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滿堂鴉雀無聲。
人們似乎仍然沒有從夢中走出來,耳邊縈繞著那凄美典麗的音樂,滿腦全是那由櫻花般清麗的音符構成的畫面……
那個少女在臺上站了一會兒,見大家沒有反應,立刻有些慌神,眼睛里淚光一閃,她匆匆地低下頭,把琴裝進盒子,抱著吉他就想溜。
“多啦B夢”最先反應過來,嗖地跳上臺去,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臂,大聲說:“靜大師,你不能走!”
“放……放開我……”
“靜大師”一邊掙扎,一邊偷瞄臺下的紅衣女孩,不走難道等人家來砸自己的琴嗎?這小子絕對跟她有仇!
臺上一鬧,臺下的人也反應過來了,發現那個紫發的漂亮小子正在對櫻花少女拉拉扯扯,有一人順手抄起桌上的礦泉水就砸上來:“放開這個女孩子!”
他這一帶頭,底下愛起哄的人立刻把桌上的雜七雜八全扔上來了。橡膠骰盅、塑料小手、熒光棒、蘋果、香蕉、獼猴桃、話梅、腰果、牛肉干……
“多啦B夢”被砸得抱頭鼠竄,那個少女也受到連累,腦袋上挨了兩個桔子,立時哭了--這倒不是因為疼,而是實在忍受不住這種羞辱,生平第一次在臺上彈吉他,卻被大家用桔子爆頭。嗚嗚嗚,原來自己彈得這樣爛,干脆,她也別等人家來摔她的吉他,自己摔了得了!
又聽下面有人喊:“靠!你瞄準再砸好不!把人家女孩子都打哭了!”
另一人說:“別哭別哭,我不是打你,我是打那渾蛋小子!”
“多啦B夢”逃命之余,不忘回嘴:“你們打我干嗎?我是一番好意!”
“打的就是你這對女孩動手動腳的色狼!”
更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扔過去,有人還趁他逃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掐一把踩一腳的?!岸嗬睟夢”疼得哇哇大叫,眾人哄堂大笑,場面那叫一個亂!
經理在吧臺后面伸著脖子看,樂得跟什么似的,哈哈,這幫小孩兒,太好玩了!
忽然又有人喊:“咦,那女孩子哪里去了?別打了別打了,你們這幫暴徒,把她嚇走了!”
經理往臺上看去,一個琴箱斜斜地立在臺下的陰影里,彈吉他的少女卻不見了。叫北冥也的男生,正在彎腰拾琴,風衣的下擺垂著。
而那個叫簡約的,站在不遠處,凝視著北冥也的方向,滿臉怔然。
經理愕然搖頭,這感覺……怪怪的……
北冥也彎下身去拾吉他,感覺到有一個小東西拉著他的褲腳,他垂頭看到那雙淚汪汪的眼睛,不禁舒了一口氣。他用身體擋住其他人的視線,同時故意令風衣低垂,盡量遮掩更大的面積,用手握住那小人兒纖細的身體,不著痕跡地將她送進風衣的內袋,然后提著吉他盒子慢慢地直起腰來--
好險哪!
自己進店之后,選了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燈光也照不到,經過苦苦等待,靜紙音終于變身長大,雖然很冒險,可是憑著前面厚重的實木桌椅和粗大柱子的掩護,沒有被人發現。她為了有效利用時間,便立刻抱著琴盒上臺了。
可是這個倒霉丫頭真是霉到家了,彈完曲子,剛跨下舞臺的邊緣,就突然變回去了,差點被沉重的琴盒拍在下面。幸虧舞臺上沒開追光燈,只打著星空投影效果,光線幽暗繚亂,擾人視線,當時臺下又一片混亂,再加上他和她平時訓練有素,不然非被外人看到不可--可是,現在就沒有人看到么?
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不經意對上簡約的一雙眼睛。
簡約的臉一如既往的冷峻傲然,看不出有什么異樣。
然而北冥也的心卻微微沉了一下,這個室內,最關注靜紙音的,除了自己,就是這位簡約。他這樣的平靜,代表什么?看到,還是沒看到?
兩個少年遙遙相對,誰也沒有先說話,神色一個比一個淡定。
當事人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場上的人鬧了一會兒,也漸漸消停了。剛才那少女上臺,一句話都沒說,于是大家紛紛打聽她是誰。
遠遠的,一根柱子后面,“多啦B夢”探出頭來,一頭漂亮的紫發被抓得亂七八糟,上面還掛著半片香蕉皮,他怯怯地說:“她是靜大師,名字叫靜紙音?!?
她果然就是那個靜紙音!
大家立刻記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集體轉頭看向雷蕾。
雷蕾咬著嘴唇,坐在座位上,一直動都沒動。
一個熟悉的朋友好心地提醒:“雷蕾,是不是該你了?”
雷蕾抱著吉他站了起來,向著北冥也走過去,背已不似往日那樣挺拔。
“靜紙音呢?”她問北冥也。
“她--有事先走了?!北壁ひ察o靜地回答,輕輕地在琴盒上拍了拍,“但是你盡可以放心,她的琴在這里,如果輸了,我會替她遵守賭約的?!?
