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泉州,天氣熱的厲害。
在這個炎熱的夏季里,江藍和外甥及外甥媳婦三人甫落腳于此地,搭了個棚子,行醫賣藥之余,傍晚就在原地上說書。
泉州在元朝末年發生了長達十年之久的“亦思巴奚兵亂”,期間的泉州:“烽煙連天暗鋒鏑,遺骸滿野飛鳥鳶。蘭盆酒果誰復設,若敖之鬼啼秋煙”。
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外國商人紛紛逃離,國際貿易一落千丈。
明朝泉州從世界第一大港的寶座掉下來,所以很多泉州人對明朝沒什么好感。
隨著泉州港衰落,使泉州人轉趨于土地墾殖和手工藝發展,面對的仍是地理上可耕地不足的窘境。
因為宋元時代泉州曾經是「******」的起點,形成了泉州人「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開放性、包容性和寬容性,所以泉州人很熱情好客。
江藍口若懸河的說著故事,臺下雖然只有二十來個聽眾,但大伙聽完后,絲毫不吝嗇的將銅板放入他的盆里。
“此地的百姓胸襟開闊,豪爽大度,看來我們是來對地方。”江藍開心的數著銅板,喜不自勝的對外甥報。
“ 我也有同感,這里的老百姓殷實勤勞,不會揩人家的油。我今天幫一位衣著襤褸的老婦人看完病后,心里斟酌著該收她多少錢,她馬上掏出碎銀來給我,還問我夠不夠。不像之前在北京城內,身著華服的人士還會向我討價還價。”外甥媳婦也表認同的發表感言。
悶不吭聲的外甥只有傻笑點頭表示贊同。
一連說了三天的故事,倒也奇怪,今天傍晚開始來聽他說書的人暴增了好幾倍,沒多久,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兩百多人擠在布棚里,濕熱的空氣,讓人不舒服,不過大雨卻澆不熄大家的熱情。
大伙站著聽他將今天的故事說到告一段落罷,一個臉上還掛著兩道鼻涕的小男孩即大聲嚷道: ”江叔叔,明天可否將故事從頭說起,我和爺爺及姐姐沒聽到故事的第一集。”
江藍還沒回話,底下一群人也鼓噪道: “ 是啊! 我們都想從頭聽起。”
“ 好吧! 明天同一時刻,準時從第一段開講 多謝大家的抬愛。”受到莫大的鼓舞,江藍樂到眉開眼笑。
隔天太陽還沒下山,村民們務完農事,紛紛擠到棚下聽說書先生講故事。
外甥媳婦準備了一大桶涼茶給村民們喝,見到昨日高喊要從頭聽故事的小男孩 和姐姐及爺爺被擠到后面,遂走過去拉起他的小手,將祖孫三人引到前面第一排, 還搬了張椅子要給爺爺坐。
“ 我不坐,大家都站著,我也要站著。”爺爺將腰桿打直,雙手手掌交迭放在后腰上,表現出很有骨氣的態度。
“空!空!空! “ 說書先生打著竹板,在竹板的節奏中開始演述故事, 現場立即鴉雀無聲,氣氛凝結,大伙聚精會神的聽著:
明成祖朱棣發動靖難之變,登上皇位后,眾多建文帝朱允炆的舊臣及他們的家屬和親人也被牽連,死者甚眾或被流放。
馬皇后死于大火,朱允炆本人及太子朱文奎不知所終;此后其下落成為謎團。
另一方面,由于朱棣是造反稱帝的,對大臣有所猜忌,故恢復了洪武年間廢除的錦衣衛,重新開始實施明朝的特務統治;敗壞紀綱成為永樂朝一大權奸。
隨后,永樂十八年,朱棣又設立了東廠,令親信太監掌權,加強特務統治的同時提高了宦官的地位。特務統治幾乎貫穿始終,成為一大特點。
由于靖難之役時,朱棣得到了很多來自宦官的幫助,故其即位后改變了太祖禁止宦官干政的政策,開始重用宦官,因此司禮監、東廠等宦官掌權的部門地位提高,且地方鎮守、監督采辦等重要工作皆由宦官擔任,埋下了日后宦官橫行霸道的種子。
朱棣即位兩年來,仍然不斷派遣錦衣衛追殺文帝的舊臣。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錦衣衛指揮使白明清發現文帝時的武將軍范盛發的下落,遂率卒前往緝拿。
范盛發英勇抵御,并安排馬車讓副將黃子淵帶夫人劉小廣及才四個月大的一對雙胞胎兒子從后門逃跑。
出手狠毒的白日青將范盛發殺死,還不放棄追趕逃亡的范夫人。
“律———” 馬長嘶叫了一聲。
果不其然,馬車在哨站前被攔下來。
這哨站設在通往城外的要道上,不論出城、或者前往城中,都得經過這個十字交道。
“喂,里頭有誰?叫車廂里的人出來!” 圍在馬車旁的侍衛對著駕車的黃子淵吆喝。
”里頭沒什么人,只有我的閨女。” 黃子淵眼神閃爍的答。
“什么閨女?叫出來!”侍衛大聲嚷道。
“這個……恐怕不方便。”黃子淵遲疑的口吻。
“不方便?你找死啊!”問話的侍衛口氣已經不耐煩,一旁的侍衛也全部圍上來。
“我小女是還沒出嫁的閨女,不適合拋頭露面的。“ 黃子淵辯稱道。
“呸!你當你的女兒是寶?是格格還是公主?” 那侍衛冷笑一聲,接著道:”咱主子說要查人,你就乖乖的叫你家那閨女出來露臉,否則閨女做不成,進了地牢就成殘花敗柳了!”
