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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章 敗寇成王
清晨,天還沒有亮,冷冽的寒風,吹在脖子上,讓人恨不得把脖子縮進腔子里。李紹杰師和覃時良旅迅速集合部隊,戰士們除了槍支彈藥,其它的全部交給后勤大隊,輕裝快速向百色跑去。
百色市還在寒風中沉睡,南國的冬天,綠樹仍然成蔭,在黎明中隱隱綽綽,右江河冒著淡淡的白氣,把城市映襯得如同夢里水鄉一般。
很快,超過一萬人的部隊腳步打破了小城的沉寂,在刀光槍影中,早起擔水的人被門口執槍的人命令返回家里,才知道,城市被戒嚴了。
很快,政府所有在職人員全部被分別送到城西落鳳坑。第一步是指認,這件事做起來很容易,李明、李聲等近百個從上海過來的人員被指認出來。開始,李明還理直氣壯的跟面前的戰士理論,結果發現,不知道是戰士聽不懂他的話還中根本就不想回答他,任他怎么叫喊,沒有人理睬。過了不到一個鐘頭,這一百多人,被推進一個新挖好的大坑,全部推進去,胡亂用槍掃射了一氣之后,無管死還是沒死,填土。
余下的人都是之前百色黨政軍的干部,開始互相揭發,韋菁負責組織人員記錄和鑒別。通過揭發,有一百多人跟著中央來人,為虎作倀,手里有血債,他們進了第二個坑。就在準備放槍時,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在坑里喊:“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就是有一件事我放不下。誰能告訴我,東東和蘭蘭現在怎么樣了?”
“把他帶上來。”覃時良聽到喊聲,說。
士兵扔了一條繩子下去,把這個軍官拉了上來。軍官身材不高,但是很健壯,一口的東蘭腔。覃時良凌厲的眼光看著這個小軍官,問:“你不怕死?叫什么名字?什么職務?”
“我怕個卵死,跟著拔哥出來鬧革命,就沒有想過能夠活到今天。老子是組織部執法隊隊長,羅日塊。”
“羅日塊,你是西頭嶺的羅日塊?”韋菁問:“你怎么知道東東蘭蘭的事?”
“我本來是拔哥的警衛隊長,早就想把拔哥救出去,拔哥不讓我救,說要相信組織相信黨,組織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我要是敢搶他出去,他就死給我看。槍殺拔哥那天,我在場外,看到拔嫂跑向拔哥,東東和蘭蘭也要跑過去,我急了,一手一個挾著,摟了出去,給他們一個大洋,兩個餅子,喊他們自己回東蘭。”說到這里,韋日塊一臉擔憂的說:“不曉得兩個孩子怎么樣了,我身上就只有一塊大洋,還是頭晚上打牌贏來的,餅子是我的早飯。”
韋菁一聽,深深的鞠了一躬,說:“謝謝你救了兩個孩子!他們很好,他們正權叔叔找到了他們,把他們送去了香港。我馬上派人送你去河內,正權將軍要見你。”
正準備重新跳下大坑的韋日塊回過頭問:“我不用吃槍子了?”
“不知道。”覃時良回答:“你去見了我大哥之后再定。”
兩個戰士立即帶著韋日塊離開,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聽到身后傳來炒豆子般的槍聲。韋日塊自從韋拔群被槍斃后,心理完全變態,看到所有人都想殺,主動要求擔任執法隊隊長,槍聲也早已聽慣,只有這一回,感覺那些槍彈好象正打在自己的身上,全
身發緊,腳下發虛。
繼續審問。矮人里面選高個,很快又選出來十幾個,這十幾個看到韋日塊的際遇,大聲自辯,意思是自己并沒有直接殺人,反而做了一些保護工作,在他們的交待下,覃時良知道了陳洪濤的去向:他沒有死,還關在廣東陳維周的牢里。命令報務員,通知何建良,已經占領百色,表演結束,迅速趕來百色。再告訴河內陳維政,讓他想辦法救回陳洪濤。
陽圩陸濟民同時也收到了覃時良發給何建良和陳維政的兩份電報,從這兩份電報中,他知道了大慨局勢,把早已關起來的師政委洛夫和三個團政委,四個政治部主任集中起來。沒有理睬他們的哀求,一起送往百色。讓押送人員送去一封信,交給百色的占領者,信上只有八個大字:煮豆燃箕,不打內戰。落款是陸濟民。
下午才來到百色的覃善鳴和佘惠兩人在李紹杰和覃時良槍口底下把一大堆差不多要尿褲子的黨政軍干部救了出來,在他們驚魂未定的哭訴中,兩人知道,在這些槍口余生的干部眼里,李紹杰和覃時良比李明等人更可怕一萬倍,李明等人還只敢搞權術,搞政治斗爭,殺人還講究點分寸。這兩個,話都不說,只要是中央來的,通殺。只要幫中央領導做過事的,通殺。其實中央來的,也不全是壞人,有些人這幾個月還是做了一些好事的,比如興辦夜校,免費讓城市居民識字,比如大搞環境衛生,清理衛生死角,比較說在城市建起了十幾個公共廁所。覃善鳴說:“他們既然已經搶下了權,做這些都是應該的,他們并不是想把這個地方弄濫,只是想占為已有而已。你們不加分辯的成為他們搶班奪權的幫兇,還好意思說。”
