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著?這么大的四合院還有個后花園?”
二胖吃了一驚,這么大的占地面積,已經非一般商賈富豪能建造的了,竟然后面還有花園,那得是多大的地界啊。
陳曉見二胖心直口快,人也爽朗,心情大好,就把祖宅的由來說給他聽。
“這宅子是我爺爺從一個地主兒子手里得來的,聽說那地主的父輩是皇親國戚,當年建造這四合院花了十年的功夫,消耗人力財力以及木料不計其數。后來地主的兒子抽鴉片賭博把祖業敗光了,只好拿這宅子抵債,就落到了我爺爺手里。算來,這宅子也有盡兩百年的歷史了,光是我見著就翻修三四次了。”
“哎呦,那這可是受國家保護的文化遺址啊!”二胖大驚失色,陳曉點頭笑了笑。
“這宅子確實太老了,已經不適合人居住,也就我爺爺一直舍不得,還跟文化局鬧過兩次。我跟叔公商量好了,再過兩年就把這宅子捐給**,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后花園,封鬼見這園子雖然沒有恭王府的大氣,倒也精致雅麗,頗有江南園林的風采。你看那雕欄玉石橋,勾梁畫棟亭;斗角菱格窗,翹階玲瓏廊;楊柳齊垂釣,松柏入云霄;處處是風景,伏日無限光。再看那一池粉荷開得正是艷麗,給滿園翠綠添了不少婀娜。
二胖見陳曉和封鬼站在柳樹下商討陳三水的事,一時間插不上話,感覺自己受了冷落,突然又想到了周翎花,就打了岔。
“我說陳少爺,你跟周老板是怎么認識的?有沒有興趣跟我們講講啊?”
“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叫我陳曉就得了。”
“那敢情好啊。陳曉,趕緊跟我說說這周老板的事兒唄?也好讓我回去跟老爹顯擺顯擺。”
提起這個周翎花封鬼對他也是十分好奇的,之前他對自己那番熱情的態度就不正常,就想多了解了解有關他的事,也興致勃勃的看著陳曉。
“我也是有一次陪朋友去看戲的時候認識他的,那時候還以為是個女的,還差點調戲了人家,沒想到竟然是個帶把兒的。我心有愧疚,就請他喝酒,一見如故,做了朋友,沒想到那么嬌媚的人兒竟然還比我大五歲,非要讓我叫他哥。”
說到這陳曉不免發笑,二胖聽得津津有味,連忙問后話。
“那后來呢?他有沒有給你一人唱過曲兒?你就沒走個后門兒拜個師學個藝啥的?”
陳曉猶豫了片刻,繼續說道:
“說實話,我一直不喜歡戲子,看不慣他們的風花雪月,逢場作戲。俗話說**無情戲子無義,因此我也從未對戲曲感過興趣。”
“哦?那你還和周老板稱兄道弟?”
“呵呵,他不一樣,這唱戲雖然是他的本行,不過卻是個幌子,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可是個了不得的秘密。”
陳曉挑了挑眉,故意吊起二人的胃口。封鬼和二胖豎起耳朵,迫不及待的異口同聲:
“什么身份?”
只見陳曉勾起唇角,頗有些洋洋得意的神色,就像是炫耀優秀兒子的母親一樣。
“他呀,就是巫派唐門宗家的長孫,下一任的大當家。”
“唐門?唐門不是四川的?”封鬼一驚,唐門可是巫派最正統的門派,然而活動范圍只局限于川湘貴滇一帶,但是周翎花滿嘴的京腔又是有名的京戲大家,怎么會是四川人呢?
“不錯,他祖籍四川,從小在北京長大的。”陳曉很快解了封鬼心中的疑團,可二胖不高興了,敢情他父子倆崇拜的偶像是一贗品啊!
“那四大徽班呢?難道他根本就不是名伶之后?”
