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鬼嚴肅認真的將這三個鏗鏘有力的大字兒一甩出來,對面的霍爾潘是徹底的噴了出來。
“噗!我沒聽錯吧?降魔師?你林正英片子看多了吧?你真以為自己是天師鐘馗?!”
霍爾潘扯著嗓門喊了出來,飯館里其他人立馬投來犀利的注目禮。封鬼嫌丟人擋著半張臉低聲道:
“我說你這二胖畢業這么多年怎么一點兒都變啊?還這么大嗓門啊!”
“靠!”沒想到霍爾潘聽了這話一口就罵了出來。
“我擦!你怎么又提這名字!叫了四年還沒叫夠呢啊?!再TM這么叫小心霍爺我翻臉!”
霍爾潘顯然是火了,封鬼卻不吃他那一套,不怒反笑道:
“你自個兒名字本來就叫霍二胖我不叫你二胖叫什么?要是嫌棄找你爹媽算賬去,少在這遷怒于人。”
封鬼說的理直氣壯,霍爾潘,不,應該是霍二胖同志一下子就蔫兒了,再也沒有之前的盛氣凌人。
叫他二胖,不是因為他真的是個胖子。你瞧他人高馬大,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渾身的精壯肉一點兒肥膘都沒有,頂多算個壯實,那跟胖壓根兒就扯不上半毛錢關系。說起二胖這名字的來源,那可真是比竇娥還冤,二胖活了這二十多年可沒少受累啊。
當年二胖他娘生他的時候正趕上他奶奶病危,他娘受了邊疆支青的丈夫所托,要老娘親自給孫子取個名字。他奶奶是典型的農村婦女一輩子沒讀過書,更不可能取啥有文化的名字,想起來小時候村口一叫二胖的大黃狗,就隨口說了個“二胖”然后一口氣沒提上來就鶴駕西去了。全家人悲痛欲絕,心說這就是命啊,這是老媽媽留給孫子唯一的見面兒禮,怎么說也不能不接受啊,為了遵守孝道紀念老人家,二胖爹媽就二話不說把這名兒給定了,從此以后“二胖”這狗日的狗名字一叫就是二十多年啊。
等二胖長大懂事之后就吵著讓他爹媽去改名字,可這名字已經叫了十幾年,怎么說也有感情了,他爹媽壓根不想改,就謊稱去過派出所名字也給改成了霍爾潘。
霍爾潘這名字洋氣啊,猛一聽跟個外國人一樣。二胖立馬興沖沖的跑去班里向大伙宣布。沒想到全班人頓時哄堂大笑:
“爾潘!二胖!你丫再怎么改還是個二胖!”
二胖當時就哭了,倍受打擊一蹶不振,再也沒提過改名字的事。后來紙包不住火看了身份證和戶口本才知道二胖依舊是那個二胖,硬著頭皮參加高考升了大學,改名字更是沒戲,再加上大學里面那幫孫子變本加厲的嘲笑,二胖一怒之下喝個大醉,醒來之后整個人突然頓悟了,覺著名字不過就是一個人的代號,叫啥都無所謂,終于認了命。
這個時候封鬼就出現了,不但沒有像別人一樣笑話他,還安慰他說這就是他的造化,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那全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你說老天爺賜了你這么一個好養活的賤名,那就是保佑你能逢兇化吉平平安安的長大成為可用之才,日后是必成大器啊。
這番話說得那是感人肺腑令聞者聲淚俱下,二胖一激動就與他燒黃紙拜了把子。只是“二胖”兩個字他一點兒也沒少叫,還稱這是增進兄弟感情。
回想起這二十多年的辛酸血淚史,二胖如今是只有干笑的份兒。
“算了,你愛叫叫吧,反正也改不過來了。”二胖看來是自認倒霉啊,栽在封鬼手里合該他倒霉。這他娘的就是命,怎么逃都逃不掉。
“不過你說自己是降魔師這個實在太忽悠人了,你以為隨便一說我就能信了?”二胖顯然對這個是死活不信啊,封鬼轉了轉眼珠,嘿嘿陰笑一聲,指著二胖的身后就說:
“不信?好啊,你可千萬別回頭,現在你身后就站著一個女鬼呢!”
