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居坐落在碧野城北面,一座座美輪美奐的水榭樓閣將晚星湖圍繞起來,形成了一座精美的園林。而作為林閣老最寵愛的小女兒,林沐瑤在清微居里面擁有極大的一處住所,因其內多種梅花,稱為梅園。
在林沐瑤的帶領下,秦言也有幸見識了名揚天下的清微居勝景。清微居的布局依照九宮八卦而成,又極富美態(tài)。其內屋閣掩映,相輔相成。筑山穿池,竹木叢萃,有風亭水榭,梯橋架閣,島嶼廻環(huán),極都城之勝概,可謂凝聚天地靈氣于己身。僅此美景,就足以令人目眩神馳。
而步入梅園,又是另一番景致。
梅園近臨星海湖煙波,背倚小山翠屏,以梅飾山,山水相依,虛實相映,構成一幅天然圖畫。此時正值初秋,本該是枝殘葉落的季節(jié),卻不知何方高人在梅園中布下大/法術,強行逆轉了氣候,使得山坡上的群梅爭相怒放,山翠梅艷,風光旖旎。即便同時梅花,亦有不同的個性與姿態(tài),有的素白潔凈,有的花如碧玉萼如翡翠,有的紅顏淡妝,有的胭脂滴滴,有的濃艷如墨,更還有枝桿盤曲矯若游龍的龍游梅,爭奇斗艷,美不勝收。古雅的亭臺樓閣,點綴在香海里,窈窕多姿。
秦言雖然因為對林沐瑤不滿而對整個清微居都有些抵觸情緒,可也不得不承認,此處風景優(yōu)美,靈氣充裕,實在是修煉的好地方。林家占據了這塊風水寶地,難怪能成為正道五大派之首。
他想得有些出神,不知不覺間,目的地已經到了。
林沐瑤走入一方小亭,在鋪了厚厚一層獸皮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立即有侍女丫鬟端著溫水過來,伺候她擦臉洗塵。
小亭中還坐著另一位嬌俏嫻雅的少女,穿一身鵝黃衫子,靜靜地坐著。等到林沐瑤擦完臉后,她笑意吟吟地開口問道:“瑤兒,你不是去追蝶姐姐嗎,怎么又一個人回來了?”
“哎,別提了,蝶姐姐實在太氣人了。她一個人悄悄走了,卻把一個笨蛋小子丟給我,還說他劍技精湛無雙,精通琴棋書畫,能夠當我的老師。結果呢?他連老二都打不過!真是氣死我了!”
黃衫少女早就看到了秦言,并未有太在意,直到林沐瑤說起才再度朝他望去,淺淺笑道:“就是白大哥身后的那位公子么?他看起來很年輕嘛,打不過賀大哥也很正常。難得見蝶姐姐如此稱贊一個人,說明他肯定在別的方面有很優(yōu)秀的才能,能夠勝任你的老師。”
林沐瑤哼了一聲,轉過臉道:“秦師傅,你自己說吧,你還有些什么才能,能夠當我的老師的?”
秦言被她問得一愣。除了殺人,本少爺還有什么才能呢?在魔窟中經歷過的日日夜夜的時光,除了修煉,就是在防備同門的師兄弟,又或是在哄騙新來的師弟,偷學他們的技能……為了能更進一步,他看過很多書,不過大多是佛道兩家的經文咒言,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文獻,獨獨對于當下很流行的才子佳人一類的詩詞歌文沒有研究。其他的,八卦五行的易理學過一些,但由于缺少典籍,只能算是粗通皮毛。至于音律、棋奕、書畫,則根本是一竅不通。
對于林沐瑤來說,自己能有什么令她中意的技能呢?就算有,本少爺又有必要拿出來討好這樣一個嬌貴的大小姐嗎?最好使她知道,本少爺根本一無是處,讓她將本少爺忘在腦后,這樣本少爺才能安安靜靜地度過最后幾天的虛弱期。
林沐瑤瞥見秦言神情,就知道不能抱什么指望。她揚起手來,命令道:“去把我的瑤琴拿過來。”
仆人們取來瑤琴,小心翼翼地置放在亭中石桌上。林沐瑤站起身來,朝秦言一努嘴:“來吧,秦大公子,為最最美麗的慕城雪小姐獻上你的心意。萬一慕小姐開心,你可就發(fā)達了哦!”
她讓出了位置,秦言也不推辭,徑直就坐了下去,俯首觀察起這尾瑤琴的造型。仆人們點燃了檀香,隨著縷縷幽淡的香味蔓延,秦言臉上也露出鄭重的神色。
琴有七弦。秦言先在每根琴弦上撥弄了一下,試探出每根弦所代表的音調,便開始沉吟。奏一首什么曲子呢?他以前從沒摸過瑤琴,更不記得任何曲譜,那就隨便彈一串音符應付過去吧。
坐在正對面的黃衫少女看出了他生疏的動作,忍不住出言相詢:“秦公子,你不會是第一次彈琴吧?”
林沐瑤也叫起來:“喂,你不會以為七弦琴就只有七個音吧?”
秦言疑惑地抬頭看了她一眼:“難道不只七個音嗎?”算了,管它幾個音,彈出什么就是什么吧!這樣想著,他雙手按了下去,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節(jié)拍,對琴弦彈撥起來。很快他就發(fā)現,就算是同一根弦,在不同的位置上也會發(fā)出不同的聲音。不過也沒多大影響,好歹也能湊出一段曲子來……
“停,停,停!”林沐瑤捂住耳朵高聲大叫,“別彈了,難聽死了,我拉一頭牛過來也比你彈得好!”
