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別開生面的打招呼方式,
簡單,
干脆,
卻直入人心。
宮門內(nèi)外,上至宗正大員皇子,下至宦官禁衛(wèi)奴仆,但凡是能和這皇宮扯上干系的人,就絕沒有真正的傻子。
街面上討食的乞丐,懂得哪些人心善會給自己施舍從而有的放矢,靠著宮墻“討食”的人,則更懂得一句話一個表情之中,所能蘊藏的深意。
在他們眼里,
這兩聲招呼,
是六皇子在當著文武的面,特意展示自己和平野伯之間的關(guān)系。
大燕政局,因六皇子的強勢崛起,而使得奪嫡場面一下子分化開來,東宮不斷頹落,六爺黨則不斷支撐起氣候。
世人皆知平野伯早年起家時,是走的六皇子的門路。
因為救了六皇子,且通過六皇子的運作,平野伯才得以從虎頭城護商校尉,調(diào)入南望城任翠柳堡守備,趕上了那一場三國大戰(zhàn)。
再之后來,六皇子對平野伯的資助和支持,從未斷絕,早年在翠柳堡,平野伯麾下出戰(zhàn)時,人人披甲,一人雙馬,說句不好聽的,本是地方軍頭子的編制,卻硬生生地砸出了不遜于鎮(zhèn)北靖南的軍備。
平野伯打仗厲害,這一點沒人會懷疑。
但大家也清楚,再會做生意的掌柜,一開始手頭沒有本錢,那他還是只能去河港碼頭做苦力養(yǎng)活一家老小。
平野伯入京,
五皇子牽馬,
太子爺引駕,
六皇子往宮門內(nèi)一站,
張口一句:
畜生。
這無疑是一種政治信號。
當然,
平野伯也可以直接對著六皇子跪伏下來,
高呼:
“殿下門下走狗小凡子給殿下請安。”
只是,這般未免落了下乘,堂堂平野伯,受靖南侯看重,隱然大燕新生代第一將才,做出這般事,未免過于跌份。
大燕畢竟不是大乾,
且就算是在大乾,文武序列面對宗室藩王時,也不會這般作踐自己。
但平野伯直接回了個“賤人”,
這是為了表示出二人關(guān)系真的很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么?
亦或者是,
以此來表明他平野伯雖說是受六殿下資助起家的,但如今,已然有了和六殿下平起平坐的資格?
畜生,
賤人;
這兩個詞,
在接下來兩天,
將會成為燕京酒肆茶樓內(nèi)最為被熱議的詞,
就是達官顯貴在晚上躺在床上時,少不得也得將這兩個詞拿出來反芻。
而且,越品越有味兒。
當然,
站在當事人的角度,其實沒那么多的彎彎繞繞。
外人拼命做的閱讀理解題,
其實真的只是這二人最為純粹的打招呼方式。
姬成玦站在宮門內(nèi),看著那邊一身金甲的鄭伯爺這般風光,羨慕了。
看著他心里那么得瑟面容上依舊保持著絕對淡然,
忍不住,
直接罵了一句。
鄭伯爺見著姬成玦,本就有一句臟話不吐不快,對方先出招了,自然也就順勢放了出去。
呼,
舒坦。
姬成玦揚起圣旨,
“大燕雪海關(guān)總兵兼成國大將軍大燕駙馬平野伯鄭凡,接旨。”
鄭伯爺向前兩步,
跪伏下來。
姬成玦看著跪伏在自己面前的鄭伯爺,微笑著點了點頭,道:
“準平野伯不跪接旨。”
“………”鄭凡。
鄭伯爺站起身,看著眼前這個家伙,忽然很扁他一頓,讓他嘗嘗六品絕世高手的厲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準愛卿宮內(nèi)騎馬,欽此。”
宮內(nèi)騎馬,這是一種尊榮,也算是一種待遇,除非陛下再特意下旨,否則下次鄭伯爺入宮時,也能騎馬。
當然了,一般人也就騎這一次,以后還是會步行入宮,沒人敢恃寵而驕。
“臣,謝主隆恩。”
鄭伯爺站起身,看著姬成玦。
姬成玦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鄭伯爺,道:
“瘦了啊。”
其實,
二人只見過兩次。
一次,是在鎮(zhèn)北侯府;
一次,是鄭凡跟著靖南侯入京的烤鴨店。
但二人書信往來極多,彼此的生活也時常受到對方影響,真的沒有就只見過兩次的感覺。
姬成玦還記得當初在鎮(zhèn)北侯府外,眼前這個男人不停勸說自己造反的畫面。
現(xiàn)如今,
他已然坐擁兩萬鐵騎,雖說和燕京的距離太遠,但真的沒人敢忽略他了。
鄭伯爺也打量著姬成玦,
道:
“你胖了。”
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姬老六是個身體被掏空的閑散王爺,第二次見面時,親自做著烤鴨,身體,很虛,現(xiàn)在,當了爹了,儼然“戶部尚書”,明顯發(fā)福了一些,臉上,也多了一點肉。
“誰叫老丈人家是賣豬肉的呢,想不長胖也難啊。”
“那倒是。”
“走吧,進宮吧。”
鄭伯爺準備去牽馬,卻被姬成玦攔住,道:“你和公主騎你的貔貅,這幾匹,是宗正和太子以及我的。”
貔貅,是大燕皇族的象征。
鄭伯爺入宮,身披金甲配蠻刀這是禮數(shù),那么,騎著御賜的貔貅入宮,也是禮數(shù)之一。
雖說貔貅是兇獸,但騎著它入宮,不算犯忌諱。
“好。”
鄭伯爺走到后面,來到公主面前。
“跪下。”
公主下意識地要跪下,
然而,
身邊的貔貅跪得更快。
“………”公主。
不是,叫自己跪啊。
鄭凡伸手,攙扶著公主坐上了貔貅,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貔貅起身,鄭伯爺摟著公主緩緩地駛?cè)雽m門。
其余的,能騎馬的騎馬,得走路的走路。
姬成玦騎著馬,靠了過來,問道:
“宮中騎馬的感覺如何?”
