了。
“你長牙了?”沈妍趕緊抱起二毛,挑開他的嘴,看到他的牙牀上長出兩隻小牙苗,她又驚又喜,“快,快看看大毛長牙沒有,大毛可比二毛壯實。”
孩子一般是四到六個月長第一對牙,可大毛二毛還差幾天才滿四個月,發育夠早的。孩子從出生到長牙是一個階段,長出牙就進入下一個階段,會長得更快。
“夫人,大少爺還沒長牙。”
“估計也快了,我把這事忽略了,一會兒告訴廚娘給他們做些磨牙的吃食。”
大毛看到沈妍抱著把他咬哭的罪魁禍首,趕緊去沈妍伸出小手,哭聲更大。
沈妍把二毛遞給奶孃,抱過大毛哄逗,“你當哥哥的怎麼就讓弟弟弄哭了?”
“我就說他們都不老實了吧?我就說他們都不老實了吧?你還不相信。”詔哥兒一遍又一遍強調事實,衝沈妍這個護犢子的娘充滿鄙視。
“那也是你看得不好,不能怨他們。”沈妍剛想給詔哥兒擺一堆道理,讓他服輸,別要今天那一吊錢了,就有丫頭來稟報,說許夫人來訪。
沈妍讓丫頭把許夫人請進二門花廳,又唱兒歌哄逗大毛,終於把大毛鬨笑了。
“把大毛給我,看我怎麼修理他們。”
“你敢修理他們一次,我就修理你十次。”沈妍恐嚇詔哥兒幾次,纔去會客。
許夫人見沈妍進來,省略了寒喧的過程,直接告訴沈妍計劃進展順利,又跟沈妍要御米膏。許夫人也知道沈妍不喜歡她,只是爲了各自的利益和共同的敵人才有交往。等事成之後,沈妍肯定會跟她拉開距離,而不會把她當朋友。
沈妍讓丫頭去給許夫人取御米膏,又問:“你安排的人可靠嗎?”
“沈夫人放心,那些人在宮裡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點小事肯定能辦好。”
“那就好,這件事事關重大,只許成、不許敗,否則你我都有災禍。”沈妍說這些話總在下意識地咬牙,臉上並沒有擔憂,眼底凝聚著濃重的狠厲。
起初,外面傳言大毛二毛是厲鬼冤魂轉世,她就猜到是有心之人興風作浪造謠,又想針對她。十三十四通過慧寧公主留下的暗衛一查,果然如此,很快就鎖定了造謠者。她沒有急著反擊,而是讓十三十四等人留意外面的情況,以靜制動。
前幾天,安王妃讓人給她送來的消息,她才知道造謠者惡毒兇殘的目的。醜惡的嘴臉、兇狠的行徑昭然若揭,她若再不反擊,就會坐以待比斃。她很快就確立了計劃,與許夫人這個小人之交的同盟達成共識,計劃一步一步展開了。
若有人傷害她,她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忍耐,但沒人可以傷害她的孩子,一絲一毫都不行。事關孩子,她絕不能等事實形成,只要一露苗頭,她就會全力反擊。
“你要是不放心,就讓你的人來做,我協助。”許夫人笑了笑,又說:“慧寧公主仙逝,肯定會留下不少財富給她的愛子,包括她一手培養的暗衛。”
沈妍搖頭輕哼,“這就不勞許夫人費心了,你也應該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多謝提醒。”許夫人臉色變了變,見丫頭拿御米膏進來,她起身告辭。
一個婆子匆匆跑進花廳,在外間露了露頭,見沈妍和許夫人正在說話,想退出,被沈妍叫住了。聽婆子稟報,沈妍才知道端華公主來傳聖旨,卻不向門人展示聖旨,帶人竟自往裡闖,被門人攔住,她竟然讓人大打出手。
“告訴門人不要攔,讓她帶人進來,正好關門打狗。”沈妍冷哼一聲,轉向許夫人,說:“你的冤家找上門了,你出不去了,否則還會挨鞭子。”
“信佛之人最講點滴之恩,涌泉相報,而我點滴之仇,也會傾盤相報。”許夫人和端華公主本無冤仇嫌隙,去年被端華公主打了一頓鞭子,傷得很重,這仇怨就結下了。許夫人受人之恩不一定報,有仇必千百倍去報,這就是她的性情。
沈妍和許夫人剛到二門,就看到端華公主一臉得意坐在敞轎裡,轎子後面跟著七八個粗壯的太監、十幾名護衛,一行人威威赫赫朝二門衝過來。
“本宮來傳旨,勝戰侯府不分男女老少,都來聽旨,孩子也要帶出來。”
“山橙,叫府裡所有人都來二門上聽旨,把大毛二毛也抱出來。”沈妍給山橙使了眼色,轉向端華公主說:“我的孩子太過靈動討喜,真怕驚了公主。”
端華公主聽沈妍提起孩子,又見沈妍笑得別有意味,就認爲沈妍在嘲笑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她不是雌雄同體,也不會無性生殖,可別人不管她是不是有公雞採蛋,下不蛋來就是她的錯。因此,孩子也就成了最厭恨、最反感的話題。
“賤……”端華公主想罵賤人,但沒罵出口,因爲沈妍說過新婚夜沒落紅的人才是賤人,她心虛,要是罵出這一句,她感覺自己在罵自己,“姓沈的,你別猖狂,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生的那兩個雜種是冤魂厲鬼轉世,留他們在世上,會禍害天下。本宮奉皇上旨意,要把那個雜種碎屍萬段、剜心煎湯,讓皇上服用。”
“皇上的聖旨呢?拿出來讓人看看。”沈妍知道皇上就是再蠢笨昏庸,有這樣的心思,也不會落在聖旨上,讓世人指責非議,做爲他殘暴的證據。謠言是端華公主放出來的,她的目的就是要借皇上的手除掉這兩個孩子。
“皇上、皇上是下的口諭,你不遵從就是抗旨,就是欺君之罪。”端華公主遠遠看到丫頭婆子擁簇著奶孃抱著孩子走來,衝侍衛太監揮手,示意他們去搶。
太監侍衛剛走上游廊,就被凌空落下的忍冬半夏和十三十四攔住了。太監侍衛看到是四個丫頭,根本不把她們放在眼裡,擡手就打。最先衝上去的兩個太監身體飛起來,重重落到一丈遠的青石階上,當下就爬不起來了。
其他人見這四個丫頭能打,就提起小心,拉開架式,蜂涌而上。手腳擊打**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盞茶的功夫,太監全部趴下,站不起來了。有幾個侍衛也臥倒了,還有十多個侍衛小心翼翼應敵,準備跟四個丫頭決戰。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佛以慈悲爲懷。”許夫人不想再挨鞭子、吃明虧,見端華公主帶人來了,就躲到了二門裡。她見沈妍這幾個丫頭很厲害,而且現在勝敗差不多分出來了,就想討個巧宗,訓戒端華公主一番。
“許夫人果真是慈悲之人?我的鞭子好久不飲血了,許夫人可願意慈悲慈悲?”端華公主眼角眉梢挑起冷笑,沒等許夫人回答,她的蛟皮鞭就掄起來落到了許夫人身上,“本宮要看看你有多慈悲,讓你慈悲、讓你慈悲……”
端華公主惹不起沈妍,又見她帶來的人被沈妍打得落花流水,心裡憋了一口惡氣。正當她快氣炸肺的時候,許夫人這隻“軟柿子”跳出來,她能不使勁捏嗎?
奶孃抱著大毛二毛走過來,看到這邊打架見了血,趕緊捂住他們的眼睛。大毛二毛都瞪著靈動烏黑的大眼睛看熱鬧,視線突然被擋住,都急得哇哇大叫。
沈妍衝奶孃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不要遮擋。孩子現在還很小,不知道打架是什麼,只會看熱鬧,就讓他們先樂呵樂呵。有些東西他們遲早要見識,早讓他們看,就能在他們腦海裡留下印象,也便於啓蒙和正確引導。
許夫人帶了兩個丫頭、兩個婆子,這幾個奴才見主子捱打,她們只會躲在遠處跪地哀求。許夫人年紀不小,根本躲不開鞭子,轉眼間就捱了兩鞭。第三鞭落下時,山橙扯住鞭梢狠狠一拉,端華公主一個踉蹌,就以狗啃屎的姿勢撲倒在地。
夏日衣衫單薄,只兩鞭就打得許夫人背上滲出血跡,染紅了衣服。許夫人咬緊牙關,一聲不哼,刻骨的仇恨吞沒了她那張慈悲的臉。
幾十個回合,端華公主的侍衛就被四個丫頭全部打倒了,呻吟嚎叫聲響成一片。宮女扶起端華公主,被她沒頭沒臉打了幾下,又沒有明確目標地破口大罵。
大毛二毛看到這麼大的熱鬧,小手揮舞,小腳踢騰,咿呀歡叫大笑。在他們的世界裡,沒有好壞敵我,沒有兇殘邪惡,只有歡喜和熱鬧。
沈妍清了清嗓子,說:“既然端華公主拿不出聖旨,我只有送客了。”
她話音一落,忍冬半夏和十三十四就砍斷了幾根樹枝,準備送客。太監侍衛被打怕了,看到幾個丫頭過來,不顧疼痛,爬起來就往外跑,也沒人理會端華公主了。端華公主連轎子都不上,發了幾句狠話,跺了跺腳,也趕緊跟著出去了。
“山橙,你扶許夫人到花廳塗藥,再讓人把這裡收拾清掃一遍。”
“不用了。”許夫人咬牙搖頭,沉聲說:“計劃明天就開始。”
“不是說要等到皇上壽日那天嗎?”
“不等了,就明天,昏君壽日那邊還有大事要做,你靜觀熱鬧吧!”
送走許夫人主僕,沈妍把山橙、忍冬和半夏叫來,重新計劃安排。她的下人需要和許夫人安插在宮的內線緊密配合,才能保證計劃萬無一失。時間提前,她的佈置也要變,另外,她對許夫人也沒有百分百的信任,有些事必須自己的人做。
……
龐貴妃聽宮女稟報說端華公主在勝戰侯府吃了虧,氣端華公主,又恨沈妍。
“端華呢?”
“公主要去找皇上告狀,求皇上下旨殺沈侯爺的孩子,被奴婢攔住了。”一個伺候端華公主的大宮女跟龐貴妃低聲回話,又仔細觀察龐貴妃的臉色。
“你做得好,端華的脾氣越來越壞,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來。老侯爺想在皇上壽辰當日聯合幾名重臣提議立大皇子爲太子,這幾天可千萬不能出差錯。”龐貴妃停頓了片刻,嘆氣說:“本宮這段時間常常心驚肉跳,有時候半夜裡睡著覺就嚇醒了,總尋思著會有什麼事發生,可又沒有徵兆,本宮最擔心的就是端華了。”
“娘娘放心,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最寵愛端華公主,只要公主殺殺性子,誰還敢動她不成?公主這幾天住在宮中,有娘娘親自教導,保證沒事。”
龐貴妃長嘆一聲,說:“端華這半年越來越愛往宮裡跑,徐家人口不多,她也要持家纔是。都成親一年多了,肚子也沒個動靜,這纔是讓本宮著急的事。”
大宮女嘴脣動了動,想開口,欲言又止,龐貴妃發現她的異樣,趕緊催促她說話。大宮女猶豫片刻,才嚅囁著跟龐貴妃說了實話,又趕緊跪地告罪。
“什麼?成親一年多他們只同房過一次?你沒看錯吧?怎麼端華……”
“回娘娘,奴婢絕不會看錯,公主給奴婢們下了死令,不允許任何人提這件事,誰敢跟外人提,就把誰碎屍萬段,連家人都不放過,也不許跟娘娘說。”
“怎麼會這樣?軒兒不是很喜歡她嗎?怎麼會?”龐貴妃使勁敲著幾案,連嘆了幾口長氣,“你去御書房把徐駙馬請來,本宮要親自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大宮女起來要出去叫徐慕軒,又被龐貴妃攔住了,揮手讓她退下了。龐貴妃靠坐在涼榻上,閉目沉思,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心涼。
……
皇上午睡起來,也沒讓人進來伺候,一直坐在龍牀上撫額嘆氣。自昨天午睡做了與端華公主交歡的春夢,他就感覺渾身無力,處理國事也心不在焉。昨天晚上和今天午睡他又做了那個春夢,想起那個夢,他就心裡不安。
他打開裝初元丹的錦盒,看到寢殿沒人,就一口氣吃下了五粒。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就覺得精神飽滿了,肢體也舒服了,似乎渾身有不用完的勁兒。他活動了一會兒,就靠坐在龍牀上,閉上眼睛,腦海裡不由自主就出現了春夢的場面。
單是回想,他就感覺自己全身舒爽,似乎身體從來沒有這麼舒服過。他十五歲就娶了徐皇后,到現在,他寵幸過的女人不計其數。可回味跟那些女人行房歡愛,他腦海就一片蒼白,也索然無味,似乎只有端華公主才能滿足他。
可端華公主是他的女兒,他昏庸糊塗,但也知道自己是人,跟禽獸還有區別。
“這是怎麼了?怎麼了?”皇上拿起玉枕,就重重摔在地上,玉枕粉碎。
“皇上、皇上,您消消氣。”執事太監帶著幾個太監宮女進來勸慰。
“沒事了,都出去吧!”皇上莫名其妙發了一頓脾氣,又恢復了正常。
“皇上,您這是被誰氣著了?要不奴才跟您說說話、解解悶?”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太監探頭探腦進來,他是上個月才提上來的執事太監,姓閻。因他能說會道,又機智靈透,很得皇上歡心,比老太監們在皇上面前都有幾分體面。
“你就跟朕講些新鮮事吧!”皇上氣悶無聊,隨口應聲。
閻公公跪在皇上腳下,邊給他捶腿邊說:“要說這新鮮事……對了,還真有一件。皇上,您還不知道吧?禮部侍郎張大人愛如珍寶的嫡子不是親生的。”
“朕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
“三天前張家就鬧開了,這事沒傳開,奴才還是聽奴才一做大夫的老鄉說的。”閻公公壓低聲音,又說:“張大人的正妻是龐貴妃的堂妹,事發之後,張家和龐家都封鎖消息,就怕這事傳開。皇上,您知道就行了,可別再講給別人聽。”
皇上點點頭,很納悶地問:“張大人怎麼知道的?”
“張大人的嫡子不知怎麼受了傷,流了很多血,請去醫治的人正是奴才那做大夫的老鄉。大夫說要用親生父親的血補救一下,結果張大人的血不合適,救不了孩子。張大人的夫人急壞了,當下就揪出張大人的幕僚,把孩子給救活了。”
“哈哈……朕知道了,孩子是那幕僚的。”
“皇上英明。”閻公公滿臉敬重稱讚了皇上一番,又說:“張大人懷疑孩子是他夫人和幕僚生的,兩人咬定鋼牙不承認,把張大人都氣炸肺了。奴才的老鄉有辦法證明孩子是幕僚的,張大人不讓用,怕丟人,就把這件事壓下去了。”
“你那老鄉有什麼辦法?”