一個年輕人說:“他們是中央領導,代表中央,我們不服從他們,我們服從誰?我們也向他們問過,韋書記、陳洪濤主席、覃總理去了哪里。他們都是說,因為工作需要,你們派去中央蘇區學習,學習好之后,會回來繼續帶領我們走向共產主義。我們沒有選擇,只能相信。如果我們知道他們殺了韋書記,我們早就反了。我在這里想問一問兩位總理,來了這么一批不知所謂的中央領導,你們這些書記主席總理又反抗過一下嗎?現在反過來說我們為虎作倀,我們冤不冤枉,到哪里說理去。”
一段話,把覃善鳴和佘惠說得滿臉通紅,張口結舌,答不上來。
這時,秘書把陸濟民的信交給覃善鳴,覃善鳴看了,對大家說:“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才是真正的革命者,能夠時刻知道自己應該干什么。”
讓秘書回電:請陸濟民副總參謀長回百色共商大事。
韋菁對這個敢于大聲質問的年青人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問:“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個部門工作?我想問問你,怎么看待李司令、陳總參謀長,馮達飛師長和趙元喜師長離開桂西這個問題。”
“我叫黃羲成,恩陽北峰人,在桂西政府監察部工作。我認為,李司令、陳總參謀長,馮達飛師長和趙元喜師長離開桂西很正常,因為組織已經有明文確定,李明瑞同志不再是桂西軍區司令,而是田陽膠鞋廠的工人。桂西政府有規定,工人有來去的自由,只需要工廠管理者批準就行,他向他的老婆申請批準應該不難。反而是他的老婆羅昭儀離開工廠
是不對的,她是家屬廠的廠長,她的離去沒有向她的主管部門申報,屬于逃離。陳參謀長和馮師長已經由軍區李明司令下文免除各種職務,免職之人,愛去哪里去哪里,我們桂西政府有規定,不對管轄下的公民做強行扣留。趙元喜師長是自動辭職的,他辭職時,李明書記還沒有到桂西,跟他們無關。至于陸濟民副參謀長和許卓副參謀長,他們都是正常調動,如果他們不滿意,按照組織法,可以申請離職。既然去了新的崗位,在新的崗位上怎么工作,得到什么待遇,都是正常的。”年輕人侃侃而談,條理清楚,定性明確。
“許卓軍長被他們打斷腿也正常嗎?”覃時良問道。
“正常,說明在許卓與胡欣的斗智斗勇中,許卓失敗了,所謂成者為王敗者賊,就是這個道理。”說到這里,黃羲成語調一轉,說:“同是下到基層單位,為什么陸濟民就能把他的政委、政治部主任關得比許卓還慘,說明在搏殺中,陸濟民獲得了成功。同樣,成者為王敗者賊,洛夫只能品嘗他們失敗的苦果。”
“很好,說得很好。”許卓讓人推著輪椅從遠處過來,拍著巴掌說:“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想通的問題,你這一下讓我全部想通了,謝謝你,小伙子。我想再請教你一個問題,我們應該怎么處理陸濟民送回來的那八個人。”
“殺掉!”黃羲成淡淡的說。
“他們在桂西,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人的事,沒有血債也沒有惡行,這樣做,對他們是否公平?”許卓問。
“世上并無完全的公平,他們與李明李聲馮崎胡欣作為一個團隊的人,他們參與了整個搶班奪權的全過程,作為搶班奪權的團隊人物,必須殺掉,罪有應得。這種人留下來的就是禍根,一旦有適合的條件,他們就會東山再起。不信你們去問問他們自己,殺掉他們冤不冤枉,他們肯定不敢喊冤,只會叫饒命。”黃羲成說:“反而是我們這些工作人員,你們如果殺了我們,我們才不公平,我們才冤枉。我們執行的是領導意圖,是組織決議,我們的所作所為沒有一件是為了自己,我們不應該為組織背黑鍋。說句難聽的,我領他的工資,幫他做事,天經地義。你們也不能因為自己作為失敗者時承受了苦難而遷怒于我們,因為害你們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們自己,是你們的低下的智力和一慣的盲從。”
“我承認,你說服了我,我個人同意把這些人暫時關押,慢慢審理。”覃善鳴說。
“我同意。”是佘惠,他已經完全被黃羲成說服,感覺自己在這個小伙子身上,他看到了真正什么叫做管理,自己過去太幼稚,太虛幻,太理想化,太沒有譜。管理是扎扎實實的事,不是想當然。
“我同意。”許卓說:“小伙子,雖然你打擊得我體無完膚,受到的傷害更甚于斷腿,但是我接受,謝謝你。”
“這把些人押回去。”李紹杰說:“把這個黃羲成送去河內,讓他跟正權老大辯論辯論,就許卓你們這幫吃貨,不是他的對手。”
“我同意。”遠遠傳來一個聲音。大家一看,是一個頹廢衰老的老工人,一頭白發,滿臉皺紋,走近一看,是許進。許進說了一句話讓大家頗費思量的話:讓他去問問正權,什么才是正常的國家管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