秦言依言停了下來,望望她再看看同樣一臉難受的黃衫少女,心里面疑惑不解。真有那么難聽么,我自己感覺還好啊,雖然節(jié)奏不太連貫,音調有些僵硬,但至少比玉寒煙當初的笛子聲要好聽得多吧?
再看看站在亭外的老二和老三,還有侍立于一旁的丫鬟,她們的臉色倒還正常。看來大小姐的口味果然比平民百姓們要刁鉆啊!秦言心里平衡了些。本少爺雖然沒有音樂天賦,可也不至于跟玉寒煙一樣淪落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吧!
“喂!小子,你要是不會就早點說,免得影響本姑娘的心情!”林沐瑤氣哼哼地嚷道,“把琴放回去,拿筆墨過來!”
仆人們匆匆將瑤琴撤走。這時,亭外一位盛裝打扮的中年女子走進來,朝林沐瑤行了一禮,低聲道:“小姐,黃龍島的羅公子、天海堂的王少俠、裴羅山的鄭先生在園外求見。”
“不見!”林沐瑤毫不客氣地擺手,“不是告訴過你么,除了五大門派的人,我一律不見!”
“奴婢已經擋下大部分了,可是這三個人……”
林沐瑤面露慍色:“這三個人賴著不走是不是?老二,你跟著華姨過去,把他們狠狠打一頓,看還有沒有人敢耍賴!”
黑壯大漢抱了抱拳,一聲不吭地跟著中年女子出去了。不久之后,遠處就傳來了一陣凄慘的叫聲。
秦言暗暗吞了吞口水。有這么一個暴戾的小姐,本少爺真的能平安度過這幾天的虛弱期嗎?
這時,仆人們拿來了筆墨紙硯,在石桌上鋪好了,呈在秦言面前。
林沐瑤的怒火在那一陣慘叫之后便發(fā)泄得差不多了,此時面色已恢復了正常。她走到秦言身后,指著黃衫少女道:“秦師傅,你就以慕小姐為對象作一幅畫,然后題幾句詞。這個要求不難吧?”
秦言點點頭,抬眼朝黃衫少女望去。說起來,這位慕小姐確實是秀美絕倫,清麗脫俗。而且她身后的小亭外就是一樹梅花,更以群花爭芳的山坡、古雅的亭臺樓閣為*,花面人面交相映,本就旖旎如畫。不過,要想以單一的墨汁色調將這幅畫臨摹下來,可就讓他犯難了。他沒學過勾、皴、點、染等技法,只會畫筆描線,這樣一來,怎樣才能表現出佳人的神韻呢?
他呆呆地望著慕城雪,一時不知該如何下筆。在他這樣直勾勾的目光注視下,少女白皙瑩潤的臉頰上泛起兩團紅暈,神情也有些局促起來。
林沐瑤看不過去了,叫道:“你倒是下筆啊,別光顧著看!”
秦言想了想,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只好以小亭為框架,對著眼前的佳人與梅花一筆一筆描畫下來。他畢竟習武多年,手腕和五指都很穩(wěn),稍試幾筆后就找到了感覺,雖然不會別的技法,但老老實實的直描下來,倒也有七八分相似。
林沐瑤就在他身后,一邊看一邊搖頭,卻總算沒有半途叫停,讓他一直將最后一筆畫完。
那么,該題詞了,寫什么好呢?秦言也算是博覽群書,可惜大多是晦澀難懂的佛道玄談。至于描述女子姿容、或者風景秀麗的語句,他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來。
沒辦法,只好隨便寫幾句湊上去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寫到這里,他忽然想起了一首更好的詩,又趕緊把前兩句劃去了,在后面寫上,“其素若何,春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被霜。其靜若何,松生空谷。其艷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龍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最后署上秦少爺的大名,總算是完事了。
當他舒了一口氣的時候,卻聽見林沐瑤叫起來:“雪兒,你自己來看看,秦大公子都把你畫成什么樣了!”
“啊!是什么樣?”慕城雪趕緊低頭朝畫卷瞧去,看了幾眼后又起身離了座位,走到秦言身側再仔細看了一會兒,然后露出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還好還好,一點都不像!”
還有比這更傷人的話么?
林沐瑤繼續(xù)嘲笑道:“手法低劣、筆工粗糙也就罷了,就當你沒學過作畫。可是你這幾個字,是狗爪爬的還是雞爪寫的?簡直可以自成一派了,就叫‘鬼體’吧!”
如此直白的侮辱性言語,秦言聽得額角青筋直跳。敢情本少爺花了半天工夫才搞出來的玩意兒,在你林大小姐眼中就比狗屎還不如?就算本少爺臉皮厚,本少爺也是有自尊的!
見他臉色不對,慕城雪扯了扯林沐瑤的衣袖,勸道:“算了,秦公子不精通此道,你說也沒用。這幅畫倒也有些趣味,就留給我作紀念吧!”
“可是他浪費了我老長的時間,嚴重影響了本小姐的興致和心情。”林沐瑤氣呼呼一掌拍在秦言肩膀上,喝道,“起來,你沒資格坐我的位子!”
秦言剛剛站起,又聽她道:“好一個文武雙全的秦少俠,我再給你最后一個考驗,如果你通不過的話,哼哼……來人,去把王供奉手底下那幾個擅長擺陣的弟子給我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