“滴血認親。”閻公公把滴血認親到底是怎麼回事詳細講給皇上聽。
皇上聽得連連點頭,“這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正在這時,二皇子和六皇子進宮回旨,皇上就示意閻公公拿他們二人試驗滴血認親。兩皇子的血都跟皇上相融,幾個小太監的血就跟皇上不相融。
皇上對滴血認親深信不疑,想找機會給所有皇子皇孫都試試,就怕這其中摻了雜種。要象張大人一樣,養了這麼大的兒子不是親生的,他非氣死不可。
端華公主哭哭啼啼朝御書房走來,正巧碰到大皇子進宮回旨。大皇子問她出了什麼事,她也不說,要到御書房正殿找皇上哭訴委屈,被大皇子攔住了。
大皇子回完旨,就被取了血,結果證明是皇上的種。皇上很高興,稱讚了大皇子一番,並說等壽辰過後給他晉晉級。大皇子很高興,他現在是親王爵,再晉豈不就是太子了?那可是他盼望已久的位置呀!終於等來了,他都飄飄然了。
皇上在正殿批閱了幾份摺子,就感覺渾身乏力,頭昏腦脹。他想回寢殿服用初元丹,走到門口,碰到哭得如梨花帶雨一般的端華公主,他眼前一亮。皇上攬住端華公主詢問因由,端華公主只說龐貴妃訓她了,因由卻難以啓齒。
龐貴妃得知端華公主和徐慕軒成親後就同房過一次,足足思慮了一晚。今天上午,她把徐慕軒和端華公主都叫到寢宮,先訓斥了他們,又仔細詢問此事。徐慕軒避重就輕,三言兩語就把責任全推到了端華公主身上,卻沒提她沒落紅的事。
端華公主跟徐慕軒比,腦袋笨,嘴巴更笨,結果被龐貴妃狠罵了一頓,又被罰跪思過。好不容易熬過懲罰,她就來找皇上哭訴,卻不敢說徐慕軒的錯處。
“別哭別哭,父皇跟你說件有趣的事。”皇上給端華公主擦乾眼淚,又衝閻公公揮了揮手,閻公公會意出去,很快就端著一碗清水進來。
“父皇,這清水是做什麼用的?”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皇上用銀針扎破自己的手指,滴了滴血在碗中,又拉過端華公主的手扎破,往碗中滴血,說:“親生骨肉的血在水中能相融。”
“不是親生骨肉,血就不能相融了?”端華公主頗有興趣地問了一句廢話。
“當然不能相融了,你看……”皇上的目光落到水碗中,說話聲嘎然而止。
水碗中的兩滴鮮血在水中游來晃去,足足一盞茶的功夫,仍各自**不相融。
皇上一把摔碎水碗,兩滴血隨水落到地上,仍保持著距離。皇上瞪著那兩滴血呼呼喘氣,殿裡殿外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端華公主又驚又怕,趕緊跪下了,“父皇,不,這、這不對,這……”
“再取一碗水來。”
清水取來了,皇上和端華公主都往碗裡滴了血,一柱香的時間過去,兩滴血還是不相融。第三碗、第四碗,直到第十碗水都取來了,皇上和端華公主的十指都扎過了。可他們二人的血仍不相融,即使攪到一起,一會兒就又遠遠遊開了。
端華公主跪在地上,泣不成聲,腦海裡亂成了一鍋漿糊,理不出頭緒。但她知道,如果她不是皇上親生,她就不再是公主,就沒有榮華富貴了。說不定皇上還會一氣之下殺了她,二十年的父女情分,說破碎只是一句話的事。
皇上坐在龍牀上,雙手掐著額頭,滿臉氣憤。大皇子是他的親子,端華公主卻不是他的親女,這令他不可置信。龐貴妃從嫁到太子府做良娣起,一直得他寵愛,與他情深意濃,要說龐貴妃跟別人有私情,他絕對不相信。但活生生的事實就擺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端華公主可是他最寵愛的女兒呀!
疼了這麼多年的女兒不是親生了,這消息就如同突然降下的晴天霹靂,令他震驚憤怒。皇上平靜了一會兒,長嘆一聲,心裡竟然泛起幾絲絲興奮。
“端華,你起來吧?”皇上把端華公主拉起來,揉著她的手,柔聲說:“端華,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你母妃,也不要和任何人提,你要明白朕的苦心。”
“父皇放心,女兒明白。”端華公主鬆了口氣,皇上不處置她,還讓她別跟任何人提起,這就說明皇上不相信滴血認親,她還是金尊玉貴的公主。
“你先下去吧!”皇上揮手譴退端華公主,又讓閻公公封鎖消息。
他無心再處理政事,在龍牀上靠坐了一會兒,他服了幾粒初元丹,感覺渾身火熱有力,就詔來兩位美人一塊侍寢。兩美人極盡能事伺候,幾番酣戰,他筋疲力盡。可他仍不滿足,回憶花海中的春夢,他覺得跟別的女人交歡很無趣。
半夜,他睡得正香,閻公公叫醒了他,說是他派出的暗衛送來了密報。他迷迷糊糊打開密報,一看,驟然清醒,罵罵咧咧把密報撕得粉碎。
六月二十七,宮中開始擺宴,提前七天慶祝皇上的壽辰。今天,皇上的壽辰要慶祝半個月,龐貴妃就決定按品階親疏宴請文武百官和皇族宗室成員。最初幾天宴請的都是一些小官和他們的親眷,越往後品階越高。到了六月三十日,宮中宴請的人就是臣子中品階最高的官員和名門旺族的男親女眷。
徐皇后不在宮中,臣子的妻女進宮恭賀,第一個要拜見請安的人就是龐貴妃。
祝壽的宴席主要由龐貴妃指揮安排,諸事周到妥貼,得了衆人很多褒獎,她很興奮。聽說皇上過完壽還要晉大皇子的品階,那應該就是在暗示要立大皇子爲太子了。她就是沒皇后之尊,她的兒子當了太子,天下女人有誰能比她還尊貴?
“回貴妃娘娘,徐駙馬來找端華公主,說要一同去給皇上拜壽。”
“端華沒在本宮這裡,她這幾天總往外跑,本宮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龐貴妃想了想,說:“你叫徐駙馬進來,本宮有話跟他說。”
聽說龐貴妃要召徐慕軒進來問話,來請安的命婦淑媛都起身告退。龐貴妃讓人帶她們到偏殿飲茶休息,過一會兒龐貴妃還要帶她們去給皇上拜壽。
龐貴妃向徐慕軒詢問了朝堂上的事,話題主要圍繞大皇子被立太子之事。徐慕軒沒給龐貴妃打保票,但說這事有**成把握,龐貴妃就已喜不自勝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龐貴妃對徐慕軒這女婿越看越喜歡,越想越覺得端華公主不懂事。
“軒兒,等過完皇上的壽辰你就把端華接回府,好好過日子,要個孩子。”
“母妃放心,兒臣定會善待端華,不讓母妃再費心。”
龐貴妃很滿意徐慕軒的態度,又囑咐了幾句,邀他一同去給皇上拜壽。貴婦小姐見龐貴妃與徐慕軒同行,也一塊跟去,與他們保持了三五丈的距離。衆人走到後宮門口,正好碰到大皇子和錦鄉侯及龐家一派幾名重臣,就一起去了御書房。
從後宮到御書房,有兩道遊廊相連,除此之外,還有一條掩映在花木叢中的小路。從小路上走要穿過一座花園,路程加長,除非遊玩,平時走的人也很少。
龐貴妃同大皇子和徐慕軒等人走在前面,邊走邊說笑,步伐很慢。剛走到小路與遊廊的交匯點,就看到一名執事太監帶著兩名小太監慌慌張張跑過來。爲龐貴妃等人開路的太監一聲呵令,執事太監帶兩名小太監趕緊跪下了。
執事太監下跪時,腳滑了一下,險些摔倒,腰間夾的一個小包袱掉下來。包袱系得鬆,掉到地上就散開了,露出裡面一套明黃色的中衣中褲,是皇上貼身的衣衫。中衣中褲都被汗水浸透了,尤其中褲上還有一大片污漬,充滿曖昧的氣息。
執事太監趕緊包好包袱,找了個藉口,匆忙告退。走了幾步,他又回頭往小路中間那座花園看了一眼,偷眼瞄過龐貴妃,一路小跑離開了。
龐貴妃輕哼一聲,嘴角挑起譏笑,她知道皇上又在花園裡寵幸妃嬪。皇上好色,無人不知,她巴不得皇上親近女色而疏遠國事,好給大皇子施展的機會。可她不屑皇上偷偷摸摸的行徑,不知又碰上了什麼貨色,還要瞞著他。
“走吧!”龐貴妃帶衆人要往遊廊上走。
“母妃,兒臣聽說對面的花園裡玫瑰開成了一片花海,苦於沒機會賞花,今日想順便去欣賞一番。”徐慕軒給龐貴妃使了眼色,笑得別有意味。
龐貴妃知道徐慕軒的用意,她費盡心辦操辦壽宴,皇上卻躲在這裡偷腥。若是她不小心撞破了,皇上或多或少都會愧疚,她也好提條件。
“好吧!那一園玫瑰確實開得繁盛,我們就從小路走,順便賞花。”龐貴妃欣然答應,不管皇上寵幸什麼人,她都要裝出大肚,大力封賞,纔會更得聖寵。
徐慕軒趕緊向龐貴妃道謝,爲龐貴妃創造一個小小的機會只是他的目的之一,除此之外,他還想看看值得皇上費心偷摸寵幸的女人是何等尤物。他確信是皇上奪走了端華公主的第一次,這是他心中的死結,他對皇上的情事很敏感。
藍空清澈,綠柳扶風,滿園玫瑰開得奼紫嫣紅,濃郁的香氣氤氳彌散。
花園正中搭起一張軟牀,明黃色的輕紗牀帳隨風微拂,好像一片輕舟盪漾在花海中。軟牀上,一對男女正在瘋狂運動,爲這片花海增添了曖昧**的氣息。
這座花園本來不大,小路從花園一側穿過,距離花海中間那張軟牀也就有兩丈遠。若是從小路經過,眼神正常者都能看清在裡面歡愛的人。
龐貴妃和徐慕軒等人剛一走到這座花園的入口,就聽到男女肆無顧及的交歡聲。那些貴婦嚇了一跳,趕緊停住腳步,帶著那些小姐們後退。但她們都好奇心大盛,對宮的豔事興趣很大,就讓丫頭帶走小姐們,她們躲在遠處看熱鬧。
閻公公帶幾句小太監在花園入口當值,但龐貴妃和徐慕軒等人走進來,他根本不阻攔。等衆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才跑過來,跪地擋住衆人的去路。
龐貴妃冷哼一聲,問:“閻公公,皇上又寵幸了哪位美人?值得你這麼緊張。”
“回、回貴妃娘娘,您、您還是回去吧!奴才、奴才……您、您就是處死奴才,奴才也不敢說,這……”閻公公一臉恐懼,幾名小太監也渾身哆嗦。
“這話倒是奇怪了,本宮是拈酸吃醋、不識大體的人嗎?這宮裡妃嬪美人無數,皇上在本宮寢宮寵幸美人都是常事,有什麼不敢說的?”龐貴妃見閻公公幾人這麼害怕,非常好奇,一心想看看皇上正寵幸的美人是誰,“走開,讓本宮過去親眼看看,不躲開是吧?小安子,把他們拉開,每人掌嘴二十。”
小安子帶幾個粗壯的太監衝上來,把閻公公幾人拉到一旁掌嘴。龐貴妃冷哼一聲,衝她幾個心腹婆子揮手,主僕幾人一同向花園中間走去。大皇子和錦鄉侯等人互看一眼,滿臉猶豫,不知該進還是該退。徐慕軒搖頭冷笑,沒猶豫,就跟著龐貴妃過去了。大皇子等人見徐慕軒過去,又互看一眼,也跟著過去了。
龐貴妃等人沿著小路剛走到與那張軟牀平行的位置,就聽到皇上興奮大吼一聲,完事了。皇上躺在軟牀上舒舒服服喘氣,而那位一絲不掛的美人卻渾身抽搐著從軟牀上滑下來。看到龐貴妃等人往這邊走來,她雙手抱肩,渾身篩糠般顫抖。
“端、端華……”龐貴妃看清與皇上交歡的美人,白眼一翻,就昏過去了。
大皇子顧不上理會龐貴妃,上前兩步,看倒在牀下赤身溜體的美人,看清果然是端華公主,他雙手不停哆嗦,“是、是……這、這……怎麼會這樣?”
徐慕軒看到一絲不掛的端華公主和坐在軟牀上不慌不忙穿衣服的皇上,臉色霎那間蒼黃。一口腥鹹的血從他心中涌出來,直衝上嗓,他強嚥了幾次,也沒嚥下去,鮮血在他的嘴角蜿蜒成詭異的血流。他拭去嘴角的血跡,身體晃了晃,抓住樹旁一棵小樹,咬牙切齒的聲音交織著他的冷笑聲,在皇宮上方震迴盪。
端華公主新婚夜沒落紅,交懷疑奪走她第一次的人是皇上,他就因此恨上了皇上。因爲綠帽子的怨恨,他做了很多事,害了不少人,就是想讓皇上毀滅。他的計劃還沒有完全展開,目的還沒達到,皇上就以最直接最嚴酷的方式回擊了他。
錦鄉侯和幾名重臣見皇上竟然和自己的女兒行歡,心中同時涌現暴君、禽獸等字眼。與親生女兒行不倫之事的皇上在前朝出現過,就是前朝的滅國之君,此君的所作所爲也成了他必然滅國的鐵證,沒想到當今皇上竟然效仿滅國之君?
想到前朝的滅國之君,錦鄉侯等人互看一眼,若皇上行不倫之事傳開,他也不配再當一國之君了。以此爲由廢掉皇上,擁護大皇子登基,他們很快就以眼神過成共識。他們需要徐慕軒謀劃支持,可此時的徐慕軒已掉了魂,顧不上大事了。
婆子掐龐貴妃的人中,好不容易纔把她掐醒,她吐了兩口鮮血,腦子就清楚了。她是一個很冷靜、很理智的人,遇到這種事不是悲憤傷心,而是要想怎麼擺平。端華公主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兩人怎麼會搞在一起?難道有人做了手腳?
“皇上、皇上……”龐貴妃撲跪在小路旁,連連磕頭,喃喃低語。
“起來,不要跪這等沒有人理倫常的昏君,他的所作所爲與禽獸有什麼區別?”錦鄉侯一把拉起龐貴妃,威懾的目光掃過衆人,落到大皇子身上,“你是一朝長子,皇室血脈,遇到這種事也該說句話了,快說如何處置。”
皇上昏懦,慧寧公主死後朝政一直由大皇子和龐家一派把持,錦鄉侯就相當於暗皇。從本心來說,錦鄉侯看不上也看不起皇上,只不過君臣有別罷了。
大皇子已接到錦鄉侯等人的暗示,他們要藉此事廢掉皇上,擁他登基。他做夢都想當皇帝,可這件事太突然,他沒有準備,也不敢做這麼大的決定。
“錦鄉侯這是在罵朕嗎?”已穿好衣服、平息氣喘的皇上掀開簾帳,坐到軟牀上,怒視錦鄉侯等人,稍後下旨道:“將龐氏剝去貴妃封銜,打入冷宮。”
龐貴妃也接到了錦鄉侯等人的暗示,廢掉皇上、擁大皇子登基雖是險路,卻值得一試。皇上今日之事傳開,朝堂不知會亂成什麼樣,還不如及早退位。她正在猶豫,變聽到皇上下旨要把她打入冷宮,她當即就堅定了決心。
“皇上——”龐貴妃一聲急呵,強撐一口氣,站直身體,咬牙道:“皇上不顧倫常,沾污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無緣無故將臣妾打入冷宮,這與前朝昏君有何分別?皇上行如此荒淫之事,又如何配當一國之君?還不如……”
“親生女兒?你還敢說她是朕的親生女兒?你好大的膽子。”皇上一腳踹翻端華公主,拍著軟牀暴呵:“她是誰的女兒你比朕清楚,你矇騙朕這麼多年,還敢來指責朕。小閻子,你去準備,朕要證明給他們看,讓他們心服口服。”
端華公主緊緊抓住婆子遞來的衣服,身體蜷縮在牀腳下,一動也不敢動。平靜了一會兒,她看向徐慕軒,徐慕軒臉上流露出詭異的笑容,令她渾身冷顫。
她懷疑是皇上奪走了她的第一次,成親以後,就一直跟皇上保持距離,能不見就不見,除非她想求皇上做事。滴血驗親之後,她怕皇上削掉她的封賞,甚至處死她,就想跟皇上拉近距離,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這幾天總往皇上的寢殿跑。
皇上親口答應還會一如既往寵愛她,可那寵愛不再是父親對女兒的寵愛,而變成男人對女人的寵愛。昨天午後,她特意調製瞭解暑的酸梅湯給皇上送去。皇上剛吃過初元丹,要午睡,碰巧她來了,就把她強拉上龍牀,X了一次。
完事之後,她噁心憤恨惱怒,哭得很傷心。皇上撫慰她,答應以後比女兒還要寵愛她,又喂她吃了三粒初元丹。吃過初元丹,她好像飄到了雲端,渾身熱乎乎的舒適。皇上又連X了她兩次,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快樂,巴不得天天享受。
與徐慕軒成親之後,兩人就行過一次房事,她緊張羞澀,除了疼痛,其它感覺並不明顯。與皇上行歡之後,她覺得是屈侮,又是覺得是享受,矛盾心理交織。
可現在,事情被撞破,皇上竟然要廢掉龐貴妃,還狠狠踹她,一點寵愛的意思都沒有了。徐慕軒會不會休了她?她腦海裡冒出這個問題,不禁渾身發冷,連牙齒都打起哆嗦。她沒了父親,母親進了冷宮,再沒了丈夫,她還有什麼?