鄭伯爺?shù)溃?
“上次我是和青霜一起在宮內(nèi)策馬狂奔的。”
“………”姬老六。
那一日,
青霜接鎮(zhèn)北侯令,自己接靖南侯令,二人一同疾馳入皇宮后園,調(diào)來兩支鐵騎。
“你說奇怪不奇怪,咱們已經(jīng)有兩年多沒見了,卻一點都沒有生分的感覺。”姬成玦開口道。
“剛見面,別這么惡心。”
“惡心?”
“我在晉地待久了。”
“哦,懂了。”姬老六笑了,“今晚去我那兒喝酒去,我現(xiàn)在有自己的府邸了,不是再住你以前說的叫什么來著……哦,集體宿舍。”
“我很忙,看看有沒有時間吧,你知道的,要請我吃飯的王公大臣,很多的。”
“畜生。”
“賤人。”
二人并排騎行,從外門進入內(nèi)門。
內(nèi)門禁軍已然將大門打開,
待得隊伍行入,
姬成玦主動放下馬速,讓鄭伯爺一個人突前。
前方,
就是巍峨的大殿了,乃是每日早朝之所。
而此時,在這漢白玉磚的地面上,站著一列列握刀禁衛(wèi)。
鄭伯爺小聲道:“現(xiàn)在調(diào)頭跑,還來得及么?這陣仗太大了,居然還有?”
姬成玦搖搖頭,道;“畢竟父皇是皇帝,他想施恩于誰,誰能不死心塌地?”
坐在龍椅上的那位,
象征著大燕正統(tǒng),是名正言順的大燕至尊。
禁衛(wèi)們分成兩列,
“唰!”
“唰!”
“唰!”
集體抽刀,斜舉向上,營造出一個刀光長廊。
這是對武將的最高禮遇,
發(fā)生在大內(nèi),
發(fā)生在大殿之前。
懷中,公主小聲道:
“皇兄說過,皇帝越是對誰好,就越是對誰要索取得越多,皇帝,是這個世上最會做買賣的人。”
生意人做買賣,流通的是金銀財貨。
皇帝,
是命!
鄭伯爺?shù)拖骂^,在公主額前輕輕吻了一下,道:
“放心,我的命,誰都拿不走。”
隨即,
鄭伯爺抽出自己的蠻刀,高高舉起。
胯下貔貅邁步向前,
所行之處,
兩側(cè)禁衛(wèi)收刀,宛若平靜的湖面上蕩起一層波瀾,而波瀾的始發(fā)處,正是鄭凡。
“平野伯威武!”
“平野伯威武!”
禁衛(wèi)齊聲高呼,聲浪,響徹大內(nèi)。
在這一刻,
鄭伯爺?shù)男睦铮?
忽然有些迷茫起來。
燕皇給他如此隆重之恩遇,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但正如鄭伯爺先前對公主所說的那樣,他的命,是自己的。
閉上眼,
再睜開,
一閉一合之后,
鄭伯爺眼中的狂熱逐漸褪去。
不做大燕的忠臣,不是因為他不喜歡那面黑龍旗幟,而是單純地不喜歡去走那一套類似岳武穆一樣的戲碼。
靖南侯爺?shù)慕?jīng)歷,可是比岳武穆還要慘烈。
我只要做我自己,
我只要過得開心,
你們,
誰都別想綁架我!
“平野伯威武!”
“平野伯威武!”