這話說的實在兒戲,二胖要是能信那就是個白癡。他嘖了嘖油花花的嘴,恨鐵不成鋼的嘆道:
“哎呀,我說小封啊!幾年不見,你怎么越來越幼稚了呢?這種鬼話連三歲小孩都嚇不到!你他娘的也敢拿出來唬老子?有種你就真變個鬼出來給霍爺看看!老子要是吭一聲,我TM就是你孫子!”
二胖骨子里就是個大話王+忽悠帝,越說越帶勁,還扭著屁股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封鬼冷笑一聲,又看了兩眼他的身后,從兜里取出一塊丑不拉幾的黑色石頭,拿在手里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桌面,說:
“你身后那個女鬼是在后海里淹死的,穿著紅色的裙子,披頭散發,渾身發青,腦袋上還插著一根水草,正盯著你的腦袋流口水呢。”
封鬼說的時候一直盯著二胖的身后,表情也從之前的嬉皮笑臉變得陰沉起來。二胖心說這小子演得可真像,簡直能去當演員了,出于本能還是回頭看了一眼,意料之中身后空蕩蕩一片,店里燈光昏暗,根本連客人都沒有幾個。
“你丫就消停點兒吧,少在這鬼扯淡!喝酒喝酒!”
說是這么說,可身處一個昏暗的環境之中,又聽了這么一個不入流的鬼故事,二胖心里未免有些發毛,表面上還是裝作若無其事。
“用這石頭在你眼上擦一下,然后你再回頭看看。這女鬼身材不錯啊,長得也漂亮,看來人家是真看上你了,小心她把你拉到水里作伴哦!”
封鬼把石頭推到二胖面前,二胖用見到妖怪的眼神盯著封鬼,一時間不知該怎么接茬。封鬼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嚴肅認真了,耍自己需要費這么大勁兒嗎?這裝得也像過頭了吧!如果說他根本就不是在演戲,難道自己身后還真有個女鬼不成?
眼見封鬼沒有再解釋的意思,二胖又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管他是真是假,姑且照做,要是接下來什么都沒發生,自己是被耍了,那他可絕對饒不了這小子!
深吸一口,二胖總算是下定決心拿起石頭,在眼睛上抹了一下,猛然回過頭去。
“哎呀我操!!”
連半秒的遲疑都沒有,二胖大叫著一屁股摔倒在地,驚得服務生忙跑過來問是不是菜品出了問題,一個勁兒的在那道歉。
“沒事!他這是活該,非要逞能吃熱食,這不燙著嘴了嘛!沒事沒事。”
封鬼邊笑邊幫服務生一起把二胖扶了起來,等人家走了之后,封鬼見二胖站在一邊兒,驚恐的盯著自己,那表情別提有多慫了。
“行啦!瞧你那嗓門,都把人家女鬼給嚇跑了!趕緊坐回去,已經沒事了。”
這一回二胖可沒再以為封鬼是說笑,戰戰兢兢的扭過頭,果然沒有了剛才讓自己嚇破膽的景象,這才虛脫一般癱倒在椅子上,猛擦著后脖子上的冷汗,灌了口酒喘氣道:
“你不說是個美女嘛!啊?胖得跟個球樣那也叫身材好?!你他娘的成心拿老子開涮是不是!”
二胖邊罵邊往嘴里灌酒,封鬼一愣,有點不可思議的瞪著他說:
“你不害怕?你剛才可是看到一只女鬼哎!鬼啊!霍二胖同志!”
“鬼你大爺!我說你他娘的從哪里學的鬼把戲!難不成你家是變魔術的?這是什么石頭,上面涂了**了?”
