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桂姐名喚王桂榕,卻也并非真名,其真名和身世無人知曉。多年前不知何故帶著家當只身來到錫州,并開了這長樂坊。關于事實眾說紛紜,卻也無可考證。
夜深了,眾人從王靜安房里出來,各自回去休息。那房間還住有那叫阿福雜役,桂姐便囑咐了阿福照顧王靜安。
“哎,都是人,偏你有這命?!卑⒏屯蹯o安收拾了床鋪,又安頓了他睡下。
自王靜安出現,過了幾日,血雨的事漸漸被人們忘卻。城中活動的人慢慢多了起來。長樂坊也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再次歌聲繚繞。
而便是在這幾日里,所有人發現了王靜安的非同一般:無論是什么,王靜安一學即會,甚至是說話。短短幾日,雖說話還不連貫,但已經可以和別人交談一些。姑娘們都喜歡與王靜安玩玩鬧鬧,還要他叫她們姐姐。王靜安倒是什么也不懂,只傻呵呵的由著女孩子們使喚。平日里幫桂姐掃掃院子,幫燒菜的師傅擔些柴火,或是幫忙長樂坊搬搬酒壇。坊內的雅妓甚至喜歡教王靜安詩詞歌賦。而王靜安也漸漸變得像個正常人一般。
“小安!”樓上閑暇的女子向著王靜安打聲招呼,“掃地呢?”
掃地的王靜安仰頭對她們傻傻地笑笑。
姑娘們樂的大笑起來。
“小安!”遠處又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王靜安低頭一看,三四個女子站在遠處向自己招了招手。王靜安放下掃帚,走了過去。
“看你滿頭是汗的,”一女子笑道,拿手絹替王靜安擦了擦。
“謝……曦、文姐姐?!蓖蹯o安不連貫得道。
“你倒是掃完沒,陪幾位姐姐出去買些東西。”一女子道。 “還、差些?!蓖蹯o安道。
“沒事,回來做也不遲。”另一女子道。
“干、干娘。”
“沒事,我們和媽媽講過了。”
“可、可……是……”
女孩子們等得不耐煩了,兩個各拽了王靜安一邊袖口,道,“說話也不會,話還這么多??禳c走吧!”
王靜安隨著女孩們在市集上逛著,平日里不曾見得這世面,倒也高興。也四處看看那些新奇之物。
“小安,你看,那里那么多人是什么。”一女子扯扯王靜安袖子,便和幾個姐妹小跑了過去。王靜安看時,那里果然是圍著不少人。便跟了過去。王靜安身材高大魁梧,走到不遠處就已一目了然。原來是個道士,擺了攤替人算命。
“來來來。不靈不要錢!”道士送走一位老婦,向著眾人吆喝道。
“這法師確實靈驗吶……”聽見周圍人悄悄嘀咕,王靜安一行的幾個女子到動了心。
“蘭兒姐姐,要不我們也試試吧?!币慌拥馈?
“這些個障眼法你也信”那喚做蘭兒的姑娘卻不以為然,轉身,道,“走吧?!?
“且慢!”道士突然大喝一聲,嚇了眾人一跳。道士看著蘭姑娘道:“看來姑娘有所懷疑,且容貧道為姑娘占上一卦如何?若真不靈驗貧道便不收你錢?!?
“好啊,看你能說出個什么道理?!碧m姑娘轉過身來,看著道士。
“不知姑娘要卜問何事?”
“你倒是能算得何事?”
道士細看了蘭姑娘,突然吃驚道,“姑娘怕是有血光之災呀!”
“呸呸呸!你才血光!”另一女子道,“蘭姐姐咱們走!”
“貧道所言句句屬實,貧道的天眼通天曉地,可穿透地府,直達時間之軸。姑娘,不出半年,且不只姑娘一人……”
“好,就算我有血光之災,”蘭姑娘道,“那能如何。”
“姑娘只要付貧道幾兩碎銀,貧道可為姑娘做一場法事……”
“你倒是說的如真的一般,”另一女子笑道,“你若真是那么準,那你給我算算他!小安,過來?!?
道士順著女子指的方向抬頭一看,只見一高大的男子立在面前。
“你若是算得出這家伙的來歷,我們就信你?!?
“這有何難?!钡朗恳恍?,揮手耍了兩招,眾人驚得一退。道士擺了架勢,突然抬頭與王靜安對視,身體如入定一般,穩然不動。
王景安疑惑的偏了偏頭??戳说朗恳粫海稚斐鍪衷谒矍盎瘟嘶巍?