歡呼之中,
鄭伯爺發(fā)出一聲低喝,曾隨著自己上過戰(zhàn)場的貔貅當即撒開蹄子,開始奔馳起來。
遠遠望去,
宛若一道金鱗于黑色的浪濤之中馳騁!
待得穿過了這片甲士林立,
鄭伯爺橫刀立馬,
佳人在懷,
高呼:
“吾皇萬歲,大燕萬歲!”
“轟!”
一眾禁軍齊聲高呼:
“吾皇萬歲,大燕萬歲!”
“吾皇萬歲,大燕萬歲!”
遠處,
姬成玦坐在馬背上,看著前方的這一幕。
緩緩地,
太子騎著馬來到其身側(cè)。
“很早以前,我就覺得鄭凡是一塊雞肋,哪怕是現(xiàn)在,我也依舊是這般覺得。”
如果鄭凡不是雪海關(guān)總兵,而是禁軍營總兵,甚至哪怕是南望城總兵,那么,他麾下的兩萬鐵騎,都將能發(fā)揮出極為可怕的作用。
若是京中生變,亦或者是強行制造出事變,其都能做到呼應和支援。
但,
雪海關(guān),
太遠了。
姬成玦笑了笑,道:“讀書有用么,二哥。”
沒等太子回答,
姬成玦繼續(xù)道:“讀了書,能多重幾斤幾兩?有些賬,不該這般來算的,很多人都以為弟弟我和鄭凡是那種古之皇子和在外領(lǐng)兵大將的關(guān)系,但實際上,我和他,是朋友。”
太子嘆了口氣,道:
“很難想象,你會說出這種話。”
“是不是覺得很矯情?”
“有點。”
“要的,就是這種感覺,老是一本正經(jīng)地過日子,多無趣。”
太子下顎向前點了點,道:
“你的雞肋,要被父皇收服了。”
燕皇這次,可謂禮遇如山。
還有最早的平野伯爵位,也是燕皇破格賜封的。
“他是大燕的臣子,忠于父皇,自是理所應當。”
“你不是個喜歡理所應當?shù)娜耍嵎玻膊皇恰!?
“二哥,你是國本,這般評價一位臣子,可是會寒了功臣的心的。”
“他當初當著我的面,廢掉了老三。”
當著太子的面,
用刀鞘,
對著老三的襠部,
“啪!”
當時,
太子還只是皇子,
而老三,也是皇子。
鄭凡當著一個皇子的面,廢掉另一個皇子,說是不兔死狐悲,那是不可能的。
當時靖南侯先去找了太子,然后去的三皇子府邸,那會兒太子等皇子都住在皇子府邸,所以在靖南侯去了后,太子和李英蓮,也跟著一起去看了。
姬成玦也是長舒一口氣,搖搖頭。
“當時你不在場,但我在場,我清楚地看見他廢掉老三時,他眼里流露出來的是………興奮。”
“如果不用賠錢的話,打碎一尊名貴的花瓶,我也會很興奮的。”
“在他眼里,我等皇族血脈,不值一提。”
“在靖南侯眼里,皇親國戚,更是不值一提。”
“呵,六弟,你認為我在離間你們的關(guān)系?”
“不,二哥,他是什么人,弟弟我確信比哥哥你清楚,另外,您看見了么,當初鄭凡親手廢掉的,也是父皇的兒子啊。”
太子的面容,一下子冷肅了下來。
“這世上,沒人是銀子做的,也永遠都無法做得被所有人都喜愛,一如我等姬氏子弟,就是在大燕國內(nèi),不服者也甚多,更別說大燕之外的茫茫諸國了。
晉皇也是正統(tǒng),但現(xiàn)在人和太后不都在咱燕京住著了么?”
“你的意思是,我現(xiàn)在,僅存的這一樣東西,也沒什么價值了?”
姬成玦側(cè)過臉,認真看了看自己的二哥,發(fā)現(xiàn)太子臉上,沒有怒氣,只有平靜。
“二哥,你找個機會,明兒請鄭凡進東宮吃個飯吧,和他聊聊,心里能舒坦不少。”
“你舍得?”
“我壓根就沒把他當作過自家門下走狗。”
“也是,我現(xiàn)在這個太子,也拉不住他的。”
“抑郁過重對身子不好。”
“我還以為你巴不得我早點讓道呢。”
“別,您可得繼續(xù)撐著,沒二哥在前面,弟弟我就完了。”
太子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
道:
“他會來么?”
“我跟他說。”
“你會一起來么?”
“我,就不去了,省得外人以為我?guī)е揭安|宮耀武揚威,以下犯上。”
太子笑了笑,
忽然道;
“六弟,你恨么?”
六皇子則策動韁繩,
道:
“鄭凡上御街了,我們?nèi)ゴ悍嫉畹戎把绨伞!?