閻公公端來五碗清水,跪到皇上腳下,“回皇上,奴才準備好了。”
皇上冷哼一聲,站起來,扎破自己的手指,在每隻碗中都滴了一滴鮮血。他呵令大皇子過來,又一把拉過端華公主,扎破他們二人的手指。正好有幾個五六歲的皇子公主到這邊玩,他又把他們叫過來,各取了一滴血。
“小閻子,端給他們看看。”
這五碗清水中的兩滴血除了皇上和端華公主那兩滴,其它都很快就融合在一起了。徐慕軒、龐貴妃、大皇子和錦鄉侯及幾名臣子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個結果。皇上和端華公主不是父女,皇上寵端華公主就不是**,龐貴妃就慘了。
“都看清楚了嗎?”皇上怒笑幾聲,“龐氏,你還有什麼話說?你給朕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爲什麼兒子是朕的、女兒就不是?你跟朕說清楚。”
“皇上,臣妾冤枉……”龐貴妃不敢再強硬,她爬跪到地上,捂臉痛哭。
大皇子、錦鄉侯和幾名臣子全部五體投地跪下,大氣也不敢出,面對滴血認親的結果,他們無話可說,強硬不復存在,不臣之心也拋到了九霄雲外。好在大皇子還是皇上親生,否則他們會更慘,事關皇室血脈,這可是天大的事。
徐慕軒沒跪下,他扶著小樹,筆直站立,面露自嘲冷笑,擺出一副只看蒼天不看凡人的模樣。他天天都在算計人,可別人也不是傻子,別人也在算計他。今天的事傳出去,最難受、最難過的人不是他,但最丟臉的人卻是他。
他爲了娶公主,強逼童養媳退了婚,這可是京城曾經傳得最熱烈的新聞。如今,他娶到了一個冒牌的公主,已經夠丟人了,這冒牌公主還被皇上X了。這若是傳出去,別說在京城,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他活著,就要貼著牆根走路了。
端華公主到底是不是皇上的親生女兒,他不敢下定論,但他知道他被人算計了。他也知道是誰算計了他,但他沒有再反撲報復的勇氣,這是他的報應。
皇上扶起龐貴妃的腦袋,一腳踹到她臉上,她頓時口鼻出血,“龐氏,你還敢說朕冤枉你?你做過什麼?你不清楚?是不是想讓朕說給你聽?”
“父皇,您就饒了母妃吧!她……”大皇子哭得淚流滿面,他傷感求情卻招來錦鄉侯惱恨的眼神,象他這麼求情,豈不是承認龐貴妃與人有私了?
“錦鄉侯,你還說朕荒淫無道,拿朕比前朝滅國之君,你不要以爲朕不知道你做下的好事。端華是這個賤人跟誰的孽種,你比朕清楚,還讓朕說出來嗎?”
“皇上,老臣冤枉、冤枉呀!”錦鄉侯癱在地上,磕頭如同雞啄米。
“好,你們都認爲自己冤枉,都不想招,朕替你們說。”皇上咬著牙喘了幾口氣,掏出初元丹吃了幾粒,說:“先皇最寵愛的龐淑妃是錦鄉侯你的嫡親妹妹,她生了兒子要和朕爭皇位,當時你們龐家可是全力保他上位的。先皇十二年,龐淑妃過壽,先皇準她擺皇后鑾駕回錦鄉侯府省親。沒想到她卻病倒在龐家,先皇就讓秦中御(御親王全名)到錦鄉侯府給她侍疾,你們都記得此事吧?”
錦鄉侯和龐貴妃都不吭聲,顯然在回憶此事,唯獨大皇子嗚嗚咽咽低泣。
皇上冷笑幾聲,抓住龐貴妃的頭髮,又說:“當時,龐淑妃和秦中御倍受隆寵,而朕和先太后則受盡打壓。龐淑妃省親,你要回孃家去,朕不讓你回去,你就偷偷溜回去了,還在孃家住了半個多月。龐淑妃和秦中御回宮之後,你纔回來,端華那個賤種就是你住孃家的時候懷上的。端華比預產期早生半個月,你說她是早產,讓朕答應多疼愛她,其實她根本不是早產,而是你早懷上的。”
“皇上,不、不是……”當年,龐貴妃確實沒聽皇上的話,趁龐淑妃省親執意回了孃家,而且御親王也勾搭過她,兩人還喝過酒,可她沒與御親王通姦呢。
“不是?哈哈……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皇上給閻公公使了眼色。
閻公公匆匆離開,一會兒就帶來了兩個蒼白瘦弱的女孩,呵令她們跪下。這兩個女孩龐貴妃認識,她們是御親王的女兒,跟龐淑妃一起被關在冷宮中。
閻公公準備了兩碗清水,分別取了端華公主和這兩個女孩的血滴入碗中。端華公主的血竟然和這兩個女孩的血相融,只不過融到一起很快就散開了。
“同父異母,血融又散,龐氏,你跟朕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不、不……”龐貴妃渾身亂顫,眼神都驚得呆滯了。
滴血驗親的結果就擺在她面前,由不得她否認。她懷疑有人設計陷害,可設計者爲什麼要陷害端華公主,而不陷害大皇子呢?若是把大皇子搬倒,龐家一派多年經營就會附諸東流,她的下場會更慘,端華公主不也沒好日子過嗎?
難道端華公主真不是皇上的親骨肉?對了,那年龐淑妃回龐家省親,她陪龐淑妃和御親王吃酒,喝醉了,就睡著了,難道御親王趁她喝醉淫了她?端華公主也是那時候懷上的?龐貴妃想到這些,很害怕,嗷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哈哈……你哭什麼?你爲什麼不狡辯了?你是不是想起來了?”皇上一腳踹倒龐貴妃,緩了口氣,下旨道:“把龐氏打四十大板,關入冷宮,等朕徹查之後賜死。仁郡王降爲王,閉門思過,龐家削去世襲封爵,擇日譴送回鄉。”
聖旨一下,龐貴妃和錦鄉侯當場昏倒,大皇子哭得昏天黑地,其他人嘆息不絕。躲在遠處看熱鬧的貴婦們哭的哭、嘆的嘆,議論的議論,唉聲嘆氣響成一片。
徐慕軒神色鎮定,上前施禮,“皇上,您想怎麼處置端華公主?”
“你先把她帶回府,朕再想想。”皇上沉吟片刻,拍著徐慕軒的肩膀說:“你是明事理的人,不要跟他們一起糊塗,朕今後肯定要重用你。你要是不想再要端華,可以把她休掉,朕再賜你一門好親事,保你風光榮華。”
“多謝皇上。”徐慕軒低垂著頭謝恩,眼底充聚著狠毒的光芒。
……
沈妍在二門花廳接待了許夫人派來送信的人,聽來人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沈妍不禁搖頭。許夫人做爲佛祖的代言人,確實慈悲不足,狠毒有餘,端華公主也是咎由自取。她是事件的輔助參與者,事後也就當故事聽聽,當熱鬧看看。
設計謀害大毛二毛,徐慕軒是出謀劃策者,端華公主只是執行者。相比具體操作的人,出壞主意的人更加可惡,更應該得到惡報。就象這件事,端華公主是直接被陷害的人,而徐慕軒那頂華麗麗的綠帽彰顯人前,他的日子能好過嗎?
對於反擊報復徐慕軒,沈妍始終有太多的不忍,可有時候身不由己。在世間這大舞臺上表演的人不只他們二人,還有很多人要推動劇情的發展,他們不得不隨波逐流。即使有一天你死我活,也是舞臺的需要,怨不的誰。
“夫人,龍葵來信了。”
“快給我看看。”沈妍接過信,趕緊打開閱讀。
龍葵離開京城半個多月了,她馬術最精,腳程又快,預計七八天就能見到沐元澈。沐元澈和四皇子仍在塞北,他們到底有什麼打算,信中也應該提到了。
沈妍看完信,才知道龍葵寫信時還沒到達塞北,更別提見到沐元澈了。龍葵出城之後一路向北,遇到北郊大營的兵馬正在演兵拉練,一路被盤查,耽誤了時間。她通過北郊大營的屬地,向北居然還有兵馬在演練,不知道屬於哪個大營。
沐元澈從十幾歲開始帶兵,對演練極有經驗。沈妍常聽他說兵馬演練一般是在春秋兩季,不冷不熱,連裝備都省。有時候冬季也演兵,卻只是侷限於某一個營。夏季基本上不演兵,除非遇到特殊情況,或準備打仗了。此時正值盛夏,龍葵去塞北途中卻遇到了大規模的演兵,這其中定有原因。
沈妍正在沉思,就有丫頭來報說項雲謙來了。沈妍暗想這財迷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她正想找人瞭解一下北郊大營的情況呢,項雲謙可是軍人出身。項雲謙來接詔哥兒和瓔姐兒回府,順便給她報信,項老太爺要過八十大壽,汪儀鳳請沈妍去賀壽。得知項雲謙的來意,又隨便寒喧了幾句,沈妍才轉過正題。
項雲謙介紹了京郊幾個大營的詳細情況,連大營統帥的出身及祖宗八代都告訴她了。沈妍隨口編了個理由,又問起京城北部的布兵情況,項雲謙也告訴她了。
聽完項雲謙介紹的情況,沈妍不禁心驚,看來情況遠比她想像的要嚴重。
當然,項雲謙費了那麼多唾液也是有代價的,他讓沈妍代他給項老太爺準備一份壽禮。這份壽禮最後的買單者肯定是沈妍,這是不爭的事實。
詔哥兒說什麼也不走,非要跟沈妍一起去項家,等沈妍賀壽回來,他再跟著回來。項雲謙準備了一堆話,剛一開口,就被詔哥兒噎了一個結結實實的跟斗。
“誰一天給我一吊錢,我就跟誰混,沒錢的人休想帶我走,請便,不送。”
項雲謙是極品財迷,總想方設法撈錢,自己的錢恨不得一文掰成兩半花。一天給別人一吊錢,除非他瘋了,跟他一天要一吊錢,還不如直接要他的命呢。
瓔姐兒見詔哥兒不回去,她也不回去,項雲謙無奈,只好無功而返。沈妍確定了到項家賀壽的日子,就拉出一張單子,讓蘇嬤嬤準備兩份壽禮。
她思慮半晌,就把幾個管事都叫來,開出一份日常用品的採買單,讓管事大力採買。勝戰侯府後花園有個大冰窖,採買來的吃食之類可以存放在冰窖裡。
“夫人,剛纔西府那邊有人敲兩府中間那道小門,守門婆子詢問,也沒人應聲,只遞過來一張紙條。”管事婆子呈上一張揉皺的紙條。
因查檢勝戰侯府,沈承榮爲大皇子和龐家一派當了替罪羊,被削爵撤職,承恩伯府也就不存在了。因承恩伯府在西面,勝戰侯府的人就稱那邊爲西府。
慧寧公主新死時間不長,沈承榮又被削爵撤職,承恩伯府也就敗落了。李姨娘和沈妍被瘋狂的侍衛“暢飲”之後,後果都相當嚴重,老天對她們報應也夠狠。
李姨娘下體流血不止,騷癢難耐,不知染上了什麼病,散發一股惡臭,跟她保持幾丈的距離都能聞到臭味。她到處求醫問藥,都成藥罐子了,也沒治好。
沈嬌更“幸運”,她中標了,懷了身孕,不敢說,都三個月了,李姨娘才知道,用虎狼之藥給她把孩子打掉了。她的身體傷了根本,要想再要孩子就萬難了。
那張紙條上歪歪扭扭寫著幾行字,錯字白字佔一半以上。大致意思是說沈承榮要把沈婉嫁給龐昊,沈婉不願意,被沈承榮打了,寫紙條的人求沈妍幫幫沈婉。
看筆跡,再看寫紙條者的口吻,應該是沈婉的帖身的丫頭婆子所寫。沈婉不會自己向沈妍求助,她一直認爲自己是沈承榮的女兒,總刻意與沈妍這個棄女保持距離。慧寧公主死得太突然,關係到身世的重大秘密都沒有告訴她。
這沈承榮真是不消停,混到這種地步,連男根都混沒了,還蹦躂什麼?被大皇子和龐家一派當成替罪羊,吃一次虧還不夠嗎?還腆著臉往上貼有意思嗎?
慧寧公主死後,皇上只撤掉了給慧寧公主的封賞,並沒有削沈婉的封號。龐昊是僞嫡子,文不成、武不就,聲色犬馬倒是樣樣精通,整個一個紈絝公子,又跟沈嬌有曾經有一腿。而沈婉不只是嫡女,還是郡主,龐家當然願意娶沈婉。
沈承榮現在無職無爵,因爵位職位而得的封賞也被撤掉了,日子肯定不如以往風光了。但他還是駙馬,每個月都能從內務府領些奉銀祿米維持生活。慧寧公主留下了一些私產,每年也能出息幾百兩銀子,可以保證保證他們衣食無憂。
大概沈承榮還想翻身吧!被徹頭徹尾打擊了一次,他不認輸,還在尋找機會。
現在,龐家也被削了爵,已經一無所有,貼上去還能得到什麼?這件事宮裡暫時封鎖了消息,沒傳開,沈妍也不想多說,讓沈承榮再去碰個大釘子吧!
“蘇嬤嬤,黃精,你們過來。”沈妍仔細交待了二人,讓她們分頭行事。
過了一會兒,蘇嬤嬤就帶回了消息,這消息是她重金買通李姨娘身邊的心腹婆子纔得到的。李姨娘想偷樑換柱,讓沈嬌代替沈婉嫁到龐家,已開始安排了。
沈妍輕敲幾案,說:“太好了,我們只須順水推舟就行。”
……
龐貴妃被打了四十大板,就被送進冷宮了,端華公主穿好衣服,被送回了錦鄉侯府。皇上要下旨處理錦鄉侯和大皇子等人,被徐慕軒攔住了。
徐慕軒說皇上壽辰普天同慶,這樣的事傳出去,對皇上的英名不利,應該過幾天再下旨。皇上認爲徐慕軒的話很有道理,沒下旨,還讓人封鎖了消息。
大皇子和錦鄉侯來求見皇上,想替龐貴妃求情,還沒說到正題上,就被罵出去了。正好徐慕軒也要回府,兩人與他同行,把他當成救星,小心翼翼求教。
“軒兒,你看這件事如何是好?”錦鄉侯滿眼期待等徐慕軒回答。
徐慕軒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說:“出宮再說,你們先走。”
錦鄉侯給徐慕軒留下暗示,和大皇子匆匆出宮,去了龐家一座別苑。大皇子和龐家一派的重臣剛到齊,正在商議應對之策,徐慕軒就來了。
“徐侯爺,你是大皇子的謀臣干將,足智多謀,你認爲此事該怎麼辦?”
“真讓我說?”徐慕軒略帶嘲弄的目光掃過衆人。
“軒兒,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這裡每一個人都是老夫多年的至交。”錦鄉侯長嘆一聲,又說:“他們同你一樣,都倍受老夫和大皇子信任。”
徐慕軒聳肩冷笑,沉聲說:“反了。”
“這、這能行嗎?要是……”大皇子滿臉驚慌掃視重人,雙手輕顫。
“要是成了,你就是皇上,這裡每一個人都會論功行賞。要是敗了,你就死路一條,這裡每一個人都會被連累。”徐慕軒輕哼一聲,又說:“要是不敢,你就等著別人當了皇帝,窩窩囊囊,或許能得個善終,但可能性也不大。”
“可是父皇……”
“他昏庸無道,又如此絕情,你以爲他還是你以前的父皇嗎?今天若不是軒兒攔著,聖旨一下,你降成王爵,再想晉升超越其他皇子,難如登天。龐家百年基業說毀就毀,我到九泉之下也沒臉見列祖列宗了。”錦鄉侯越說越氣,衆人勸慰他,好半天才平靜下來,“我認同軒兒的說法,成敗在此一舉,諸位呢?”
在場的臣子都是大皇子和龐家一派,以前都對大皇子忠心擁護,此時也都表白了誓死追隨之心。帶到如今,他們就是不想參與,除了死,也沒有別的退路了。
大皇子猶豫半晌,才籲一口氣,低聲說:“我聽外公的。”
徐慕軒見衆人一致決定要反,心中暗笑,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說:“既然諸位都同意了,我們就做一下具體佈署,訂下時間,然後分頭行事。”
“好。”錦鄉侯拈著白鬚,狠厲森冷的目光掃視衆人,“諸位,今日我們決定之事關係大家的前程和身家性命,既然諸位都同意,就不容再反覆。你們都跟老夫相交多年,若讓老夫發現誰有二心,龐家的死士可不是吃素的。”
“請侯爺放心,請大皇子放心,我等誓死追隨。”
除了徐慕軒,再場的人都表明決心,要誓死追隨。徐慕軒笑而不語,但錦鄉侯和大皇子把他當成一家人,不管他是否表態,也不會懷疑他有二心。
衆人商議完畢,錦鄉侯又跟每一個人分別碰了頭,做出具體安排。徐慕軒鼓勵了大皇子一番,率先離開,大皇子送他到門外,殷切而別。
徐慕軒譴退小廝隨從,一個人騎著馬漫無目的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直到日影西沉,他腹中飢餓,在一座小餐館隨便吃了些東西,纔回到武烈侯府。他進到書房的院落,看到一個宮女正在書房門口滿臉急切等他,他嘴角挑起冷笑。
宮女見他進院子,忙迎上去施禮,“駙馬爺,公主、公主要自殘。”
“你侍候她多年,不知道她的性情嗎?她要是有死的勇氣,本侯奉陪。”徐慕軒冷笑幾聲,“公主到怎麼了?她有什麼事?如實告訴本侯。”
“駙馬爺,公主想請你去一趟,她……”謊言被揭穿,宮女滿臉訕色。
端華公主拿命相逼,讓宮女來請徐慕軒過去,請不到人,她也很害怕。
“本侯還有大事要思慮,讓公主好好休息吧!”
