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漠捏緊了拳頭,「砰」的一聲打在桌上。
桌面上的東西都彈了起來,又落回去。
他從課桌里拿出飯盒,與秦月一起到食堂去。
趙老師恰巧從辦公室里走出來,也到食堂去。于是三人同路,雖然食堂并不遠。
“何漠,有什么事嗎?”趙青看著何漠的臉說。
因為何漠此刻臉上還是喜怒哀樂形諸于臉──忿恨,愁眉不展。
“哦,趙老師,政治課上很亂,‘假正──’不,賈老師他發了脾氣,讓何漠站了一節課。其實這都與何漠無關。”
秦月差點兒說漏了嘴。
班里的同學叫賈正影為“假正經”,雖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覺得痛快,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習慣。
“賈老師?賈正影?”趙青話里分明有些看不慣。自從到這個學校以來,她就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壓抑得很。
走過球坪的時候,霧早已散盡,太陽當頭照著,那幾只鴿子卻總愛在學校上空盤旋。
何漠長長的嘆了口氣,心中還是感到索然無味。
秦月只覺得陽光下那幾只鴿子好白,簡直白的無瑕,與藍天白云融為一體了。
趙青默然不語,這段路好長,又茫無涯際。
本來她在H市讀一所師范,其實她也不需要讀師范,一家大餐館的經理和她很談得來,叫她做行政助理。
然而她婉言謝絕了。
天空依然是蔚藍的,然而望不穿它,它太厚。
天空中的鴿子也飛走了,大約是回去了吧。
地面上的三個人要走的路也正像天空這般廣闊,雖然現在很平寂。
何漠與秦月在水龍頭旁洗干凈了飯盒,就回到教室里去做功課。
大約午后12點,班級里的同學陸陸續續的來了。
安靜的教室又熱鬧起來!
到1點時,劉慕春才姍姍來遲。
一走進教室,他就“哇”的一聲怪叫,然后又說:“親愛的同胞們,聽我說句話!”
于是大家都靜下來聽他說話。當然他說的話,是百分之百的假話,絕不可信。
“秦月有喜啦!”劉慕春信口胡謅了一句,向秦月看了看。
隨即教室里哄堂大笑起來。
秦月氣得臉都白了,但又拿他沒辦法。
劉慕春依然大搖大擺的走到位子上去。
吳天志此刻恰巧不在教室里,否則他的臉上又會有一陣熱辣辣的燙。
劉慕春坐在位子上,并不做作業,而是慢條斯理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游戲子玩。
于是他身后的幾個留級生又像犯了煙癮一般向他靠攏過來。
“劉哥,來幾個!改天請你抽煙!”其中一個滿口煙味,蠟黃的門牙正對著劉慕春的鼻子。“去去去,你們這群煙鬼!走得遠些!”劉慕春將身邊的幾個煙鬼趕開。
于是這幾個人只好怏怏的走回到座位上去。
“秦月啊,我的妹!你要玩嗎?”
劉慕春眨巴著眼睛,游戲子在他手里一顛一顛的。
他見秦月沒有反應,就扔了一個過去。
啪的一聲,正打在與秦月研究題目的何漠的鋼筆上,鋼筆水濺在了何漠的本子上,衣服上,搞的一塌糊涂。
“你──你干什么?”劉慕春害怕了似的抓住何漠的手。
何漠正抓著他的前襟不放。
何漠惱火得很,看著劉慕春的胖臉不順眼,一拳把劉慕春打的幾乎透不過氣來。
“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劉慕春大吼起來,同時揚了揚手。
他的胳膊很粗,但沒有一塊肉是有力的。
可是他的臉上很快又挨了一拳,劉慕春不敢再發牢騷,自知不是對手,只好打落門牙肚里咽。
坐在后面的那幾個留級生也只在一旁看好戲,并不上前幫忙。
班里的許多同學也在一邊看,心中卻很痛快。
以往常受劉慕春欺負的同學尤為高興。
過了不久,上課的鈴聲響了。
秦月看了看課程表,微微皺了皺眉頭——地理課。
這節課可糟透了。
上地理課的王遇希老師是個自由主義者,無怪乎他上的課總是亂哄哄的。
此刻,王遇希正托著教案,提著地圖站在教室門口,那兩塊眼鏡后的目光不是太嚴厲,身上穿的西裝卻筆挺,雖然已是50多歲的人了。
過了幾秒鐘,他走進教室,也不去理會亂哄哄的聲音,只顧掛上地圖,開始講解起來。
當然他這樣教書的進度很快,但效率不高,課堂里的的確確沒有多少人在聽。
到考試之前,一張復習卷一發,報了答案,學習認真的同學總能考好──因為這次是考記憶力的──而非像劉慕春那種人,簡直不會有及格的可能性。
不過這節課并未聽到劉慕春的聲音──他在座位上睡得正香。
何漠與秦月抄筆記抄的正忙,其他的人也各做各的。
然而連這種太平盛世也未保持多久,過了不久,劉慕春與后面的幾個男生用碎橡皮扔著,不久火力轉向了講臺。
王老師鼻尖上微微的沁汗了,密密麻麻的。
他在講臺旁用教鞭敲著,不過依然不管用,從第一堂課到現在,他的教鞭從未像賈正影的教鞭那樣有力過。
突然間教室里靜了下來,沒有人講話──這簡直怪事。
王遇希老師有點吃驚,他向窗外看了一眼,金于德正站在走廊的窗口前向里看。
“難怪──”王遇希想。
金校長一言不發的在教室門口站了一會,沒有誰敢多嘴。
同時金于德也沒找劉慕春的碴,他剛才明明看見劉慕春在向后扔碎橡皮。
就因為那件事。
然而不久,班級里又亂起來了。
劉慕春絲毫沒有安守本分的意思。
金于德走過了⑴班,大概回校長室去了吧。
于是王遇希老師站在講臺上直嘆氣,除了在何漠那邊安靜一點之外,似乎沒有什么太平的角落了。
“唉!⑴班,你們這個班呀!”
王遇希將粉筆扔到粉筆盒里去。
同時,在講臺上,又多了幾粒碎橡皮,劉慕春扔的。
“趙老師啊,聽賈主任說,上午政治課時,你的班鬧得很厲害嘛!”金于德在校長室里對趙青說。
剛才他回來時遇到了趙青,就叫她到校長室來。
“是的。我剛才聽何漠說了。”趙青站著說。
“噢,還有,剛才我走過你的班級,是王老師的課,簡直不象話!亂哄哄的!尤其是──”金于德說話語氣淡淡的,但是不無份量。
當他想到劉慕春時,又把話咽了回去。
“劉慕春!是不是?從開學時我就覺得他很難造就,這的確很使人為難。”
趙老師卻毫不掩飾,一針見血的說。
金于德心里咯噔了一下,從椅子里站起來,說:“哦,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覺得一陣心煩,煩的不愿多說一句話,“等會第三節課在禮堂開會,到那時再講吧,你可以走了。”
于是趙青就拉開門走了,飄似的消逝在走廊的盡頭。
此刻,天空中朗朗的陽光黯淡了些,一片烏云遮住了太陽。
樓下賈主任正在通知欄寫第四節課放學后開會的事情。 шшш ◆ttкan ◆¢O
地上的一排螞蟻靜靜的爬著,悠悠的。
終于,在清寂的校園里,下課鈴驟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