聽到侍衛這么侮辱人的話,黃子淵握緊了拳頭、忍住氣,冷冷地道:”不過是錦衣衛的狗,就能狗仗人勢、欺壓良民了?”
“你說什么?” 幾個侍衛變了臉,兩顆眼珠子頓時瞪得老大。
黃子淵撇嘴冷笑一聲,眼神輕蔑。
侍衛氣的兩眼暴突、臉肉直跳。
“你找死!” 數名侍衛將馬車團團圍住。
黃子淵不動聲色、垂著眼道:”小民不是不讓盤查,若是為著辦案,當然配合!”說罷立刻朝包圍的侍衛沖殺而去,三面逼殺,閃爍的刀光,格外刺眼,拼死開出一條路,叫范夫人駕馬車快跑,自己留下來抵御。
眼見范夫人駕車離去,黃子淵獨自對抗這些侍衛。
隨即聽見裂天馬鳴,從遠方以高速之勢直沖襲來,車轎里砍出紅色的刀光。
在高速奔馳中,白日青探出頭來與持刀正面迎擊的黃子淵刀鋒相交,但只匡當了一下,馬車就從他身邊快速擦身而過,直接追趕范夫人的馬車而去。
黃子淵拚命殺出重圍,深吸了一口氣后凌空飛躍追上馬車,無奈腿被白日青射出的暗器打中,跌落下來。
一邊駕馬車,還要不時回頭關注車上兩個四個月大的小嬰兒,劉曉廣一分心,駕馭失控,馬車卡在一個坑泥里,動彈不得,只好下車。
左右手各抱著一個孩子,一陣寒風吹來,她呼了一口氣: ”好冷!”
霧氣很重,她看不太清路,知此處是什么地方,氣虛力疲的來到一座黑色山壁前。
夜靜,天空無星無月。
“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 “ 突來一陣喊殺劃破寧靜,白日青的車隊在身后緊追上來。
劉曉廣當年也是隨夫君征戰沙場的女英豪,巾幗不讓須眉。
將手中的兩個孩子放在地上,不慌不忙的拔起了腰間的細劍,她的劍看上去十分銳利,有一種淡紫色的光芒隨著劍鋒而舞,璀亮的劍身,將整片黑暗照亮,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白明清揮去。
眼看劍身就要刺中白日青胸前的那一剎那,他快速拔刀, “當!”的一聲擋住了劉曉廣的劍。
“嘖!” 劉曉廣皺起眉,瞪視著他的臉。
白日青右手握著刀,臉上溢滿著險惡的表情奸笑道:” 呵呵呵...這是狗急跳墻嗎?妳已經走投無路了,妳的夫君已被我殺死,莫要垂死掙扎,還不快棄劍投降。”
劉小廣憤恨的表情,漸漸地跟她腦中浮現夫君的慘死景象開始扭轉,深深的滯留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 為什么?你們殺了我夫君? ”劉曉廣刻意偽裝成平靜的模樣,但是仍然掩飾不住她眼神中滿腔的怒火,以及深切的悲痛。
那憔悴的面容中,在昏暗不明的夜空中淚光閃爍。
夜,毛毛的雨滴奔如疾風地在劍尖飛舞,敲打著疲憊的身驅,滑落了臉龐層層烏云,漫過霧氣的迷蒙,凄冷著痛楚的心。
挺直的身軀,堅如盤石般的誓言盡是愛的忠貞和赤誠, 四方不絕的楚歌聲,夾雜著回蕩峰巒山曲間親情的呼喊。
“ 哇哇哇! “傳來孩子響亮的哭聲。
定下神來,她心想就算自己被殺死,也要保全范家的骨肉。
倏地抱起兩個孩子,奮力一跳,躍過小山谷。
雙腳甫下地,白日青也隨后飛身一撲,輕松的落到她面前。
她放下右手的孩子,左手抱著另一個孩子, 一手持劍和他奮戰, 瞬間血光四射。
“唉呦!” 她只覺背上被人猛地一砍,痛到唉了一聲,眼前一黑,滾到山崖下, 便再無知覺。
白明清應了一聲,旋即大步離去,無邊夜色下,唯見刀鋒邊緣閃過一線凜冽光芒,旋即被濃重的黑暗吞沒。
凄冷的黑夜醞釀著一股另類的氣息,陰涼的微風夾帶的鮮血的味道,陰暗的山谷角落閃著一道被漆黑的長袍完全遮蓋的身影。
武當掌門陳品志此時在山谷中靜修,瞥見此一慘狀,感嘆: “ 知其雄,守其雌, 為天下豁。常德不離,復歸于嬰兒。知其白,守其辱,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于樸,樸散則為器,圣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大割。”
夜晚的山上本是分外寧靜,可是今晚,卻是注定不平靜的。
黑絲絨般的天空低得似乎伸手可及,沒有一顆星星,晚風拂過,飄著細雨,帶來一絲壓抑與沉悶。
隱藏在山谷中的虛靜,卻因一場腥風血雨將陳品志的情緒全然打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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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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