“駙馬爺,公主說你要不去見她,她就自己到洗衣房爲奴。”
“到洗衣房爲奴?這倒是個不錯的去處,比她要死可信度更高一些。”徐慕軒湊到宮女耳邊,說:“你告訴公主,她不能去洗衣房,龍牀比洗衣房更需要她。”
宮女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也不明白徐慕軒的話,剛要問,就被徐慕軒訓斥一頓,趕走了。孫清風從暗閣裡出來,衝徐慕軒含笑點頭,滿臉佩服。
“你不用佩服我,今天的事不是我設計的,我也被人算計了。”徐慕軒停頓了一會兒,“我懷疑你的主子知道此事,這件事他提前沒跟你提起?”
孫清風搖了搖頭,“主子手下可用的人很多,或許是別人做的,我不知道。”
“知道也好,不知也罷,無所謂了。”徐慕軒凝望窗外,長吁一口氣,“錦鄉侯和大皇子決定要反了,你們主子隱忍這麼長時間,也該有所舉動了。”
“他們決定了?”
徐慕軒點點頭,把錦鄉侯和大皇子等人的佈署全部告訴了孫清風。孫清風連連點頭,把關鍵問題記下來,又回到暗閣,去給他的主子發消息了。
第二天,徐慕軒一早起來,就到端華公主的院子,催促她梳洗打扮。端華公主見徐慕軒,很高興,得知徐慕軒讓她進宮陪皇上,她當即就昏倒了。徐慕軒毫不在乎,讓宮女替她梳,親自把她送到御書房偏殿的龍牀上。
……
七月初三,皇上壽辰,普天同慶之日。
皇上早朝,在金鑾殿接受臣子朝拜,他剛頒下懲罰大皇子和錦鄉侯等人的旨意,聖旨還沒傳出去,大皇子和錦鄉侯世子就帶兵衝進了金鑾殿。他們以皇上昏庸無道、荒淫無恥爲由,宣佈廢掉皇上,擁立大皇子登基,並控制了文武百官。
京城四個城門全部關閉,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進出,街道也全部戒嚴了。百姓不知道宮裡出了什麼事,但能感受到壓抑恐慌的氣氛,沒有大事,全部閉門不出。
皇上被錦鄉侯一派控制,並被酷刑拷打,不得已,頒下退位詔書,讓大皇子繼位登基。大皇子和龐家一派一邊爲大皇子登基之事做準備,一邊清算跟他不是一派的官員。大皇子龍袍還沒做好,貶黜罷免官員的聖旨卻下了一道又一道。對於跟他是一派且追隨他逼宮的人則是大肆封賞,一夜封侯者大有人在。
幾名剛正耿直的臣子反對大皇子逼宮奪位,誓死不肯屈服,就被大皇子一派當成了用來駭侯的雞,流放的流放,收監的收監,處斬的處斬。
象項家、杜家這樣的篤直純臣之族,錦鄉侯的策略是以拉攏爲主。知道他們不可能馬上接受大皇子登基,就削掉他們的職務,把他們掛起來了。
徐皇后也同皇上一起被廢掉了,龐貴妃被接出冷宮,封爲聖德太后。出了冷宮,龐貴妃顧不上治傷,就哭哭啼啼讓大皇子趕緊接端華公主進宮。
大皇子自幼不喜端華公主驕橫霸道,兩人一母同胞,兄妹關係並不和睦。現在,大皇子認爲端華公主跟他同母異父,就對端華公主更加不喜了。
見龐貴妃如此心疼端華公主,大皇子心中不悅,說了幾句氣話,和龐貴妃差點吵起來。錦鄉侯等人勸住他們,兩邊說盡好話,總算把事情壓下去了。但龐貴妃給端華公主要的封賞大皇子藉故拖延,一樣沒給,倒是重賞了徐慕軒。
七月初九是天師預測的黃道吉日,大皇子準備在那一天登基,提前頒下詔書要普天同慶。並採納徐慕軒的安排,要一改舊習,舉行一個別開聲面的登基大典。
……
勝戰侯府正門緊閉,連兩旁的側門也關閉了,任何人來訪都閉門不見。熟悉沈妍的人有事登門,從後門進來,那些暗衛和眼線就都是暗線聯絡了。
沈妍通過許夫人設下宮中的眼線,時刻關注宮中的情況。大皇子登基對沐元澈和四皇子都很不利,龐貴妃和端華公主也不會放過她,她要及早做好應對之策。
左琨和金財神都建議她帶兩個孩子離開京城,她若想走,他們都可以拿到出城的令牌。爲了兩個孩子的安危,她想走,但京城裡讓她記掛的事也太多。而且她總感覺大皇子是秋後的螞蚱、兔子的尾巴,隱忍多時的御親王也該動了。
她左思右想,決定等到大皇子登基之後再離開。龐貴妃要養傷,還要忙碌大皇子登基之事,對付皇上那些寵妃皇子。端華公主受了很大刺激,精神狀態還沒恢復。只要這兩個人不找她的麻煩,她就能平安無事,安安靜靜過日子。
“夫人,西府那邊傳來消息。”
“快說。”
現在,沈妍很關心沈承榮那邊的消息,通過那邊一些細枝末節的消息也能判斷當今的事態。沈承榮早就歸入大皇子和龐家一派,但一直沒得到重用。慧寧公主在世時,大皇子和錦鄉侯等人不敢用他。慧寧公主一死,他沒了靠山,他們根本不屑於用他。但他見利忘義,很適合扮演跳樑小醜,哪一派當政也不可或缺。
大皇子即將登基,沈承榮又活了,認爲自己當時選擇追隨大皇子和龐家一派沒錯,又挺直腰桿。他極力奉迎,雖說還沒起復,不過看他得意的樣子,也快了。
“沈駙馬要把婉陽郡主嫁給龐昊做平妻,讓七月初八晚上擡過去,西府正準備呢。婉陽公主不同意,一直鬧騰,這幾天被沈駙馬又打又罵。”
“做平妻?還要晚上擡過去,這是什麼道理?”
龐昊是僞嫡子、白身,又不學無術,還要娶平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龐家這一窩人是不是昇天升得太快了,真不擔心掉下來摔死嗎?
“聽說龐公子壞了錦鄉侯世子夫人一個庶出侄女的清白,錦鄉侯世子夫人就要把那個侄女嫁給龐公子做正妻。原本錦鄉侯世子夫人打算讓婉陽郡主做妾,錦鄉侯世子不同意,兩人商量了許久,才弄了個平妻的位置給婉陽郡主。”
“平妻也不是晚上擡進門呀?只有妾才晚上進門呢。”沈妍暗自搖頭,龐家讓庶女做正妻,如此糟踐沈婉,這還不是看不起沈承榮嗎?真不知道龐家把沈承榮當什麼了,沈妍輕嘆問:“李姨娘不是想讓沈嬌代替沈婉?現在有什麼動靜?”
“李姨娘聽說龐家讓婉陽郡主做平妻,就不想讓二小姐替代了。”
沈妍冷笑幾聲,說:“我費了這麼多心思,她現在不想讓她女兒替代了,這可由不得她。她不想讓她女兒替代,我讓她女兒替代,然後再按計劃行事。另外在初八當天再放出消息,就說沈承榮不滿嫡女做妾,要讓庶女替代嫡女。”
“是,夫人。”
“再去跟左皇子說明情況,讓他派出的人注意識別。”
丫頭應聲退出,沈妍靠坐在涼榻上,擺弄一個布老虎,臉上流露出惡作劇的笑容。她一腳踩上去,還不知道龐家怎麼踩沈承榮,等著看熱鬧吧!
七月初八晚上,沈妍一下等在後門,接到左琨送來的消息,得知沈婉安全離京,她才鬆了口氣。龐昊掀開花轎,看到沈嬌這個多手殘柳會是什麼反應,就不是她要考慮的事了。不管沈嬌和李姨娘有什麼下場,也是她們咎由自取。
夜風輕拂,花香彌散,一輪彎月掛在深藍的天空,滿天繁星璀燦閃耀。
從後門聽完消息,幾個粗使婆子把沈妍和丫頭送到二門上。沈妍見今晚夜色很好,就讓丫頭先回去,她想獨自走走,丫頭不放心,讓兩個婆子給她提類開路。
“謝謝你。”幽然的聲音傳來,一個黑影擋住沈妍三人的去路。
兩個婆子看清擋路的黑影,張大嘴巴愣了片刻,沒喊出來,就齊刷刷倒下了。
“你見到我不害怕?”
沈妍搖頭嘲笑,“鬼我見多了,沒見過你這一號,你吃煙燭香火嗎?我供奉。”
“沒時間跟你貧嘴,明天還有大事,我要走了,婉兒就交給你了。”黑影說完,衝暗處招了招手,就有一獨臂大俠過來,抱起她就飛走了。
“哎!你、你們……也不說看看孫子,太無情了。”沈妍很生氣,她生孩子時沐元澈就不在身邊,孩子那麼可愛,他們來了都不看一眼,真太氣人了,“你們等著,我把大毛二毛都教成土匪,天天氣你們,氣得你們天天跳腳。”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初九,是大皇子登基的黃道吉日。
登基大典開始之前,大皇子先下了一道聖旨,是給沈承榮的,讓他三天之內帶家眷滾出京城,否則殺無赦,原承恩伯府及慧寧公主留下的私產全部收繳。
沈承榮一心等著大皇子給他起復的聖旨,接到這道聖旨,當下就昏倒了。醒來之後,得知是李姨娘用沈嬌代替沈婉嫁到了龐家,他一劍就刺穿了李姨娘的心窩。李姨娘死了,但大皇子讓他要滾出京城的旨意不會改變,他不想死就必須走。
哀告無路,苦求無門,他只好收拾行李,準備離京。李姨娘死了,他又沒有男根,哪個女人願意跟著他?沈承榮知道自己會成爲孤家寡人,就把他那些女人和府裡的下人全部賣掉了,換了一筆銀子做路費,一個人狼狽離京。
不管是做妻、平妻或妾,沈嬌都願意嫁給龐昊,那畢竟是她第一個男人,可龐昊不願意娶她。他們茍且之後,沈嬌那時候要做妾,龐昊肯定願意。可現在沈妍已經千帆過盡,還中了一標,連做妾龐昊都覺得她噁心了。得知是她代沈婉嫁過來了,龐昊當即就讓人打了她幾十板子,把她趕到洗衣房爲奴了。
“天降吉時,新皇登基——”
吉時已到,登基大典開始,祝賀的禮炮還沒打響,北城門外就響起了炮聲和號角聲。聽到北城門外響起炮聲,得知北郊大營統帥帶大營五萬兵馬打著勤王的旗號攻城,大皇子和龐家一派都慌了神,趕緊調其它三個大營的兵馬應戰。
大秦皇朝吸取前朝的教訓,很注重對京城安全、治安的護衛,京城設有巡城衛、御衛營和御林軍,還有皇上的暗衛金翎衛,共計十幾萬人。
巡城衛和御衛營統領都是大皇子和龐家一派的人,御林軍有一正三副四個統領,有兩個投靠了大皇子。金翎衛明衛由三皇子統領,三皇子也歸順了大皇子。
逼宮時,大皇子和錦鄉侯只調集了巡城衛和御衛營,又讓一部分御林軍和金翎衛明衛牽制金翎衛暗衛。這樣一來,大皇子逼宮很順利,輕而易舉就拿下了皇上。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大皇子和錦鄉侯等人都忽略了對京郊大營兵馬的掌控。
北郊大營統帥帶兵攻城,大皇子下旨調其它三個大營圍攻,想法不錯。可他的聖旨一到京郊那三個大營,統帥根本不看,就賞給馬伕當手紙了。
仗打得一點也不激烈,只用了三天時間,北郊大營兵馬就攻破了京城。但北郊大營統帥並沒有請皇上重歸帝位,而是拿出先皇的遺旨,要擁簇御親王登基。
先皇的遺旨寫得很明白,若皇上昏庸無道,荒淫無度,臣子可廢之,另立御親王爲帝。皇上X了端華公主,就是他昏庸荒淫的力證,廢他而擁立御親王就理所當然了。先皇的遺旨都拿出來了,比起大皇子名不正、言不順,就有力多了。
御親王進城第一件就是去參拜先皇,在先皇靈位前立世要做清正之君,開創大秦盛世。他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感動了百姓,連那些清正之臣都頗爲動容。之後,他又把關在冷宮的龐淑妃接出來,百忙之中侍親盡孝,又感動了很多人。
朝中以杜家和項家爲首的清正之臣驗過先皇的遺旨,確認是真的,都沒說什麼,也沒對御親王表示支持。御親王也不逼他們表態,也不急著登基,而是不分門派,挑了耿直能幹的臣子速速處理朝中積壓的政務。
大皇子和其他成年皇子及皇族宗室反對御親王的人都被關到北城門附近一座大宅院裡。龐貴妃、白賢妃等妃嬪及未成年的皇子公主都被關進了北宮。
支持大皇子登基而與龐家交往不密的臣子,比如大皇子正妃、側妃孃家一族全部被羈押。對於龐家及附從龐家的臣子,御親王是副置之不理的態度。正當這些人不知道何去何從之時,御親王向他們伸出召喚之手,他們就趕緊歸順了。
御親王也封賞了一直追隨他的人,錢益被封爲一等侯,兼任戶部尚書,連錢盛都被直接封了伯,錢家從默默無聞的小門一下子就擠身到京城的權貴圈子了。
許夫人被封爲一品一等淑儀夫人,可她卻拒絕的封賞,要剃度出家,讓御親王賜給一個法號。她的要求震驚了錢家所有的人,京城傳言些事,百姓唏噓不已。
錢家人無法改變她的決定,連御親王出面苦勸都無濟於事,只好給她賜下法號淨空。她決定到西南省一座寺廟修行三年,然後雲遊天下,臨行前,去跟沈妍道別。沈妍對她的決定也很吃驚,不管把她當不當朋友,都惋惜不止。
“你曾提醒我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出家,從此不理凡事,就是我最好的退路。”
“你爲什麼要出家?”沈妍覺得許夫人此舉耐人尋味。
“定數、劫數,一定都是天意,不管你怎麼想,我把你當朋友。”
送走許夫人,沈妍苦思良久,終於明白許夫人所謂的劫數和定數,心中豁然開朗。既然許夫人給了她暗示,她也應該早做準備,因爲她命中也有定數。
端華公主認定御親王是她的親生父親,御親王進城入宮,她就去認親了。
“秦中堅(皇上的名字)真是混蛋,可憐先皇一片苦心,更可憐慧寧滿腔心血呀!”御親王衝跪在地上的端華公主搖了搖頭,臉上流露出蔑視,“你不是朕的女兒,朕和龐氏也沒行過茍且之事,朕不騙你,也要證明給你看。”
御親王還沒有登基,就以朕自稱了,舉手投足比皇上更具有帝王氣勢。
同樣採用了滴血認親的方法,端華公主和御親王的血並不相融,而先前被皇上驗血的兩個女孩就與御親王血型相融,端華公主到底是誰的女兒就成了疑團。
端華公主很驚懼,皇上削掉了她公主的封號,大皇子並未給她恢復。御親王進城,她把重享公主份例的希望全部寄託在御親王身上,沒想到她也不是御親王的女兒。她很清楚,若她沒了公主的身份,她就一無所有了,比奴才還不如。
“皇上,臣有事請奏。”徐慕軒進到御書房,衝御親王恭順行禮。
御親王起身離座,迎著徐慕軒走過去,攬住他的肩膀,很客氣地說:“徐愛卿來得正好,朕有幾件事同你商量,有公事,也有私事,賜座。”
端華公主見御親王對徐慕軒如此客氣,滿含希望的目光投向徐慕軒,希望徐慕軒能看在他們有夫妻之名的份上,替她討一重公主或郡主的身份。
徐慕軒謙恭謝座,施禮說:“皇上還是說私事吧!臣忙了一上午公事,累了。”
“哈哈……朕就知道你是可靠能幹之臣,朕用你絕對沒錯。”御親王擊掌三下,轉向端華公主,問:“你打算怎麼處理你這個妻子?”