……
此時,
鄭伯爺牽著熊麗箐的手,拾級而上。
大燕的皇宮,其實遠遠不如大乾皇宮的金碧輝煌,但許是因為大燕國勢正盛,使得這座宮殿內(nèi),也流淌著一股恢弘大氣。
鄭伯爺去過乾國皇宮,也去過晉國皇宮,但沒去過楚國郢都,當即小聲問道:
“和大楚皇宮比起來如何?”
熊麗箐吐出兩個字:“寒酸。”
“哈哈哈。”
鄭伯爺笑得很大聲。
熊麗箐有些疑惑說著悄悄話,怎么就忽然笑得這么夸張了?
但熊麗箐相信,自己丈夫肯定是有他的目的和安排的。
終于,
二人走上了最后一層臺階,
前方,
一尊金吾龍纛之下,
燕皇端坐;
在其身側(cè),站著魏忠河。
魏公公已經(jīng)將劍圣領(lǐng)去喝茶的地方了,在那兒,有兩個勉強夠格的人可以陪著劍圣大人解悶;
隨后,魏公公又馬上趕回到了陛下身側(cè),他是天子近侍,就算出去辦事兒,也必須馬上回來的。
“臣,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麗箐,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麗箐丫頭,起身,讓朕看看。”
燕皇沒有先喊鄭凡,而是先讓熊麗箐起身。
熊麗箐站起身。
“到底是熊家的丫頭,端莊,大氣,鄭凡。”
“臣在。”
“好好待人家。”
“臣遵旨。”
“麗箐丫頭,以后這小子要是敢對你不好,讓人告訴朕,朕來收拾他。”
“多謝陛下。”
這番,倒不全是虛情假意,也不是純粹的客套。
因為,能讓姬家覺得是鄰居,有資格住在自家隔壁的,也就大楚熊氏了。
晉國已滅,宗室入燕京;
乾國立國不過百五十年,雖說乾國趙官家一脈一直命文官修史硬生生地要讓自家老祖宗和大夏天子扯上關(guān)系,拉到和燕侯、晉侯和楚侯同輩,但另外三家,根本就瞧不上他。
“平身吧。”
“謝陛下。”
鄭伯爺起身。
“先前上御階時,何故發(fā)笑?”
燕皇問道。
先前鄭凡的笑聲,實在是太過響亮,且?guī)е环N肆無忌憚的豪邁。
“回陛下的話,臣剛剛問公主,我大燕皇宮和楚國皇宮相比如何?”
燕皇來了興致,
道:
“哦?那麗箐丫頭是怎么回答得啊?”
站在邊上的熊麗箐心里這才明白原來自家相公先前的大笑是落在這一處,
但自家相公該怎么回答呢?
總不可能照自己原話吧。
但接下來讓熊麗箐錯愕的一幕出現(xiàn)了,
只見平野伯直接笑著回答道:
“公主說,我大燕皇宮和他們大楚皇宮相比,就兩個字。”
“說與朕聽。”
“寒酸。”
燕皇沉默了。
熊麗箐心里忽然揪了起來。
魏公公有些錯愕地看著平野伯。
鄭凡臉上依舊掛著微笑,仿佛在說著什么吉祥話。
少頃,
燕皇手掌一拍龍椅扶手,
發(fā)出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一個寒酸,好啊,哈哈哈哈,好!”
鄭伯爺也跟著一起大笑了起來。
魏公公不懂為何要笑,但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而這時,
熊麗箐才恍然明悟過來,
說大燕皇宮寒酸,并不會讓這位燕皇生氣。
因為這位燕皇繼位以來,禁絕一切驕奢,更是將原本燕國皇宮的一些宮殿直接賜予外朝衙門做辦公場所,皇子們直到快成年了,還都住在皇子府邸內(nèi)。
身為帝王,他對自己近乎苛刻,且勵精圖治。
眼下,
大楚先是在望江江畔被大燕軍隊擊敗,大楚公主更是被自己手下的將領(lǐng)給搶奪了回來當了媳婦兒。
大燕,
國勢正盛,
迫使乾楚不得不聯(lián)合起來才敢和大燕抗衡。
宮殿的寒酸,
不是對這位帝王的嘲諷和蔑視,
反而是一種褒獎和承認!
看吧,
這就是朕的付出,
看吧,
這就是朕的努力,
朕的大燕,兵鋒所指,諸國皆要顫抖。
這簡直,是將馬屁拍到了化腐朽為神奇的地步,直中燕皇的心癢癢處。
熊麗箐不禁抬起頭,
看著自家正在和燕皇一起大笑的丈夫,
心里忽然升騰出一股高山仰止,
無怪乎靖南侯爺視其為親子侄,
無怪乎自家皇兄在馬車內(nèi)和其談笑正歡,
他不出頭,
誰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