“這倒不假,他娘確實是四大徽班的后人。周翎花是他的藝名,周是娘家姓,而他的真名叫趙麟。他家是九代單傳,現任趙家大當家是他父親趙真。哎,他說唱戲才是這輩子最快樂的事,可早晚他還是要回四川接手唐門的。”
說到這里陳曉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二胖聽了這話也心中難過。沒想到這么好的一個戲曲家就要消失了,他老爹要是知道真相豈不是要哭死?看來還是瞞著好了。
“這些事只有翎花最親近的幾個人才知道,我是看霍爺你們父子真心喜歡他才以實相告的,希望你和封鬼能保守秘密,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陳曉說是請求,語調中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威脅。封鬼一聽這話悔得腸子都青了,這種秘密還不如不知道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陳曉好像成心要將周翎花的秘密與他共享,也不知道居心何在,只能打馬虎眼。
“這是自然,既然陳老弟不把我們當外人,我們肯定要為朋友保守秘密的。”
三人各懷鬼胎不再說話,開始默默的逛園子。封鬼見荷花池邊有挖掘過的痕跡,就指著問是怎么回事。陳曉愣了一下,搖頭道:
“我也不知道,這園子我都沒來過幾回,差不多也荒廢了,也許是之前的傭人想開辟一塊地方種菜吧。”
二胖對這種說法卻不以為然。
“種菜也不能種在池塘邊兒上啊,這要是一下雨很快不就淹了。要我說,那就是小偷強盜想從這挖一條隧道通到你們院子里,然后撈了滿屋子的寶貝神不知鬼不覺!你們那四合院兒的防盜系統這么好,又滿屋子的奇珍異寶,眼紅的強盜要想偷東西也只能從這下手啊。”
“呵呵,這話說的在理,趕明兒我叫人來檢查檢查就是了。”
陳曉隨便敷衍了一句,之后三人又是閑聊一番,回去的時候沒見到陳四爺,傭人說是老太太去了潘家園逛古玩,四爺去接人了。眼瞅到了中午,陳曉要請二人下館子,叫了解鴉門,她說留三爺一人在家不放心,就叫三人去,自己留在家里吃。
陳曉開著自己的路虎到了和平門的全聚德,雖然人滿為患,不過他從包里掏出一張金卡,服務員看了之后直接就領著三人到了包間。
因為陳曉做東,二胖是一點兒都不客氣,雖然這全聚德也來過,可就那么一次,還是在小時候坐的大堂,哪里見過包間的模樣?這回宰上門來了,一連點了幾個豪華套餐,吃得是兩嘴抹油腳下生風。
結賬的時候陳曉刷卡,二胖一見賬單,傻眼了。好家伙,就他們三個人吃了上千的肥鴨子!
三人吃撐了,想找個地方消消食,陳曉要去封鬼的店里看看,便又去了后海。到了聊茗齋,封鬼拿了那幾樣寶貝茶具,給二人泡茶。沒想到陳曉并不懂茶,對那些器具也并不在意,二胖心想這就是有錢人作的,從小就揮金如土哪里瞧得上這些個破古董?
不過他對字畫倒是有些研究,驚訝的盯著墻上那幾幅畫,嘆道:
“這可全都是真跡啊!封鬼,你這是從哪里來的?難道那些博物館里的全都是假的?”
二胖對這個也納悶,就一起追問。封鬼笑了笑,優哉游哉的說道:
“那些是真的,我這也是真的。上次跟二胖說過了,他還不信。”
“怎么可能啊!我就不信這些畫家一幅畫都畫了兩遍。”二胖不服氣,封鬼看了看陳曉,就去問他。
“你覺得呢?”
只見陳曉趴在那幾副裝裱在玻璃之后的字畫前看了半天,打了個響指自信滿滿的說:
“這些畫確實是真跡,不論筆法與技巧,都是出自名家,只可惜還是漏出了破綻。”
“哦?你說說破綻在哪?”