“臣想休掉她。”徐慕軒語氣很果絕,“臣要奏請的事就是要休掉她,請皇上爲臣做主。另外,臣還想請皇上親開御口,再給臣賜一門婚事。”
端華公主聽說徐慕軒要休掉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哀哀悽悽哭求。徐慕軒會休掉她在她的意料之中,但聽徐慕軒說出來,她還是難了接受。
御親王放聲大笑,“你我君臣真是心有靈犀呀!都想到一起去了。朕要跟你商量的私事就是讓你休掉端華,再給你賜一門婚事,看,朕要賜婚的人來了。”
妝容精緻、身穿淡紫色宮裝的女子迤邐而來,一襲豔色點亮肅然沉靜的御書房。來人是被龐貴妃陷害、被皇上發配到皇家寺廟,之後又失蹤的端寧公主。
“朕看不起秦中堅,也不喜他那些象他一樣糊塗魯直的兒女,端寧除外。端寧是朕的侄女,朕又收了她爲義女,賜給她的封號是端寧淨容公主。”御親王拉著端寧公主走到徐慕軒跟前,笑著說:“徐愛卿,端寧很仰慕你呀!”
徐慕軒明白御親王的意思,嘴角劃過冷笑,“多謝皇上,臣也很仰慕端寧淨容公主,若能求端寧公主下嫁於臣,臣三生有幸,九世感恩。”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御親王褒獎了徐慕軒和端寧公主一番,當即就讓徐慕軒給端華公主寫下休書,又下旨給徐慕軒和端寧公主賜婚。
端寧公主謝恩之後,笑眼瞄過徐慕軒,眼底一片清冷,“父皇,您和徐侯爺有國事要議,女兒閒瑕無事,想和端華妹妹敘敘舊,求父皇恩準。”
“朕準了。”
處於絕望的端華公主被兩個太監拖出御書房了,端寧公主讓太監把端華公主拖到小花園的角房。兩人怎麼敘舊,別人不得而知,但聽到端華公主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衆人也就明白了。自苦成王敗寇,天下尚且如此,何況女人?
八月仲秋,天高氣爽,御親王擇吉日登基,確實普天同慶。
新皇登基第二天,徐慕軒迎娶端寧公主,十里紅妝,風光氣派。
端寧公主出嫁前三天,把在皇莊休養的徐皇后接回了京城。御親王封徐皇后爲賢德王妃,又封六皇子爲明親王,讓六皇子接徐皇后入府進孝。
就在端寧公主下嫁徐慕軒那日,端華公主以亂淫天下之罪被判處騎木驢之刑。端華公主騎著木驢慘叫連連,繞城一週,一圈沒走下來,就已腸穿肚爛。
有人把端華公主被判處騎木驢之刑的事告訴了龐貴妃,木驢駝著端華公主從北宮經過。而龐貴妃則在那時爬上天臺,縱身躍下,粉身碎骨。
御親王當政很清正,但也有人歡笑有人憂,這就是人世間連綿不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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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不想寫大結局(四),直接寫一個後記,後來重新安排了一下,感覺不合適,就又出了大結局(四)。今天(四)更新之後,還有一個後記,交待一下結局就完事了。
這個文寫結局是我安排計劃失誤,向親們說抱歉。
後記預計31號更新。
提前祝親們元旦快樂。
正文 後記 諸事圓圓(正文完)
洞房花燭夜,人生四大喜之一。
對於徐慕軒來說,與端寧公主洞房不是喜事,而是莫大的負擔,是被人壓著不得不做的事,毫無意趣可言。當時,端華公主下嫁是他求來的用於揚眉吐氣的婚事,他對洞房夜尚有幾分期待。而現在,沒有期待,半點都沒有,只有壓力。
外面,高朋滿座,歡聲不斷,笑語連篇,美酒佳餚香氣四散。而徐慕軒則找了藉口躲在書房,一個人對月凝思,臉上密佈濃濃的自嘲和幽怨。
“侯爺,公主的嬤嬤來問您什麼時候入洞房。”唐豆隔窗悄聲詢問。
徐慕軒緊緊皺眉,說:“你去告訴她們,本侯還在幾位重要的客人要待,送走客人自會入洞房,告戒她們別不顧身份,一次又一次來催。”
“是,侯爺。”唐豆轉身要走,又被徐慕軒叫住了。
“唐豆,你傳完話馬上回來,我有事交待你辦。”
唐豆應聲離開,傳完話,很快就回來了,在門口侍立。徐慕軒思慮許久,幾經猶豫,提筆寫信。試了好久,才寫出一封他滿意的信,又把草稿燒掉了。
徐慕軒把信密封好,又蓋上武烈侯的大印,交給唐豆,低聲囑咐,“你帶上我的令牌,從南城門出城,再繞到北城門,去塞北,把這封信交給四皇子。就說我們一起在太學讀書時,我就看好他,希望他抓住機會,我也會爲他創造機會。”
“侯爺,這……”唐豆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危險性極大,看到徐慕軒期待的眼神,他重重點頭。他是忠僕,命就是主子的,無可厚非。
“徐侯爺這算什麼?怕皇上過河拆橋、要爲自己留一條後路嗎?”陰贄的聲音從暗閣裡傳出來,隨著暗閣緩緩打開,滿臉陰笑的孫清風出現在徐慕軒面前。
御親王論功行賞,對一直追隨他的人封賞極重,孫清風現在已是三等侯了。
“你被廢皇重用,卻鼓動廢皇子叛君逼宮,把廢皇逼成階下囚。廢皇子和龐家一心一意重用你,卻不知你早被當今皇上聖德感召,臣服歸順。當今皇上誠心重用你,你卻給被貶爲庶人的廢皇子通風報信,還想讓他們造反嗎?奸臣無氣節可言,依本侯看,你徐慕軒的行事比奸臣更勝一籌,史上奸賊都對你汗顏三尺。”
“是嗎?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徐慕軒話音一落,就有一把利劍刺入孫清風的後心,孫清風嚥了幾聲,當即吐血死亡,徐慕軒冷哼一聲,對著孫清風的屍體,冷笑說:“跟你說過很多次,這道暗門不能再走,你不聽話,只能怨你命淺福薄了。我也跟你說過很多次,我和你的主子是合作關係,他不可能成爲我的主子。即使他當了皇上,也是合作關係,彼此目的達到,關係也該終結了。”
徐慕軒揮了揮手,兩名黑衣男子從暗閣出來,把孫清風拖入暗閣,又匆忙清掃血跡。唐豆看到這一幕,又見徐慕軒目光陰贄,二話沒問,就跑去送信了。
外面,歡聲笑語,熱鬧依舊,除了在場的人,誰也想不到當今皇上新封的三等侯被刺而死,而殺死他的人則是當今皇上最爲重用的一等侯。
徐慕軒沉默了一會兒,走出房門,對隨從說:“去告知老侯爺和郡主先不要睡下,若是睡下,也叫起來,就說我要過去給他們請安,並有要事和他們商談。”
“是,侯爺。”
很快,隨從就回來了,告訴徐慕軒說徐秉熙和松陽郡主都未睡下。徐秉熙正陪幾個貴客品茶閒聊,松陽郡主正跟她孃家的親戚說話。
徐慕軒在院中對月挪步,臉上冷笑欲深,他停住腳步思慮片刻,邁開大步朝主院走去。徐秉熙和松陽郡主正在主院花廳說話,聽說徐慕軒來了,趕緊讓人請他進來。進到花廳,徐慕軒只給松陽郡主行了禮,對徐秉熙視而不見。
“軒兒,是不是祖父做錯了什麼事、說錯了什麼話讓你心中生恨了?”徐秉熙很不滿,問話的語氣中帶著責難,但他還不敢拿出長輩的威風大發雷霆之怒。
徐秉熙對徐慕軒這個孫子心存敬畏,甚至還有幾分懼怕。他總覺得這個孫子很深,深到讓他琢磨不透,他也不敢過多地去探詢。從徐慕軒進京伊始,他就感覺這個孫子與他其他兒孫大不相同,比他的嫡子更精明更深沉幾分。
徐慕軒淡淡冷笑,衝徐秉熙搖了搖頭,“你與我本無親緣,我品階職位都比你高,爲什麼要給你行禮?叫了你這麼多年的祖父,真是太便宜你了。”
“你……”徐秉熙不明所以,一時氣結,說不話來了。
松陽郡主意識到什麼,立刻把貼身侍候的僕人都呵退了,連死乞白賴纏著她要財要物的孃家親戚都被她以強硬的態度的語氣趕出去了。
“軒兒,你胡說什麼?”松陽郡主的語氣頗具長輩的威嚴。
“我是不是胡說,祖母不清楚嗎?徐秉熙做了這麼多年的糊塗烏龜,你還不把真相告訴他,難道想帶進棺材裡?你當年做下那種事,就應該想到這層窗紙遲早有一天要捅破。我深信舉頭三尺有神明,誰做下孽,都會得到報應。”
徐秉熙聽到徐慕軒的話,又想到之前聽說的一些傳言,差點昏過去,嘔出一口心頭血,喘了幾口粗氣,他才漸漸平靜,“說,讓他說,爲什麼不讓他說?”
松陽郡主見徐慕軒滿臉冷笑,咬牙問:“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說實話,說出來心裡多痛快,呵呵。”徐慕軒轉向滿臉怒憤痛楚的徐秉熙,搖頭冷笑,“當年,我的祖母可是祖皇帝很疼愛的侄女,額外賜下郡主的封爵,榮寵絲毫不遜於公主。你不是嫡子,不能襲爵,又功不成、名不就,象她這樣的皇族貴女,爲什麼會嫁給你?名門公子如此之多,她不可能看中你,這其中到底是什麼原因你沒想過?你真是太過愚蠢了,難怪你會被騙這麼多年。”
徐秉熙緊緊抓住椅子,“你、你、你們……”
“軒兒,祖母求你不要再說,好不好?”松陽郡主不敢再強硬,臉上流露出哀求,當年往事,此生此世,她都不想說出來,她也沒有勇氣去面對。
“不好。”徐慕軒回答得很乾脆,他看向徐秉熙,提高聲音說:“當年,我的祖母戀慕威遠侯世子,就請祖皇帝賜婚。祖皇帝答應了,說等威遠侯世子凱旋歸來就給他們賜婚。祖母很高興,就隻身去了邊關,想把這個好消息提前告訴威遠侯世子。到了邊關,祖母才知道威遠侯世子同西魏的明程縣主業已私訂終身。祖母爭取了幾次,都被威遠侯世子果斷拒絕,祖母不甘心,就拿出女人的必殺技。
她給威遠侯世子用了催情香,和他茍且之後,逼他就範。誰知威遠侯世子不但不憐祖母一片苦心,還把她罵得狗血噴頭,致使祖母傷心至極,狼狽回京。祖母本想等機會哄祖皇帝先行賜婚,可她等得起,她的肚子等不起。她急切之下選中了你,聽說也是先行下茍且之事,才談婚論嫁。你之所以不懷疑我祖母所出的嫡子,也就是我的父親是你的親子,就是因爲你們是先行房、後成親。”
“你……”徐秉熙擡起顫抖的手,指向松陽郡主,喉嚨嗚咽幾聲,就再也說不出話來,隨後,他的嘴角淌出血跡,歪在椅子上,大口喘著粗氣。
松陽郡主見徐秉熙快斷氣了,趕緊抓住徐慕軒,“快、快叫大夫,快……”
“祖母急什麼?你很在意他?你放心,聽不完我這番話,他不會死。”徐慕軒不緊不慢,又說:“祖母下嫁徐家一個月,威遠侯世子凱旋還京,帶回懷有身孕的明程縣主。因明程縣主聯姻,西魏與大秦休戰,並有交好意向,祖皇帝很高興,賜兩人風光成親。祖母因妒生恨,發誓要置兩人於死地,苦苦尋求機會,最終碰到了苦戀明程縣主不得的左天佑,兩個失意之人一拍即合,設下毒計。
先皇登基之後,忌憚沐家功高蓋主,又因沐家不支持他奪嫡而懷恨在心,就想除掉沐氏一族。祖母得知先皇的心思,就借先太后之手送上僞造的沐家謀反的證據,導致沐氏一族滅門。得知明程縣主的兒子被忠僕救下逃走,祖母又動用孃家的暗衛全力追殺,直至確定此子已死。不成想這人假死逃生,隱姓埋名,又生下了兒子。到現在,他的兒子又有了兩個兒子,哈哈……叫大毛二毛。沐氏後人認爲祖母和先太后夥同徐家一起陷害沐家,已決定向徐家復仇,讓徐家滅門。”
“復仇……滅……”徐秉熙強撐力氣,也沒說出一句完整話,就歪頭嚥氣了。
“我說得沒錯吧?徐秉熙聽完這個故事纔會死,我爲了得到真相,可費了不少心思。”徐慕軒笑看死不冥目的徐秉熙,好像在欣賞一件由他製作的藝術品。
松陽郡主顧不上理會徐秉熙,她緊緊抓住椅子,滿臉驚恐,“沐、沐氏後人在哪裡?軒兒、軒兒,抓住他們,阻止他們,別讓他們報復,別……”
徐慕軒走近松陽郡主,搖頭冷笑,“祖母真糊塗,我不就是沐氏後人嗎?我父親可是威遠侯世子的血脈。我的嫡兄死得早,嫡妹也死了,兩個庶弟一個比一個不成器,爲先祖報仇、爲沐家雪恨的重任不就落到我身上了嗎?你居然讓我抓住他們,不讓他們報復,難道我要自己抓自己,自綁雙手嗎?哈哈……”
“你……”松陽郡主一口氣沒上來,昏過去了。
徐慕軒看了被他氣死、氣昏的兩個人,感慨搖頭,臉上充滿報復的快慰,許久,他冷哼一聲,慢步走到門外,對守在門外的下人和隨從說:“老侯爺得知郡主當年曾與人做下茍且之事,氣得吐血身亡,郡主有愧於心,昏迷不醒。你們去各處傳話,撤掉喜棚喜宴,接著搭建喪棚,安排喪宴。再去告訴公主,本侯要爲祖父守靈,就不入洞房了,讓她以本侯夫人的身份處理家事,操辦喪儀。”
……
月明如水,高掛中天,巧雲繚繞,繁星璀燦。
戌時正刻,奶孃把大毛二毛抱上牀,哄他們睡覺。兩個小傢伙剛在大木盆中打了一會兒水仗,很興奮,不睡覺,光著小屁股在牀上滾來滾去嘻鬧。
老程飛落在院子中,尋著孩子的笑聲進了大毛二毛的臥房。奶孃知道他的身份,看到他進來,囑咐了幾句,就都退到了屏風後面。
大毛二毛看到他,都興奮得咿呀歡叫,四隻小手外加四隻小腳搖來擺去召喚他,爭著讓他抱。老程抱起大毛掂了掂,又拋到空中接過,反覆幾次,逗得大毛嘎嘎大笑。二毛氣憤委屈著急嫉妒,呲著兩顆小門牙,兩隻小手使勁砸枕頭。
看到二毛的神情姿態,老程開心大笑,趕緊放下大毛,抱起二毛哄逗。二毛目的達到,眉開眼笑,他的要求比較高,三下兩下就爬到老程脖子上,讓老程駝著他跳來跳去。很快,剛纔二毛那一套把戲又被大毛全盤複製應用了。
可惜老程廢了一隻手臂,兩個寶貝孫子,一次只能抱一個。兩個孩子跟他這個祖父都親近,每一個都恨不得把他“佔爲己有”,不允許另一個碰。
老程放下二毛,抱起大毛,看到二毛一鬧騰,又趕緊換了。反覆幾次,他就累了,把兩個孩子都放到牀上,他坐到牀邊逗他們玩樂。兩個孩子回到牀上,都不理會老程了,他們虎視眈眈怒視對方,準備爲爭奪祖父而戰。
兩聲吼叫同時響起,等同於吹響開戰的號角,兩人不約而同撲向對方。你抓我撓,你拱我踢,你翻我滾,異常激烈地戰在一起。老程嚇了一跳,急忙用一隻手臂擋在他們中間,見他們都對彼此不依不饒,他又趕緊坐到他們中間。
哭叫聲一前一後響起,兩人好像在比賽看誰噪門高,哭聲一聲比一聲高。很快,大哭聲就連一片,以響徹雲霄的氣勢在勝戰侯府迴盪。
沈妍昨夜沒睡好,今天有客,她又沒睡午覺。今夜剛過戌時正刻,她就困得睜不開眼了,草草交待了幾件家務事,她就爬到牀上補覺去了。剛睡著,就聽到大哭聲,她知道是那兩個熊孩子哭鬧,不理不睬,繼續睡覺,反正有奶孃呢。
可哭聲不眠不休,都持續一柱香的時間了,全府進入緊急戒備狀態,孩子嗓子都哭啞了,還沒止住。沈妍心疼了,趕緊爬起來,草草收拾了一下,去看孩子。
老程抱起這個逗一會兒,又抱起那個掂幾下,累得滿頭大汗,兩個孩子哭聲依舊。幾個奶孃又是拿吃食,又是拿玩具,不停哄逗,也沒止住兩孩子的哭聲。
沈妍匆匆進來,本想訓斥奶孃一頓,看到老程,又聽奶孃說明情況,她無話可說,就輪流抱起孩子哄逗。可兩孩子連她這個親孃的面子都不買,哭聲越來越大哭得都快背過氣去了。沈妍也沒辦法,都急哭了,滿臉水痕,分不清是汗是淚。
“夫人,該不會著邪氣吧?兩位小少爺可從來沒這麼哭過,要不去請神婆?”