二胖拿著石頭在鼻子邊聞了又聞,確定什么味兒都沒聞到,才把它丟到一邊,開始大口吃菜。
嘿!這他娘的還真遇上奇葩了!封鬼在心里感嘆一聲,拿起筷子獻好般給二胖夾菜,笑得那叫一個諂媚。
“行啊!啥也不說了,霍爺就是霸氣!過幾天來我店里報道,兄弟帶你去降妖除魔去。”
“拉倒吧!你以為自己大師兄啊!爺可不是豬八戒!少扯別的,趕緊跟我說說,這石頭是不是專門變戲法用的?”
封鬼沒有回答,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看了看笑呵呵的說:
“你不信沒關系,這正好有個上門的大買賣。后天你來我店里報道,我帶你去捉鬼讓你眼見為實怎么樣?”
“捉鬼?真的假的?”
二胖決計不信,又問了封鬼各種問題。封鬼又跟他說了不少他之前聞所未聞的事情,聽得二胖一愣一愣的。據封鬼所說,降魔師又分為兩類,一類是驅魔,一類是獵魔。顧名思義,驅魔主要是驅除趕跑妖魔,達到震懾恐嚇的效果;而獵魔則比較極端,會以鬼怪為獵物,對其趕盡殺絕。降魔師不是一種新興的職業,古今中外有不少人從事此類營生,大都隱藏在正當職業的幌子之中,明顯點兒的比如說牧師、傳教士、道士、和尚、巫婆、術士等;而不明顯的那就多了去了,上至達官顯赫,下至小商小販,從政的、經商的、搞學術的、混娛樂圈的,任何一種現有的職業都可以被降魔師拿來當經營的幌子。最讓二胖難以接受的是,可能有個斯斯文文的大學教授,前一秒還在講臺上大談唯物主義科學理論,下一秒就脫了西裝革領穿上道袍舞著桃木劍開始打怪獸了。
二胖還是將信將疑,封鬼笑道:
“我看你是害怕吧,算了,你后天還是別來的好。”
二胖被他這么一激那是肯定要去。
“去就去!老子就不信這世上有鬼!怕就怕你到時候什么都拿不出來,霍爺我可饒不了你!”
封鬼但笑不語,二人又喝了個大醉,就各自打道回府。
等二胖回到家之后,父母已經早早的睡下了,躡手躡腳的洗了個澡,困勁兒也上來了,回到房間里一頭栽在床上。也不知過了多久,二胖朦朦朧朧的就聽見吱嘎吱嘎的聲響,以為這是酒精的作用產生了幻覺,又或者自己身在夢中,也沒在意就繼續呼呼大睡。
于是他就做了噩夢,于是就出現了開頭的那一幕。等那怪臉消失在鏡中之后,二胖就想到封鬼在慶云樓和自己說的那些事,后脊梁骨一陣陣的發涼,難道真是鬧鬼了?那什剎海的女鬼真看上自己,跟著自己回到家里來了?!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只聽見門外一個熟悉的渾厚女低音叫到:
“發生什么瘋呢大半夜的!丫都幾點啦?!”
第二天一早二胖頂著雙熊貓眼坐在餐桌上,對面坐著個一臉嚴肅的中年婦女,也就是半夜那個女低音的主人,二胖他娘;旁邊還有個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的中年男子,二胖他爹。
二胖想了一夜,決定還是不能把見鬼的事情告訴父母,只搪塞說做了個噩夢。一來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酒精和封鬼的鬼話所產生的幻覺,二來絕跡不能讓兩位徹底的無神論者嘲笑自己兒子膽小,看來這事還是得找封鬼說個明白。
下定決心之后,二胖就將與老同學合伙做生意的事同父母商量,又大談自己的人生理想。父母本來不同意,一聽這兒子出息了,竟然有了人生抱負,那可是千金難買的財富,老兩口一樂,便答應了。到了約定的時間霍二胖興致沖沖的就來到了煙袋斜街聊茗齋。
“靠!”二胖一進門就沒忍住罵了出來。
“你他娘的跟老子說說!昨晚上那長頭發鏡子鬼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