“在墨色與紙張上。復制名畫并不是什么難事,只要技藝超群,照著原作臨摹總能做到以假亂真。但是就算是畫家本人,繪畫的筆法與技巧可以相同,可墨色與紙張卻總是有所差別,更別說是跨越千年的差距了。比如這《簪花仕女圖》,周昉用的是唐代的宮絹,而你這幅用的是蘇州的天香絹,看紋理質地不過幾十年的歷史,又怎么可能是唐朝的宮絹呢?”
封鬼微微一笑,道:
“可你剛才說這確實是真跡。”
“不錯,這確實是周昉畫的,卻不是他在唐朝畫的絹本,而是幾十年前為你二叔專門畫的。”
“啊?!你,你說什么?”二胖吃了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陳曉見封鬼但笑不語,就繼續揭秘。
“封門最擅封鬼鎮妖,可將魂魄封于鎮魂蠱中千年不入地府輪回。你二叔是個畫癡,只要是名家墨寶都想占為己有。他一定是施法攝了這些畫家的魂魄借身讓他們還陽,不知用什么手段逼他們模仿自己的畫作。”
“不愧是陳家長孫,精明!不過我二叔沒有逼迫他們,而是幫他們解印。你以為就我們封家能懾魂勾魄?幾百年來多少的愛畫之人為了求得真跡用卑鄙的手段將古人封印在自己手里,讓他們無**回超生,是我二叔機緣巧合碰到他們,幫他們解除封印超度亡魂,他們為了感謝才贈畫給二叔的。”
封鬼給他二叔正名,陳曉立刻道歉。
“原來是這樣,是我妄言了。”
封鬼倒是沒太在意,說沒什么。陳曉又環顧了一圈,不禁贊道:
“你二叔還真是舍得,竟然把這些墨寶放你店里。”
“二叔見我剛開張,是不想要我丟了封家的臉,才忍痛拿出來給我撐場面,早晚還是要還回去的嘛。”
二胖自從聽說這些都是真跡之后就耐不住性子了,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就像是動物園里的猴子一樣,渾身上下都長滿了虱子。封鬼見他又要生事,狠狠瞪了他一眼,以為能堵住他的嘴。可那孫子根本憋不住話,咽了口唾沫就說:
“我說小封,要不你勸勸你二叔把這些字畫都賣了,那好歹也有幾個億,咱也別賣什么茶捉什么妖了,去印度尼西亞買塊小島,做個島主豈不比你這茶鋪里的小老板強上千倍萬倍。”
封鬼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滿腦子的邪思歪念,除了生財之道那就沒別的,關鍵是這道沒幾條是直的,全都是歪門邪道。
“你TM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就你那張賤嘴,老子早晚給你縫上!”
二胖二皮臉慣了,一邊聽封鬼罵他,一邊沖陳曉做了個鬼臉。陳曉覺得這二人的對話甚是好笑,也不接話,又去看店里別的擺設。看到玻璃柜臺里擺著一把折扇,流光溢彩,在鎏金的扇面上畫著牡丹彩蝶,好不富麗華貴。
“這扇子好呀!”陳曉忍不住驚嘆,封鬼走過去一看,笑道:
“這是我爹不知從哪兒得來的,說是梅蘭芳大師唱貴妃醉酒時用過的道具,我也不知真假,反正他不要,就給我扔店里做擺設。”說著,就將扇子取出來遞給陳曉把玩。
“哦?這果真是梅蘭芳大師的?”
陳曉再次確認,封鬼點頭。
“反正我爹他是這么說的。”
封鬼見陳曉看那扇子的眼神心里也明白了幾分,等著他開口。不一會兒他果然忍不住了。
“封老板,你這扇子我真是喜歡,不如讓給我可好?你開個價,不論多少,我絕不含糊。”
“看你這話說的,反正這扇子我留著也沒啥用,你若真是喜歡,送給你就是了。”
“真的?你可不要后悔。”
陳曉大喜過望,封鬼難得見一享盡榮華的富家子弟竟然對一破扇子情有獨鐘,還露出孩童得到心愛玩具的天真表情,覺得這扇子送得太值了。
“那有啥好后悔的,我對這又不感興趣。不過你之前不是也說不喜歡戲曲嗎?怎么又對這扇子這么鐘情?”