“那還不快去。”沈妍不信那些跳大神的老婆子,可有病就要投醫。
“這要是病了,可如何是好?”老程滿臉慚愧,招術用盡,急得直搓手。
他實在太喜歡這兩個孫子了,他來找沈妍有事,得知兩個孩子還沒睡,就想抱抱他們,逗他們玩一會兒,沒想到卻惹得他們哭得昏天黑地。
“父親不必擔心,小孩子哭鬧很正常。”沈妍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擔心不已。
“吵死了,還有完沒完?”詔哥兒繃著小臉撞進來,滿臉不耐煩。
沈妍瞪了詔哥兒一眼,“喊什麼?你是看孩子的,孩子哭了這麼半天你纔來。”
“也沒人去請我呀!你說過不讓我晚上跟他們玩。”詔哥兒振振有詞。
“你……”沈妍被噎得不知該說什麼,她嘆了口氣,才說:“你要是把他們哄得不哭了,不管白天黑夜,你都可以跟他們玩,我絕不干涉你。”
詔哥兒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補充說:“再加十吊錢。”
沈妍哭笑不得,見詔哥兒一本正經,無奈點了點頭。兩孩子哭了這麼久,丫頭婆子奶孃都沒招兒,連她這個親孃還有老程這親爺都束手無策,她不信詔哥兒能有辦法。現在要是有人讓兩個孩子不哭了,別說十吊錢,一百吊錢她也給。
“一言爲定。”詔哥兒的小腦袋高高昂起,警惕的小眼神盯著沈妍,很擔心沈妍不給他錢,他推了推他的奶孃,“趙媽媽,你記著,別讓姐姐賴賬。”
沈妍沒想到自己的可信度那麼差,滿心悲哀,顧不上多說,趕緊催促詔哥兒快點。她的兩個寶貝兒子要是再哭下去,她的心就要碎得滿地都是了。
詔哥兒不慌不忙,先從奶孃懷裡抱過乾嚎的大毛,放到涼榻上。又從沈妍手裡抱過哭吼的二毛,也放到涼榻上,讓兩個孩子面對面躺著,在他們身上輕輕拍了幾下。他又拿起大毛的手打二毛,扯著二毛的腿踹大毛,讓兩個小傢伙纏在一起。大毛二毛互相看著對方,好像比賽一樣,一個比一個哭聲大。
“大毛加油,二毛加油,揍他,快點。”詔哥兒舉著孩子的撥郎鼓使勁搖晃。
兩個孩子的哭聲嘎然而止,短暫愣怔了一下,大叫出聲,叫聲剛落,就打到了一起。兩人很聽詔哥兒的話,踢抓撓踹這些動作好像他們都懂一樣,詔哥兒指到哪,他們就打到哪,誰也不哭了,一邊打還一邊爲自己吶喊助威。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大兩小三個孩子表演,好像看到了天下最新鮮的事。看了一會兒,他們才隱約明白這其中的門道,不禁連聲唏噓。
大毛二毛哭的時間不短,浪費了很多精力,這場架打了一盞花的功夫,兩人就休戰了。停了半盞茶的功夫,二毛先發制人,手腳並用,騎到大毛肚子上。大毛試了很多次,也沒推開二毛,又急又氣,哇哇大哭。二毛小臉笑開了花,擺著兩隻小手跟詔哥兒要那隻撥郎鼓,好像一個戰勝的武士向自己的獎盃熱情招手。
詔哥兒把二毛從大毛身上扯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撥郎鼓遞給他,又把他推到一邊玩去了。二毛搖著撥郎鼓,大眼睛笑成一道縫,小嘴比月芽還彎幾分。
接著,詔哥兒又扶起大毛,用兩隻小短胳膊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小聲說:“大毛,小舅知道你是老實孩子,不象二毛那麼奸詐,不哭了。”
大毛就象聽懂詔哥兒的話一樣,小腦袋蹭著詔哥兒薄弱的胸膛,又呵呵咧咧哭了幾聲,就不哭了。他扁著小嘴,滿臉委屈,扯著詔哥兒的衣袖,嘴裡嘟嚷咿呀,好像在跟他的知心舅舅傾訴二毛的奸詐,又象在表決心,下次一定戰勝二毛。
截止到現在,沈妍纔看懂了,強烈的挫敗感致使她陣陣眩暈,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都不想再起來了。孩子也有自己的世界,而他們這些大人都太自我了。
大毛二毛爲爭奪老程開戰,兩人剛打起來,老程就強行把他們拉開了。架打得不盡興,他們的小心眼裡都憋了一口氣,發不出來,就比著賽地哭,直哭得昏天黑地。詔哥兒讓他們接著把那場架打完,就等於正確疏導了他們的情緒。
這場架終於打到勝敗已分,勝者勝得興奮,敗者敗得悲壯。不管勝敗如何,兩個小傢伙心中的火氣都發泄出去了,笑的不用管,哭的也好哄了。
“黃精,給詔哥兒拿十吊錢。”沈妍覺得今晚這十吊錢花得很值,非常值。
詔哥兒笑臉開花,拍了拍大毛的小臉,說:“小舅睡覺去了,大毛你也趕緊睡吧!二毛,你也趕緊睡覺,別玩了,明天小舅陪你們玩一天。”
奶孃給大毛二毛擦洗乾淨,給他們餵奶,哄他們睡覺。沈妍在一旁看著,見他們都睡實了,纔回房,走出房門,就看到老程站在院子裡。
“光顧孩子了,都把父親忽略了,父親今晚過來有事?”
老程點點頭,說:“還有七天,澈兒就能帶領兵馬包圍京城了。我回來做內應,保護你們母子,若不能順利收編北郊大營,我就帶你們撤出京城去。”
聽說沐元澈要回來了,沈妍暗歎一聲,心中怦然,眼角溼潤。沐元澈離開的時候,她懷孕還不到六個月,如今,他們的孩子都快六個月大了,他要回來了。
她一個人承受了生孩子的生死攸關,沒人爲她分擔,她也一個人體嚐了養育孩子的艱辛甜蜜,也沒有人和她分享。經歷了那麼多事,她獨自承擔,從沒怨過沐元澈。此時,聽說沐元澈要回來了,她心裡涌起濃濃的幽怨,很想哭一場。
“父親,真的要打仗嗎?”
沐元澈在塞北平叛時帶過兵,此次他調動的也是塞北大營的兵馬,真正的精兵強將。京郊四個大營齊出,也不是塞北一個大營的對手,他勝券在握。
老程嘆了口氣,說:“沐家沉冤幾十載,仇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都是秋後的螞蚱,不值一提了。現在,對於我、長風和澈兒來說,不是報仇,而是是爲沐氏一族雪洗冤屈。御親王和慧寧宿怨極深,也知道我同慧寧的事,他不可能爲沐家平反。要想沐家沉冤昭雪,就要支持一個與沐家無私仇的皇帝上位。”
“要是能把京城打下來,還不如自己當皇上呢。”沈妍當成玩笑,隨口一說。
“慧寧倒是有此想法,怎麼也是反了,不如反個徹底。”老程搖搖頭,神情悠遠,“皇權在手確實可以施威天下,卻也是人一生的負累,如同囹圄。你和澈兒都是灑脫隨意的性子,千萬不要想進那個圈子,會誤了終身。”
“多謝父親教誨。”沈妍深知老程是因爲慧寧公主半生波折起伏感慨,不想多做解釋,隨口應聲道謝,又說:“需要我做什麼,父親儘管直言。”
“我想跟你要些藥材,又怕運不出城,別的倒沒什麼。”
沈妍笑了笑,說:“父親不必擔心,藥材也無須從京城往外運。我寫一封信給鄴州和連州的濟真堂掌櫃,直接從那兩個藥房取藥,那邊庫存很豐富。”
……
端寧公主下嫁徐慕軒當晚,老侯爺徐秉熙病逝,松陽郡主傷心欲絕,臥病在牀。端寧公主剛嫁過來就要操辦喪事,諸事摸不到門路,只好倚重徐瑞宙和劉氏。
徐瑞月見徐瑞宙和劉氏辦事很威風,私心膨脹,就夥同安宗照指責他們貪污了銀子。別人正全力辦喪事,她不哭爹、不顧娘,叫嚷著要分家產。
按理說,徐瑞月早已出嫁,被夫家趕出來,一直不顧體面,寄住在孃家。孃家能收留她就不錯了,她居然還想分孃家的財產,這就惹惱了徐氏的族中人。
徐慕軒早就恨透了徐瑞月和安宗照,趁現在兩人犯了衆怒,他就想跟他們算總賬。他拿出當家人的威嚴,據理求證,公正處理此事,讓人把徐瑞月和安宗照打了一頓,趕出徐家。下人都恨徐瑞月,下手很重,徐瑞月被丟出徐家就死了。
安宗照要告徐家人,徐慕軒就讓人給了他一筆銀子,打發了他。安宗照拿到銀子,還沒捂熱,就被劫匪搶了銀子,連他的命都被劫匪搶去了。
外面傳言那些劫匪其實就是京城的地痞流氓,是徐家僱的,就是想要安宗照的命。別說這是傳言,即使是事實,民不告、官不究,也沒人多問多管了。
松陽郡主昏迷了好幾天,才緩過一口氣來,徐慕軒就把徐瑞月和安宗照的事告訴了她,並向她請罪。她聽說此事,連一口湯水都沒喝,就又昏死過去了。
兩天之間,安紋喪母喪父,又傷心又氣憤,也揚言要告徐家。她連父母的喪事都顧不上辦,就要死要活跑到徐家大鬧了幾場,鬧得徐家連喪事都沒法辦了。
安紋自被慧寧公主送給錢盛之後,爲錢家做了不少事,很得錢家人重視。錢盛封爵之後,就把她擡成平妻,比汪嫣紅這個正妻更風光體面。
但同端寧公主相比,安紋的地位就相差太遠了,兩人之間先前就有積怨。安紋一次次鬧騰惹怒了端寧公主,端寧公主就去找錢益,讓錢益處置安紋。
錢家現在已擠身京城權貴之列,也認爲安紋大鬧有失體面。又有端寧公主施壓,他們都知道保不住安紋,而且安紋現在對錢家用處也不大了,錢盛也玩膩了她。於是,錢家人就找了藉口,把她打了一頓,打發到銅牛庵爲奴了。
徐家喜事變成喪事本是大兇之兆,人們聽說武烈侯府的變故,私下議論紛紛。又有人聯想起端華公主成親之日的事,故事出了幾個版本,傳得沸沸揚揚。
新皇御親王下旨禁止議論此事,凡私下議論者以蓄意謀反之罪論處。旨意一下,朝野沸然,人們不宣之以口,卻不得不感嘆新皇爲他的侄女兼義女全力著想。
許夫人決定剃髮出家之後,就把由她操縱、又與錢家無關的幾條暗線交給了沈妍。這些人不時給沈妍傳出一些隱秘的消息,有些消息相當勁暴,比如端寧公主和御親王有私情、定期私會之事,聽得不時倒吸一口冷氣。
光環籠罩、華光萬丈的宮闈真是髒臭集結地,倫常對於某些人來說不如鞋墊。
當時,端寧公主被龐貴妃誣陷,被髮配到皇家寺廟帶髮修行。御親王救她離開皇家寺廟,又助她報仇雪恨,她唯一可以用來報答御親王的就是她的身體。而御親王恨廢皇和慧寧公主,奸了端寧公主也是他報復的手段。
這對叔侄有私情交易,端寧公主又爲御親王上位做了不少事,頗得御親王信任。御親王又把端寧公主指婚給徐慕軒,對端寧公主的封賞也極重。
御親王登基後,並沒有清算反對他的臣子,而是用全部心思精力處理積壓的政事。幾個在朝野名聲官聲都極好的臣子極力反對他,御親王不生氣,反而晉升了他們。此事在朝野傳開,人們對御親王的看法也有了轉折,都認爲他比廢皇強。
沈妍知道這不過是表象,這隻能證明御親王比大皇子聰明一些,知道站穩腳是當務之急。清算是遲早的,御親王在等機會,也在找機會給某些人下套。
端寧公主和沈妍積怨很深,遲早會報復她。御親王想拉攏沈妍,威逼利誘多次,沈妍都不買賬。兩個人一旦清算,沈妍知道自己第一個逃不掉。
要想防患於未然,到時候不被動挨打,現在就要主動出擊。沈妍有了這個想法,又聽說了御親王和端寧公主的事,思量許久,心中有了主意。她給許夫人的暗線傳去消息,又讓半夏忍冬給宮中暗衛發暗號,相互配合演一場“好戲”。
徐慕軒要是看到這場“好戲”,非崩潰不可,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若不是他陷害慧寧公主,御親王也不會這麼容易就得到皇位。一個人壞事做盡,不管因爲什麼,都會得到報應,徐慕軒很聰明,應該知道天理循環。
“夫人,項夫人帶小少爺和小小姐來看咱們家兩位小少爺了。”
“快請進來。”沈妍聽說項雲環帶孩子過來了,趕緊親自迎到二門上。
徐家長房搬出武烈侯府之後,就跟徐家二房幾乎斷了來往,武烈侯府的榮光與他們再無關係了。徐慕軼是穩重之人,醫術精進很快,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很平靜。御親王登基之後,看端寧公主的面子,就把徐慕軼提成太醫院副醫正,賜了項雲環一個誥命封銜。而徐家長房並沒有多大歡喜,依舊平平靜靜過日子。
項雲環生下一對龍鳳胎之後,調養了一年多,又懷孕五個多月了。幾位大夫診斷都說又是雙胎,這可羨煞了衆人,連沈妍都咂舌不已。現在,項雲環是京城貴婦圈子的紅人,尤其是那些子孫不旺的家族,恨不得讓她常住,沾沾她的喜氣。
沈妍剛跟項雲環說了幾句話,汪儀鳳就帶項雲誠和項雲謙兩家的孩子過來找沈妍。這兩個孩子胃口都不怎麼好,汪儀鳳想讓沈妍給他們診診脈,再給他們的奶孃調養身體。另外,項雲玫也還有一個月就要生了,她們也要商量送喜禮的事。
因爲御親王有先皇遺旨在手,項家沒明確表示支持御他,但也沒反對。項氏一族的祖訓就是愛民如子,忠於清正君主,就看御親王能不能成爲清正君主了。
御親王也清楚這一點,他對項家沒封賞,卻敬重有加,項家在朝堂的地位穩若泰山。君主如流水般輪換,項家能穩坐釣魚臺,就是家族實力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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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氏族中,尤其是項家二房,雖說項二老爺領了份閒職,沒什麼建樹。可項懷安有爵在身,又身居要職,兒子女婿差事都不錯,關鍵是他這一房人丁興旺。
外界傳言汪儀鳳三十歲之後轉運,人到中年行大運,旺夫益子,項家二房以後還會更加興旺發達。人們把項家二房這短短幾年的變化看在眼裡,對傳言深信不疑,汪儀鳳雖說在貴婦圈子中露面不多,也是倍受追捧的人物。
汪儀鳳逗大毛二毛玩笑,隨口問:“詔哥兒呢?”