“我……”雷蕾似乎有些猶豫,遲疑了一會兒,“我想說,我和靜紙音的比賽,能不能稍后進行?”她已不如之前那樣目空一切,底氣明顯不足。
她居然能說出這么丟臉沒信譽的話,全場頓時一片嘩然:
“臨戰退縮?忒沒臉了吧……”
“先前欺負人家小姑娘,現在又想當縮頭烏龜,人品真差……”
“視線樂隊有這么一位,可真丟人!你看你看,他們隊長簡約的臉都藍了……”
“是啊是??!以后天使鎮的流行音樂界,算是沒有浴火鳳凰這一號人了……”
雷蕾為人高傲,在業界人緣并不好,再說這事辦得確實不咋地,在場的人樂得落井下石,說什么的都有。
雷蕾被大家損得臉白得跟紙似的,咬著牙說:“我不是不敢比……”
北冥也揚揚眉,表示詢問。
“我……我要先和火焰樂隊的怒焰比一場,然后……再和靜紙音……”
雷蕾的聲音充滿決絕,前者只論輸贏,后者決定生死--如果她先輸給靜紙音,就要遵守諾言,從此不再彈吉他,所以,就算死,也要在死之前,把恩怨清理干凈,不能留有遺憾……
所有的人,都從她的話里聽出示弱的味道--看來那個櫻花少女帶給她的壓力非常大?。『喖s面色沉重:“雷蕾!”
不待北冥也回答,人群里走出一個男生,一頭爆炸紅發,像火焰沖天。他滿臉輕蔑:“你,已經不配跟我比了!”
雷蕾憤怒地問:“你說什么?你有種再說一次!”
“我說,你、已、經、不、配、跟、我、比、了!”怒焰一字一字地說,“聽了剛才那個女孩的吉他,你的心已經怯了,不用比,你就已經輸了!”
他看看臉氣得由白轉紅,又由紅變白的雷蕾,說話一點都不留情面:“要是剛才那個女孩,還可以和我比一比,你--比她差遠了!”
雷蕾氣得直哆嗦,偏偏又找不出話來反駁--在場的人,都對音樂有一定的造詣,她自己也是,靜紙音剛才那一曲《櫻花變奏曲》彈得如何,她和大家一樣的清楚。
李劍沖上來維護雷蕾:“怒焰,你別太過分了!”
怒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視線樂隊輪到你當隊長了?難道你們真的快解散了!”
李劍怒極,一拳揮過去,然而手臂在半空便被一只手攔了下來。他順著那只手望去,是簡約。
簡約沒有看他,眼睛望著怒焰,冷冷地問:“我,配不配和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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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怒焰回答,旁邊又擠上來了一個梳馬尾辮的男生,笑著說:“簡約,還是讓我來接你吧!”
簡約瞳孔收縮:“冰焰!”就知道這家伙一定會出來的。
“還有我們。”烈焰、魔焰和藍焰三人勾肩搭背地站了出來,表情流里流氣的。
“喂,你們往后排,別都跟我搶生意!”怒焰大笑著說,看著簡約的眼神充滿挑釁。
簡約以一對五,在他們囂張的包圍下,雖仍傲氣凜然,卻如寂寞高手,顯得分外孤獨。
想想視線樂隊昔日的風光,一種英雄末路的感覺襲來,令在場的人倍感滄桑:雷蕾已經被打擊得一點信心都沒有了,李劍成不了大氣候,這火焰明擺著是欺負視線樂隊沒人了!
北冥也突然走上前來,站在簡約身邊,平靜地說:“算我一個!”
簡約一怔,望著他,激動的神色一閃即逝。
“你?”怒焰上下打量著北冥也,發現自己并不認識這個人,嘴角掛著幾分不屑,“你算哪棵蔥?”
“我不是蔥?!北壁ひ驳卣f,“你彈吉他?那么,我也彈吉他好了?!?
“你也彈吉他?”怒焰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來來來,我讓你看看,什么是彈吉他!”他走到臺上,拿起一角的電吉他,接上音箱、效果器,校弦之后,拇、食二指輕捏著pick,開始撥動琴弦。
怒焰,號稱天使閃電手,以彈吉他的速度快而聞名。他右手飛快地撥動,起初,尚能聽出一個一個的音符,然后速度越來越快,到后來音符竟綿密如雨,雨聲連成一片,再也分不出單音……
很好!速度至少達到每分鐘280拍。怒焰滿意地放下吉他,挑釁地看看北冥也。
北冥也只是笑了笑,打開手中的琴箱,把里面那把古典吉他拿了出來,挎在自己的肩上,優雅地往舞臺上一站,氣度從容悠閑。
他先校弦,然后指尖隨意地劃過琴弦,即興指彈了一段solo。那游走于琴弦間的十指,如行云流水,伴著指節與琴箱的撞擊產生奇妙的節奏,手指翻飛,推、拍、擊、勾、挑、撥、掃、點……各種紛繁復雜的華麗技巧在他指下信手拈來,沒有絲毫刻意的炫耀和做作,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