“呵呵,我不是自己要,是想借花獻佛,送人的。”
“哦?誰啊?”封鬼一驚,他這么驚喜原來是為別人做嫁衣,不免更加好奇是哪位人物能得到陳家長孫如此的用心。
“那還用說,當然是周老板了!陳曉就那么一個戲子朋友,肯定把這扇子當寶貝,我沒說錯吧?”
二胖一語點醒夢中人,封鬼恍然大悟,他怎么就沒想到呢。這扇子本身并沒什么稀罕,非金非銀,又沒有鑲玉裹翠,也不是什么古董。不過它曾經的所有者是著名戲劇大師梅蘭芳,看上這扇子的人自然在意的也是這個主人身份,而能把這扇子當無價寶的除了戲迷恐怕也就只有崇拜老藝術前輩的戲子了吧。
“不錯,呵呵!翎花特別的崇拜梅蘭芳大師,把他當神一樣供著。他要是見了這扇子,那絕對樂暈過去。”
陳曉自然是對這份意外的收獲喜形于色,封鬼對這份友情又是羨慕又是佩服。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不對勁兒的地方。
“你跟周翎花的交情真不是一般的好,不過道派和巫派一向不和,你們家要是知道了周翎花的真實身份,恐怕一定會阻止你們來往吧。”
封鬼聽他二叔說過,道派與巫派古往今來出了不少盜墓的高手,尤其是屠烏與唐門,祖上又有七大姓人瓜分天下盜墓的行當各成一家。然而一個官盜一個民盜,道派自東漢末年三國起曹操設發丘中郎將與摸金校尉軍銜,專司盜墓取財以充軍餉,打那以后將官盜發揚光大,多出能人異士,自詡校尉之后身份高人一等。巫派擅暗器使毒,早在秦朝年間于川貴滇一帶多干綠林強盜之事,又做掘丘挖墳之營生,擅搬山卸嶺之術,所到山嶺不論活人死人皆被洗劫一空,便取了強盜與盜墓的盜字為意自稱搬山盜人,之后干脆將“盜”改成了“道”,于是搖身一變成了從事崇高職業的道士。
道派看不慣巫派的旁門左道,認為只有自己才是盜墓的宗家,心想你這不入流的搬山盜人又怎么能和我們摸金校尉相提并論?于是百年來相互爭斗少有往來,尤其是屠烏與唐門,更是到了有你沒我的境地。
所以封鬼的擔心不是無端,照這兩家的冤緣,一個是屠烏宗家的長孫,一個又是唐門宗家的長孫,二人卻成了摯友,該說這是造化弄人,還是老天戲耍子呢?
“所以請封老板與霍爺為了小弟的這份友情,一定幫我保密啊。”
陳曉表現的倒是豁達,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兩個宗家會因為二人的關系大動干戈。封鬼心想這是人家的事就算屠烏與唐門打起來了也輪不到你封門操心,也就不再去理會。
三人聊了半天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到陳家老宅,二胖看那大宅門依舊和走之前一樣沉寂無聲,與剛才的繁華商街相比,真是恍如隔世之秋啊。
傭人正在準備晚飯,說老太太和四爺還沒有回來。陳曉要到后面找鴉門說事,二胖直喊累,非要睡個飯前覺,封鬼就陪他回了客房。兩人剛把腳丫子邁入二進院門兒,突然從里面傳來一聲低沉的叫喊,那喊聲有如獅吼,雖然聲音不大,卻渾厚有力,貫徹了整個宅院,封鬼就感覺一陣地動山搖,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本能的去看旁邊的二胖,這一看不要緊,整個人都倒吸一口氣,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