“數錢呢。”提起詔哥兒,沈妍好氣又好笑,把詔哥兒的事講給衆人聽。
詔哥兒和沈妍有協議,他給沈妍看一天孩子,沈妍付他一吊錢。現在,一兩銀子大概能換一千一百文錢,一吊多,沈妍就想付詔哥兒一天一兩銀子,省得總去錢莊換銅板。可詔哥兒說什麼也不答應,認爲沈妍蒙他,要毀約。這幾天,沈妍每天付他一吊錢之後,他都會用自己的計數方法數幾遍,只怕沈妍少給了他。
母女姐妹同幾個孩子玩樂了很長時間,時候不早,都準備各自回家了。沈妍送走她們,歇了一會兒,就把兩個孩子放進木盆,逗他們玩水撒花。
“夫人,夫人——”
聽到龍葵的聲音,沈妍又驚又喜,趕緊迎出去。聽說徐慕軒和端華公主要算計大毛二毛,沈妍就派龍葵到塞北去給沐元澈報信了,這一去就是幾個月。
迎著沈妍一起走過來兩個丫頭,一個是龍葵,迎上來給沈妍行禮。另一個高大的丫頭笑眼注視沈妍,眼角淌出淚滴,怔了片刻,就撲上來緊緊抱住了她。龍葵看到這一幕,趕緊躲進房中,其他丫頭婆子也全部退下了。
“妍兒、妍兒,我好想……好想我們的兒子。”沐元澈在沈妍耳邊喃喃低語。
沈妍聽沐元澈沒說想她,微微皺眉,一把推開他,“去看你兒子吧!”
“不行,我聽說風塵僕僕從外面回來不能見小孩子,會嚇到他們,我要先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再去看他們。”沐元澈抱緊沈妍,熱吻幾下,低聲說:“妍兒,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還有大事要做,你陪我洗澡吧!”
“自己去洗。”沈妍聽說沐元澈只回來一晚就要走,心裡隱隱難受。
上次,老程說沐元澈還有七天就要帶兵包圍京城,現在剛到第五天,想必沐元澈提前兩天回京是來探查軍情。他抽時間喬裝改扮回家一趟,來去匆匆,沈妍不好再說什麼。幾個月都忍過去了,她要再忍幾天,度日如年的幾天。
沈妍到淨房給沐元澈送衣服,見他在浴桶裡睡著了,知道他太累了,也沒叫醒他,給他在浴桶裡多加了些熱水,又滴了幾滴緩解疲勞的精油。
她回到臥房,看著舒適柔軟的大牀,會心一笑,臉龐泛出紅暈。她讓丫頭去吩咐廚娘做一桌豐盛滋補的飯菜,又親自把牀收拾好,還在牀頭掛起了兩個香袋。
兩人邊吃飯邊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到傷懷處,忍不住落淚感慨。吃完飯,沈妍洗漱收拾,沐元澈帶上詔哥兒,又接著去跟兩個孩子玩了。
沈妍洗完澡,到孩子房中陪沐元澈和兩孩子還有詔哥兒玩笑了一會兒,就回房了。她躺到牀上,等沐元澈回房休息,香豔的場景不時浮現在腦海,她的臉更紅了。她等了很長時間,都很不耐煩,可沐元澈還沒回來,她又不好意思去催。
沐元澈喜歡小孩子,對別人的孩子都愛不釋手,何況大毛二毛這對可愛的活寶是他的孩子。兩個小傢伙都快六個月了,他又是第一次見,能不多玩會兒嗎?
她幾經猶豫,決定繼續等下去,不去催,她想看看沐元澈什麼時候才能放下孩子,想起還有她這個妻子。她等呀等呀!等到頭腦發昏,眼皮發沉,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就睡著了,等她再睜開眼時,窗外的天都亮了。
“侯爺呢?”
“夫人醒了?侯爺半個時辰前就離府出城了,十三十四帶人去送他了。天都快亮了,侯爺才睡了一會兒,他怕打擾夫人,就在暖閣的軟榻上睡的。”
“天快亮才睡?他幹什麼了?”
“陪兩位小少爺玩呀!還有詔哥兒。”
“玩了一夜?”沈妍暗哼一聲,忍不住咯咯咬牙。
“是呀!奶孃剛纔還說兩位小少爺精氣神真足,幾人整整玩鬧一夜。”
沈妍心中窩火,她揮手譴退丫頭,抓起沐元澈的枕頭,狠狠掐了幾把。都說夫妻久別勝新婚,良宵一刻值千金,可沐元澈卻和孩子共渡了良宵,而她卻等成了怨婦。這由不是她不嫉妒,但不能怨孩子,難道要怨她魅力不足嗎?她越起越生氣,沐元澈的枕頭上出現了幾個窟窿,那也是慣性使然了。
……
徐秉熙一輩子雖說領的都是閒職,但他曾位列一等侯,御親王格外開恩,準許他的靈位停七七四十九天,徐氏族中子侄按喪儀典制守靈哭喪。
有爵之人死了,皇上都會賜下輓聯銀錢之類,臣子族中也要派人進宮謝恩。
到了第六天,徐家雜亂無章的喪事理出頭緒,端寧公主親自進宮謝恩。有幾名外地官員來弔唁,徐慕軒準備明天進宮,就請端寧公主代爲告罪。
徐慕軒正同幾名官員說話,有人送來一封信給他,他看到信,臉上的表情頓時僵化。幾名官員知道他有事,不便多說,先後起身告辭了。徐慕軒緊咬牙關送走客人,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就緊緊抓在手中,直到指甲上滲出鮮血。
他敲了敲牆壁上的暗閣,低聲說:“我要進宮一趟。”
牆壁裡傳來回音,他纔打開機關,進了那道暗門,暗門又在他身後關閉了。
徐慕軒的職務是御書房的行走,又頗受新皇重用,進御書房無須通傳。他快步走到御書房大門口,撫了撫急跳了心臟,剛準備進去,就被人叫住了。
“徐愛卿,你看看哀家牽的這隻狗怎麼樣?”
御親王的生母、先皇的龐淑妃、現在的龐太后坐著軟轎過來,她手上牽著一根綢布軟鏈,軟鏈那一頭綁著一個赤身光體、裝扮成狗的男子。
徐慕軒給龐淑妃行禮,看清龐淑妃當狗一樣牽著的男子正是被大皇子一派廢掉的皇上,他的嘴角挑起冷笑。廢皇奪了端華公主的第一次,又給他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如今,在他的設計之下淪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也是大快他心了。
“不錯不錯,太后娘娘的狗可是微臣見過的最有特色的狗。”徐慕軒奉承大筆,他忽然想到此行的來意,臉色變了變,就要進去,又被龐淑妃叫住了。
“哀家這條狗越來越不聽話了,見人不知道行禮,你們狠狠地打。”龐淑妃呵令完太監,又轉向徐慕軒,“徐愛卿也覺得哀家的狗不錯,那就是真的不錯。”
太監掄起鞭子狠狠落到廢皇身上,幾鞭下去,就打出了血痕,疼得廢皇又跳又叫。廢皇見徐慕軒滿臉興災樂禍,喉嚨裡嗚嗚咽咽,眼底充滿怨毒。
做了幾年的皇帝,他雖說昏庸,卻也有小聰明小算計和帝王心術。看到徐慕軒投靠了御親王,把他當狗一樣嘲笑,他還不明白嗎?可惜,他識人不明,聽信徐慕軒等人的話,謀害了慧寧公主,落到這樣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了。
徐慕軒幾次想進御書房,龐淑妃都阻攔他,讓他看這條狗,又絮絮叨叨跟他說話。徐慕軒此來並不爲公務,而是另有目的,被龐淑妃一再阻攔,他心中窩火。
端寧公主從御書房的院子裡出來,給龐淑妃施禮,“孫女見過皇祖母。”
“免禮免禮,端寧進宮時間還不長,徐駙馬就找來了,真是夫妻情深哪!”
“駙馬來了?”端寧公主深深看了徐慕軒一眼,“皇上正在處理公事,本宮不便打擾,你進去吧!我陪皇祖母說說話,一會兒我們一同回府。”
徐慕軒暗暗咬牙,他給龐淑妃和端寧公主行了禮,沒說話,就進了御書房的大門。他正在守靈期間,本沒有公務要處理,有人給他送一封信,說御親王和端寧公主在御書房偷情,他氣憤交加,就匆匆趕來捉姦了。
龐淑妃一再阻攔他,不讓他進御書房,想必也知道御親王和端寧公主有私情的事,怕他撞破,才故意拖延時間,又大聲說笑,就是想驚動御親王和端華公主。
“端寧,你還沒看過哀家的狗吧?”
端寧公主咬牙脧視廢皇,冷冷一笑,說:“回皇祖母,孫女看過了,您這隻狗的肚兜還是孫女讓人做的呢。哎喲,皇祖母,您這隻狗在瞪孫女呢。”
“這畜生竟敢瞪哀家的寶貝孫女,給哀家狠狠打。”
皮鞭落到廢皇身上,他不跳不叫,只狠狠瞪視端寧公主,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了。他縱容龐貴妃欺辱徐皇后,致使端寧公主在宮中的地位遠不如端華公主,他知道端寧公主恨他。現在,他淪落到被親生女兒當成狗的地步,又能怨誰?
他緊緊咬牙,忍住皮肉之痛,可他忍不住心痛。他很想咬舌自盡,可他沒有死的勇氣,他茍延殘喘活著,沒說還有帝王的威嚴,他連人都不是了。他試著咬了自己的舌尖,沒感覺到痛,他又擴大面積,狠狠咬下去,頓時血流滿口。
“這隻畜生想咬舌自盡,哼!哀家偏要讓他生不如死。”龐淑妃面露惡毒的笑容,“徐湘珂(先太后閨名),你沒想到你的兒子會變成狗吧?哈哈……”
端寧公主見龐淑妃放聲大笑,她也跟著笑起來,親生父親受辱將死,她毫不動容。皇家沒有骨肉情,只有榮寵和屈辱,榮光萬能丈,也許轉眼就會生不如死。
“皇上——緊急軍情。”幾個太監慌慌張張跑來,打斷了龐淑妃的笑聲。
“出什麼事了?”龐淑妃攔住跑在後面的一個小太監詢問。
“回、回太后,慧寧公主帶兵圍了北城門,殺了北郊大營的統帥、先鋒……”
“誰?誰帶兵?”龐淑妃大口喘氣,早已驚得方寸大亂。
廢皇聽說慧寧公主帶兵圍了北城門,趕緊眺望北邊,張開大嘴,想笑沒笑出來不,一下子栽倒在地。太監試探鼻息,知道他死了,忙向龐淑妃稟報,可龐淑妃哪還顧得上這事。她趕緊讓人把轎子擡進御書房,她要找御親王商量對策。
端寧公主也跟著進到院子,看到御親王和幾名臣子及徐慕軒快步出來。御親王和他的心腹臣子一臉驚惶,而徐慕軒則是一臉淡淡的笑容,好像看戲的人。
聽說慧寧公主帶兩萬兵馬圍了北城門,由不得人們不驚慌,一個死了的人怎麼會蹦出來呢?她活著時候就很強勢,如今死而復生,強悍難以想像。
北城門被圍的消息剛傳來,御親王等人焦急驚恐,正商量對策,就又有軍情傳來了。沐元澈帶一萬兵馬包圍了東城門,四皇子帶兩萬兵馬包圍了西城門。忠於御親王的北郊大營和西郊大營的統帥將領全部被殺,東郊大營的統帥已帥兵投降。三座城門被圍,但他們並沒有攻城,而是讓御親王出城投降。
端寧公主想了想,說:“義父不必驚慌,秦弈(四皇子名)和沈元澈的家眷都在城中,把他們的家眷綁了,若他們不退兵,就斬殺他們的家眷。”
“端寧說得對,把他們的家眷抓起來,他們還能不管不顧嗎?”龐淑妃惡狠狠的目光投向端寧公主,“把她也抓起來,論人頭殺人要挾時,她也算一個。”
“皇祖……”端寧公主觸到徐慕軒嘲笑的目光,覺得自己很可笑,她一心爲御親王和龐淑妃謀劃,沒想到自己在他們眼裡只是籌碼,說殺就殺。
幾個太監過來,押起端寧公主就拖走了。端寧公主面無表情,眼底充聚濃重的失望。不管慧寧公主會不會殺進城,擺在她面前的都是死路一條。
御親王平靜片刻,說:“傳旨給南郊大營統帥,讓他帶兵護駕,保護……”
龐淑妃狠狠敲了敲柺杖,“不用了,京郊四個大營,有三個被拿下了,爲什麼他們要留下一個?因爲他們知道你會向那一個調兵,他們就能混進城來。”
“母后,那該如何應對?”御親王能登基,就是倚仗京郊四個大營的二十萬兵馬,若這二十萬人被全部拿下,京城中的御衛營和巡城衛就是烏合之衆了。
“死守城門,他們若敢攻城,我們就與這滿城百姓同歸於盡。”龐淑妃也是精明狠厲之人,關鍵時刻比御親王更有主意,更加狠毒。
徐慕軒高聲長嘆,說:“坊間俚巷早有傳言,說皇上苦忍八年,只能做八天皇上,這是斷緣大師的預測,到現在,皇上已登基七天半了,恐怕天意難違呀!”
衆人聽到徐慕軒的話,警惕猜忌狠厲的目光全部落到他身上。徐慕軒迎著衆人的目光,坦然淡定,微微搖頭,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容。
“徐愛卿,你是不是另有打算?”