“蘭、蘭姐姐,這、這人,怎、么了?”王靜安側頭問蘭姑娘。蘭姑娘正要取笑,卻突然發現道士回過神來。
“不……不可能!”道士驚呼道,“怎么會……居然……居然……看不到?”
“都說了是騙子?!绷硪慌有α诵μm姑娘說道。
“在哪呢!快?!北娙苏x開,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大叫。道士慌忙間側頭一望,一把卷起桌上物品,翻過桌子就逃。
“別跑!”遠處幾人飛快的追了過來,近處一看,一共五人,同樣是道士打扮。
王靜安覺得踩到了什么,低頭一看,是一本黑封的舊書。蘭姑娘見狀拾了起來,只見上面寫著“盜天機”三個大字。
那五人有四人向著那道士逃跑的方向奮力地追了去,同行的另一位道士卻停了腳步,面向人群,做了個揖,道,“我等是玄機門的弟子,那賊人盜走了我門典籍,四處招搖撞騙。諸位切莫聽信?!钡廊丝匆娞m姑娘手上書籍,道,“那正是我門失物,還望姑娘歸還?!?
“哦……”蘭姑娘將書本還與道人。道人謝過后也向著那賊人遁逃的方向追了過去。
“真晦氣。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好了?!币慌拥?,“蘭姐姐別往心里去?!?
蘭姑娘笑了笑,道:“不會?!?
人群散了,女孩們也正準備回去,卻發現王靜安仍是望著那些道士離去的方向。
“走了,小安?”蘭姑娘拽拽王靜安袖子。
“過……來了?!蓖蹯o安突然一臉陰沉。
“什么過來了?道士嗎?”女孩子們疑惑道。
“退后。”王靜安仍是沉著臉。
姑娘們疑惑著,王靜安伸手將一行人攔在身后,退了幾步。
“閃開閃開!”忽然間聽見市集的那一頭突然冒出幾聲大喊。那一片的人們頓時混亂起來,慌慌張張,左閃右避,一方塵土飛揚。只見一只馬隊疾馳而來。馬匹風馳電掣一般掠過一行人面前。姑娘們驚的又退了幾步,王靜安忙拉各位姐姐向后。
在人們的驚恐聲中,幾匹馬狂奔而去后,一身著白衣的英俊男子駕一匹白馬飛馳而來,突然,就在經過王靜安之時,白馬突然駐足,前腿抬起,仰身高鳴一聲。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一聲皮革斷裂之聲,一長牛皮方盒突然從馬腹上掉落,重重摔在地上。那方盒竟似活物一般,擦著地面飛快地直滑向王靜安,突然,在兩步之外一躍而起,劃過半圈,以迅雷之勢沖著王靜安直砸了過來。王靜安一驚,忙伸手擋住了頭。
“啪”只聽一聲響。王靜安連忙后退了幾步,放開手,竟發現那方盒懸在半空。仔細看時,原來是那白衣男子從后接住。
“小安!”姑娘們這才回過神來,忙跑動王靜安身邊,蘭姑娘道:“沒事吧?”
“啊……還、還好?!?
那白衣男子放下了手,看著王靜安。
王靜安皺了皺眉,也看著那白衣男子,忽然道:“你……”
白衣男子仍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王靜安看,嘴角浮現一絲微笑,像是要看王靜安究竟說出什么話來。
王靜安松開眉頭,指著馬道:“這么做、是……不對的?!?
白衣男子一愣,轉而大笑起來,道:“好,那多謝兄臺賜教。小弟定會注意,也一定管教那些人?!卑滓氯斯肮笆?,道,“幾位姑娘,多有得罪。”
“沒、沒別……的事?;?,回吧?!?
白衣男子笑著搖搖頭,將方盒抱在懷中,翻身上馬。側頭望了望王靜安,道,“兄臺,后會有期!”
見白衣人縱馬飛馳而去,王靜安撓撓頭,嘀咕道:“誰、誰要和……你后、后會……”
王靜安低頭看時,剛才一時亂了方寸,不知何時衣襟敞開。胸前那五顆黑色的勾玉狀印記露了出來。
王靜安輕輕整理好衣襟,隨著姐姐們回去。慢慢才意識到,原來那男子并非是盯著自己,而是盯著自己胸前的紋身。王靜安想著想著,突然一笑:“怪人?!?
王靜安回到長樂坊,見阿福正在準備馬車,問道:“你、是要……”
“出趟遠門,桂姐要我們去遠處接個人?!?
“……誰?”
“不知道,來了你便知道了。得些日子,我去了。”
王靜安望著馬車離去,早忘了那白衣男子之事,反而好奇,這來者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