“臣能有什麼打算?慧寧攻進城,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我,我不想死。”徐慕軒衝御親王施禮說:“皇上還是召集羣臣,趕緊做好防禦打算纔是。”
……
巡城衛出動了一半的人馬到四皇子府和勝戰侯府捉拿女眷孩子。他們進到大門,看到府裡空空如也,別說還有女主人,就連粗使僕婦也一個都沒了。
御親王得知兩府的女眷孩子都逃走了,狗急跳牆,又讓人捉拿與兩府有關係的家族,項家、汪家和徐家長房等都在被捉拿的範圍之內。他下了這道聖旨,頓時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沒有一個家族會在這種情況下束手就擒。
尤其是項家,本來對御親王登基還處於觀望階段,這樣的聖旨一下,馬上就鬧起來了。項雲謙帶金翎衛明衛抵抗來抓人的巡城衛,又給沐元澈發了信號。
沐元澈根據項雲謙發出的消息,調動慧寧公主留在京城中的暗衛,利用沈妍製作的藥毒制服了守城的官兵,打開了城門。城門一開,大軍還沒進來,守城的御衛營就繳械投降了。大軍剛包圍了皇宮,守衛皇宮的御林軍也投降了。忠於御親王的臣子侍衛想護送御親王等人逃走,連皇宮都沒出,就全部被抓住了。
慧寧公主當政時,不管隸屬哪門哪派,沒有一個臣子不懾於她的威嚴。如今她死而復生、捲土重來,一天不到,就攻克的京城,抓住了御親王等人。別說是那些隨風倒的臣子,就連項家、杜家等純正之臣,也臣服於她的威勢之下。
第二天一早,慧寧公主登上皇宮的城樓,不問罪,就下令讓人勒殺了大皇子和端寧公主。把他們的屍首吊在城樓上,警示皇族衆人,讓臣民唾棄嘲弄。這兩個人做過什麼,衆人心知肚明,端寧公主死了,連徐皇后都沒吭一聲。大皇子的妻妾子女全部被貶爲庶人,發配到邊境爲奴,沒有聖旨恩詔,永遠不能回京。
第三天,慧寧公主親自宣判御親王和龐淑妃幾條重罪,下令把御親王、龐淑妃及其家眷全部處死。處死御親王等人的地方不在刑場,而是在先皇墓前。看著鮮血染紅了先皇的墓碑,慧寧公主微微搖頭,嘴角挑起淡淡的譏笑。
第四天,以龐氏爲首的幾大家族被抄家問罪。錦鄉侯和錦鄉侯世子等龐家嫡系一脈成年男丁全部被叛斬立決,女眷發配到銅牛庵爲奴,旁支全部譴返回鄉。
武烈侯府也被抄家掠爵,徐慕軒被打入天牢,等候處決。徐秉熙的靈柩被運出城燒掉了,其他男丁女眷連同昏迷不醒的松陽郡主全部被押入羈候所。
慧寧公主要判徐慕軒斬立決,被沐元澈攔住了,老程也不答應。徐慕軒也是沐氏血脈,他的儀表象極了威遠侯世子,沐元澈和老程都不忍心讓他死。四皇子念徐慕軒曾給他通風報信,也爲他求情,針對徐家衆人的判決就押後了。
第五天,慧寧公主同皇族衆人商量,一致通過立四皇子爲太子。白賢妃晉升爲貴妃,整治後宮,協助四皇子等人草草辦理了皇上的喪事。皇上遺體下喪,皇族只爲他守了七天靈,禮部和司天監就選定吉日,奏請四皇子登基。
慧寧公主雷厲風行,半月不到,就肅清了朝中事務,把兵符大印和玉璽交給四皇子,大權也全部交接,她圓滿卸任,到引鳳山莊養老去了。她想帶上大毛二毛到引鳳山莊住,沈妍捨不得,以拗不過她,答應再生兩個,就把大毛二毛給她。
四皇子登基,立安王妃爲皇后,晉龐側妃爲賢妃,其他侍妾也一一晉封。白賢妃先是晉升貴妃,現在又晉爲貴太妃了,同安皇后一起掌管後宮。徐皇后被御親王封爲仁德王妃,人們刻意遺忘了她,新皇登基也沒提她晉位之事。
新皇繼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同沐元澈商量處理徐家的案子。徐慕軒被流放到三千里外的苦役營做苦役,服役期是十年,十年後自行還鄉,永不入仕。除了徐慕軒的兩個庶弟,徐家其他人全部被譴返還鄉,僕從下人也都被髮賣了。
平氏以爲徐慕軒會被處死,天天提心吊膽,哭成了淚人,得知徐慕軒被髮配到苦力營,她總算鬆了一口氣。武烈侯府被封門了,平氏無處可去,就同其他僕婦妾室一起被送到了人市。白芷和黃芪去買珠扇玉扇紫藤谷芽,看到平氏,就告知了平海。平海趕緊去了人市,把平氏買出來,準備年底送她回金州。
“平夫人,求求你發發慈悲帶上我,做牛做馬都行,求求你……”秦靜從人伢子手裡跑過來,拉著平氏不撒手,痛哭哀求,又給平海磕頭。
“要不……”平氏心軟,見秦靜可憐,就想帶上她。
平海無奈,只好連秦靜的身價銀子一同付了,讓秦靜給平氏做貼身丫頭。又有許多徐家的丫頭婆子跑過來哀求平氏,平海怕平氏再心軟,趕緊衝出人羣。平氏沒銀子,不能買任何人,被哀求者追趕得連滾帶爬,總算跑出來了。
新皇登基,百廢待興,理出朝中事務頭緒,照例論功行賞。慧寧公主被封爲護國大長公主,慧寧公主沒有辭封,只是一笑了之。她跟衆人明言,不管封她做什麼,她都不會再踏進皇宮半步,更別說到金殿去處理政務了。
沐元澈被封爲一等侯,兼任護國將軍,統帥京郊四個大營的兵馬。而沈妍則被加封爲一等一品淑儀夫人,奉銀祿米和份例儀仗則按親王正妃標準。
徐慕軒獲罪之後,武烈侯的爵位由徐慕軼承襲,太醫有爵,這在大秦皇朝歷史上絕無僅有,項雲環也被封爲一品夫人。徐慕軼承爵之後,汪夫人不想搬回武烈侯府,一家人仍住在外面一座三進的宅院裡,日子依舊過得平平靜靜。
四皇子的母親是孤女,沒有外祖一族,安王妃孃家有爵無職,龐側妃的孃家也獲罪了。四皇子上位,不擔心外戚干政,但可用之臣也很少。在武將陣營,他重用沐元澈,又對項家、汪家等文官純臣大力提拔,委以重任。
項懷安被晉封爲三等公,卸掉順天府尹之職,成了正三品朝官。項雲誠被調任御書房任書記官,在御書房行走,供新皇垂問。項雲謙調任軍中,成了沐元澈的副將。女婿封了侯,兒子都有晉升,項家二房在京中地位如日中天。
項家長房則恰恰相反,項雲諾今年的秋闈又落榜了,隨後又被人舉報曾想投靠大皇子。爲此,項家長房爵位被削,若不是因爲項懷安等人力保,項雲諾就被流放了。現在,項家長房呈敗落趨勢,聲勢早被庶出的二房遮蓋了。
宮門外的登聞鼓被敲響了,臣民正感嘆新皇清正,聽到登聞鼓響,都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到敲鼓的人是沐元澈,衆人更加好奇,爭相詢問事因。
沐元澈叩請新皇爲沉冤幾十年的沐氏一族雪洗積冤,消息一傳出,立刻滿京譁然。新皇接下此案,並給刑部下旨翻審此案,並親自到大堂監聽。
茍延殘喘的松陽郡主被擡進大堂做證,審案之前,新皇下旨削去松陽郡主的爵位。松陽成了無爵之人,若她拒不招供,刑部就能對她用刑。項老太爺上堂做證,擺出了幾十年他收藏的證據,證明沐氏一案有很多錯漏之處。
松陽見項老太爺拿出證據,知道抵賴無濟於事。再說,徐家和她孃家都家破人亡敗落了,她就是頑抗茍活,也只能會在飢寒交迫中了此餘生。她想明白了,沒等堂審官多問,就交待了所有的事,之後,又一頭碰死在桌案上。
沐家冤案大白天下,新皇爲沐家平反,追封了沐氏先祖,又賜下了金銀財物做補償。新皇要加封老程爲一等威遠侯,老程婉拒,他想把爵位留給沐長風。而沐長風則貪戀江湖暢遊,不喜拘束,怕爵位落到他身上,就留書一封,不辭而別。
沈妍的想法很直接,白給的爵位不能不要,國庫不缺一個人省下的那點奉銀祿米。於是,大毛小盆友就成了瀛州大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等侯。
深秋葉黃,晚菊飄香,空中浮雲朵朵,微風吹來清涼的氣息。
勝戰侯府終於得以雪洗沉冤,大祭先祖之後,受先皇恩賞,大宴賓客。正當沐府高朋滿座,賓主盡歡之時,一對半不速之客殺來,一府頓時雞飛狗跳。
兩個衣飾華貴的男女擡著一個金光閃閃的布筐從一輛馬車上下來,布筐裡有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兩人下車就開始吵,進到勝戰侯府大門,吵罵聲就更大了。
門人想詢問他們是何方貴客,被他們隨手扔出的一堆金錠砸得哎啊直叫。一見他們的氣勢,門人不敢再阻攔,滿府賓客僕從也都瞪大眼睛看著他們。
“姓金的,你再敢說一句休了姑奶奶,姑奶奶當下就把你閹了。”
“就要休你怎麼了?誰讓你一胎生不出四個女兒、非生一個小光頭?”
“生不出來是你的種兒不合格,怨我嗎?你敢說怨我,我騸了你。”
“就是怨你,你個潑婦,生不出來我就休了你。”
……
一個腦袋剃得光光的孩子坐到布筐裡,聽到兩個大人吵鬧,他咿啊大叫,拍著小腦袋喝彩。誰聲音大,他就給誰鼓掌加油,誰氣勢弱了,他就怔怔看著,好像在嘲笑。停下來看熱鬧的人增多,他就在布筐裡又踮又墩,小模樣靈動討喜。
沈妍正在喝茶,聽到下人稟報,她放聲大笑,一口水嗆住,她劇烈咳嗽,差點背過氣去。沒等咳嗽平息,她就跑出來,想看看那一對半活寶。
“小寶貝,你太可愛了。”沈妍不理會吵鬧的大人,抱起布筐的孩子,又親又吻。小孩子看了看吵鬧的大人,噘了噘嘴,一頭扎進沈妍懷中。
“我們找你來評理,你先聽我說,別理他。”金財神和蕭水葳一人攬住沈妍一隻胳膊,異口同聲,連語氣都一模一樣,好像提前商量好一樣。
“行了,你們倆誰也別說了,我聽明白了,你們一個不怨一個。男的嫌女的生不出女兒,女的說男的種兒不好,誰都有道理。”沈妍甩開他們的手,抱著孩子走了幾步,又回頭說:“你們回去接著生,活到老、生到老,堅持不懈,能生不出女兒嗎?這個小寶貝歸我養了,你們連生活費都不用負擔,送客。”
“活到老、生到老,有道理。”兩人又是異口同聲。
不等兩個人多說,沈妍就抱著孩子進了內院,兩個人也被僕人請出去了。
金財神和蕭水葳的兒子比大毛二毛小兩個月,沈妍給他取了小名叫四毛。詔哥兒工作量加重了,大毛二毛爲爭奪對四毛的控制權,大戰已成了家常便飯。
西魏使臣來賀大秦皇朝新皇登基之喜,呈上兩國建交的國書,又遞上西魏皇上爲皇長子求親的書信。左琨要求娶沈婉,沈婉也樂意,衆人當然皆大歡喜。
沈婉出生在慧寧公主和沈承榮成親之後,即使沈承榮現在生死不明,她也不能改姓沐。經歷了很多事,也磨練了她的性子,她也不象以前那麼任性了。
左琨和沈婉的婚期訂在明年二月,慧寧公主處於半最隱狀態,爲沈婉操辦婚事的任務就落在了沈妍肩上。沈婉和左琨的婚事關係到兩國,由禮部官員按例操持,左佔和薩蓉過來準備迎親之事,沈妍和他們事事溝通,備嫁也很輕鬆。
送走瑞雪飄飛,迎接柳綠河開,轉眼冬去春來,處處暖意盎然。
皇上晉封沈婉爲婉陽長公主,讓她以公主的身份和親西魏國,下嫁西魏皇長子。左琨在大秦皇朝爲質之期未到,她不必遠嫁西魏,但又不能嫁到質子府。於是,皇上就把原承恩伯府改成公主府,賜給沈婉,讓沈婉和左琨居住。
西魏國和大秦皇朝正式建交,西魏皇后親自來參加長子的婚禮,而大秦的皇后親自爲沈婉送嫁。寶馬香車繞城一圈,紅妝彩禮綿延數十里,盛大的規模和排場可見一斑。一時間,這場風光的婚禮成爲人們爭相議論的話題。
偌大的京城,除了沈婉和左琨的婚禮,還有一個讓人們熱議感慨的話題。江東省少年才子王憶在江東省秋闈中頭名解元,在京城的春闈會試,他又中了頭名會元。看了他的答卷,太學的夫子們都說若他正常發揮,今年的狀元非他莫屬。
會試的成績出來之後,皇上就把王憶召到御書房垂問,王憶的治國馭民之道頗得皇上讚譽。得此人才,皇上很高興,當即就要把端怡長公主賜婚於王憶。
端怡長公主的生母原是徐皇后的陪嫁丫頭,得先皇寵幸,生下一女。先皇登基沒多久,她的生母就病逝了,她由徐皇后撫養長大。當今皇上的生母也是宮女,與端怡長公主有同命相憐,當今皇上對她比對先皇其他女兒要好得多。
王憶的曾祖做過小官,後來被罷官還鄉,一家人就以耕種爲生。王憶在鄉間長大,父母皆喪,獨身一人,貧困潦倒,族中親眷都系遠支,與他素無來往。就憑王憶自身的情況,因皇上愛才,要把最喜歡的妹妹賜婚於他,對他來說那真是天空掉下的金餡餅,他的祖宗八代積德,祖墳上冒了青煙、長了白蒿。
可王憶婉拒了皇上的美意,理由是他已定下婚約,未婚妻也獨身一人,年長他五歲。他在御書房毫不遮掩,稱讚他的未婚妻賢良淑德,以及他與未婚妻的深情厚意,並表明決不相負,令在場的人包括皇上在內都差點跌掉下巴。
不說公主和村姑的身份地位,一個年長五歲的村姑和正值妙齡的公主也是天淵之別。竟然有人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婉拒皇上賜婚,這不是傻子嗎?
有人當即就參了王憶一本,說他目無君主,狂妄自大,奏請取消他參加殿試的資格。也有人支持王憶,認爲他不見利忘義,爲人坦蕩,是可用之才。皇上認同後者的說法,不但沒治王憶的罪,反而封賞了他,鼓勵他殿試奪魁。
王憶的大名就在京城傳開了,人們對他看法不一,但提到他都不了一番唏噓感慨。因他重視婚約而拒娶公主,人們又想到曾爲娶公主而棄髮妻、棄婚約的某些人,以他們悲慘的下場警示世人,做人要守信爲本,不能見利忘義。
殿試放榜,王憶高中狀元,皇上點他入翰林,又賜他府邸,讓他與未婚妻完婚。可王憶再次拒絕了皇上的美意,他自請回江東做一個小官,把他的馭民之道用在實處。皇上感慨頗深,點他爲海州府六品典正,賜他衣錦還鄉。
新科狀元跨馬遊街,京城萬人空巷,都想一睹新科狀元的風采。沈妍聽說親科狀元諸多事蹟,好奇心大盛,遊街隊伍經過勝戰侯府,她爬上梯子,居高臨下觀看。一眼看下去,她淚如泉涌,與新科狀元四目相遇,她痛哭出聲。
王憶就是沈蘊。
一別將近兩年,曾經的翩翩少年長高長大了,他歷經滄桑,白淨的臉留下風塵的印跡,變得粗糙,顯然受了很多苦,還長出了兩撇小鬍子。他更名換姓,連家世祖籍都改了,但沈妍還能一眼就認出他,他畢竟曾經與她相依爲命。
……
兩年後,金州城外。
一個風塵僕僕的男子佇立在北城外,久久仰望高聳的城門,臉上密佈著濃濃的自嘲的笑意。他衣衫破舊,滿身補丁,眼神充滿滄桑,卻不混濁,還很澄靜。
“軒兒、軒兒,嗚嗚……”平氏跌跌撞撞跑出城,朝兒子撲去。
“娘,別哭了,我回來了。”徐慕軒依舊在笑,卻笑得讓人辛酸。
秦靜喜極而泣,哽咽道:“還以爲真要等上十年呢,沒想到……”
“聖上恩準,提前回來了。”徐慕軒輕嘆一聲,對秦靜說:“這兩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們有宅子、有莊子,奶奶把大宅子賣了,換了一座小的,又添了一間鋪子。日子過得很富裕,又平靜,少爺再回來,就圓滿了。”
“圓滿就好,圓滿就好……”徐慕軒把平氏攬在懷中,低頭望天,低語喃喃。
人生哪裡有真正的圓滿?
當年,他離開金州的情景彷彿就在昨天,彼情彼景歷歷在目,激盪心間。一別十幾年,他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又回到了起點,這或許就是圓滿吧!
……
引鳳山莊門口,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人互相瞪視,張臂伸腿,準備下一場決戰。
“勝戰侯世子,本侯不跟你一般見識,咱們先理後兵,本侯跟你講道理。”
“呸——你還知道講道理?本世子見了你,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你敢說跟本侯有理講不清?本侯不教訓你,你就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了。”
“小樣兒,你敢說教訓我?放馬過來。”
煙塵四起絕飛,兩個小人你抓我撓,很快就滾到地上,混戰成了一團。
“怎麼又打起來了?剛給你們換過衣服、洗過澡,奶孃丫頭呢?”慧寧公主皺著一攻苦瓜臉衝進菸灰中,把兩個小人拉起來,怕他們再戰,擋在他們中間。
“奶孃丫頭被我們打發了,正在後山的草叢中找我們呢。”兩人異口同聲回答,說起耍戲奶孃和丫頭的趣事,兩人笑臉開花,又恢復了哥倆兒好的模樣。
“爲什麼又打架?”
“不提也罷,我不跟他一般見識。”兩個人又異口同聲回答。
慧寧公主見慣了這樣的戲碼,氣得直哼哼,“你們的娘現在就成了甩手的大奶奶了,她見你們就煩,你們一淘氣,她就給我送過來。”
“祖母,你說這話就昧良心了,這次是你派人去接的,才一天,還說我們不氣你,你就睡不著覺。”說話的是二毛,那蔑視的小眼神足以把慧寧公主淹沒了。
大毛撇嘴輕哼,說:“我們的娘又生了兩個妹妹,正累著呢,反正你也不生了,哄我們不正好嗎?何必整天跟我娘斤斤計較?難怪我娘總說……”
“你娘說什麼?”
“不告訴你,嘎嘎……”兩人異口同聲回答,之後,又張嘴大笑。
慧寧公主咬牙牙發酸,瞪眼眼無力,除了無奈長嘆,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憑她的才智機謀,治理一個國家綽綽有餘,卻治不了兩個孩子。
她長嘆一聲,讓小太監去後山找大毛二毛的奶孃丫頭。剛交待了幾句話,就聽到身後傳來吼叫聲,她回頭一看,看到兩人孩子又滾到了煙塵中。
二毛用巧勁,又一次把大毛打哭了,聽到大毛的哭聲,慧寧公主心疼了。她把二毛狠狠斥責了一頓,二毛不但不哭,反而跟她頂嘴,氣得她差點跳腳。
她一直認爲二毛就是沈妍的翻版,小小年紀卻奸詐狡猾。而大毛則很象沐元澈,兩兄弟三年間不知打了多少次,大毛幾乎每次都吃虧,就是因爲他質樸實誠。
唉!可憐她那淳厚實誠的兒子呀!就這樣被拿下了,還被拿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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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號回老家舉行了一個訂婚儀式,預言31號回來更新,沒成想晚回來了一天,今天才能更新。
截止到今天,正文就完結了,還有番外,不知道會寫幾篇。
這篇文連載的時間不短,謝謝親們一路支持關愛。
祝大家新的一年好運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