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摘星心下寬慰,獰笑一聲,喝道:“看你往哪兒躲!”
周圍不住變化著的畫面轟然破碎,一股狂烈的強風刮來,天地旋轉(zhuǎn)著復原,構(gòu)造出一個空曠遼遠的沙漠。
一團模糊扭曲的人影在一堆沙丘上顯現(xiàn)出來,周身的光線漸漸平復,露出他的模樣,赫然正是秦言。他舉目眺望,卻不見彈指摘星的人影。
秦言心中無奈。彈指摘星料得不錯,他固然有無比強大的神魂,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幻術技巧,加上殺死古無之的時候耗費了很多精神,現(xiàn)在倒是被彈指摘星壓著打了。
視野所見,既然看不到敵人的身影,他也不著急,干脆盤膝坐下來,打算在這片沙漠里慢慢休養(yǎng),恢復一點力量。
烈日下的大漠,可稱不上半點溫柔和煦。高溫將秦言烘烤,他得皮膚被曬得生痛,不過片刻便已是汗流浹背。金黃色沙堆反射著陽光,即使閉上了眼睛也依舊刺目灼人。他盤坐在沙堆上,腳下如蒸籠般悶熱,身上的力氣在飛速流失,大量汗液涌出來,周身都火辣辣的。就像在鍋里煎著的魚,里里外外都熱透了。
這感覺是如此真切明顯,說明彈指摘星對于幻境的掌控是越來越強了。
秦言也別無他法,唯有以不變應萬變,閉目默誦經(jīng)文,權(quán)當周身諸般痛苦只是清風拂過,不予理會。
他既然已經(jīng)先一步陷入別人的幻境,就沒法再制造出無生世界加以反攻了。
暗中的彈指摘星可不會容他如此安逸,烈日下的沙漠也不是一直這樣平靜。
天邊突然有一層黑色席卷過來,陽光仿佛都暗了一許,那是盤旋的狂風,呼嘯而至。那是遮天蔽日的風沙,其中漫卷的沙塵呼嘯著,像一尊黑色巨獸,一口將秦言吞下。而且這來之不易的沙漠之風也無法讓他涼快半點,這風竟也是燥熱的,無法遏止他狂涌的大汗!一層熱沙很快將他身體表面覆蓋,沖入口鼻,將他掩埋在一座新的沙丘之下。
在這滾燙的沙里,秦言好像成了油鍋里的一條魚,而且無法呼吸,即使他身懷護體佛光,卻終究無法抵御這天地間的偉力,身體中的水分被榨取出來,慢慢被煎烤,直至干枯……
從始至終,秦言都沒有睜眼躲避,也沒有動彈分毫。他不想浪費任何一絲體力,只將感官擴展到極大,細致地體會加諸于自身的真實般的痛苦,更真切地體會著這片虛幻天地的神妙和不凡。
所謂夢幻之術,當然不是憑空想象就能構(gòu)筑出來的,否則對于意念強大的頂尖武者來說,人人都是幻術師了。這其中的奧秘,只有將自己的身心完全投入到這片天地、并肆意享受己身的痛苦和刺激之時,才能體悟一二。
就在身體在熱火的烘烤中龜裂干枯、即將湮滅在沙粒中的時候,秦言感受到了以前從未體會到的東西:
元氣!以精妙絕倫的方式協(xié)調(diào)運行的元氣!元氣構(gòu)成的網(wǎng)絡被自己靈力沖開,細小的微粒循環(huán)不散,復又回歸到外層軌道,繼續(xù)投入到與外來者的對抗之中……當他收起靈力,伸出神識觸須,以更加柔和的方式去探觸這片怪異天地的細微之處時,幻術大道的奧秘便毫無遮掩地呈現(xiàn)在他面前。
時間不足以讓他擁有更多更全面的體會,炙暗的深淵即將把他的靈魂本源吞噬,他迫不得已地試探著運用新學習的方式,追本溯源,回歸原路。
覆蓋在身體上的熾熱沙粒迅速消散,露出他近乎焦炭般腐爛枯萎的身軀,無悲無喜,低頭看了自身一眼,便在沙丘上迅速生長還原,恢復成本來面貌。
暗處的彈指摘星似乎也有所驚懼,再度施展法力,就見日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西偏移,黃沙萬里的瀚海也不復正午的炙熱,稍微變得柔和起來。
秦言漠然不動,他剛接觸到幻術,運用仍不熟悉,就在原地等待彈指摘星的進攻,看他還有何樣手段。
蒼涼的大漠中,夕陽斜照,秦言的視野被一股無形力量牽引著朝漫漫黃沙深處卷去,瞬息千里,眨眼被吸入一座宏偉的寺廟里,停留在空曠寬闊的殿堂前,與眾多僧侶一起,正朝著殿堂上一尊數(shù)十丈高的巨大神像頂禮膜拜。
他被無形力量牽引著,就要往下拜伏,這時候他在心里面冷哼一聲,以強大的神識力量控制住了身體,揚目朝那巨大的神像望去。
那神像被塑為金身,批著華麗的盔甲,手持降魔之杵,模樣煞是威武。秦言在它腳下,就像是一個渺小的螞蟻,輕輕一下就能踩扁。
秦言凝視神像片刻,看到它金色的眼珠轉(zhuǎn)了一轉(zhuǎn),手持降魔杵的姿態(tài)也變了一變。這異動頓時惹得周圍的信徒們躁動不已,紛紛跪下來高呼著神靈的尊名,整個大殿頓時化成了一片信念之力凝聚的海洋。那神像就在這股龐大的信念之力的環(huán)繞下,邁開腳步朝秦言狠狠踩來。
那只腳如同山岳一般,投下的陰影將秦言周圍數(shù)十米范圍的土地完全籠罩。若是尋常武者遭此劫難,恐怕早已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屁滾尿流了。而秦言卻只冷冷地哼了一聲,周身頓時放出萬丈光芒,漠然抵住了神靈的巨腳。
“黔驢技窮了吧!”他嘿然笑道,“明明是一個半只腳踏入墳墓的螻蟻,偏偏卻把自己想象成神明,就不怕死后還遭人恥笑嗎?”
說話間,他的身體也急速變大,聲音越來越洪亮,到最后仿若雷音轟鳴,在廟宇內(nèi)旋繞炸響。到此時,他已比神像還高出一頭,腳下隨意踩動,便將眾多信徒都踏成了肉餅,深深嵌入磚石地里,甚至連血污也沉入其中。
“看哪,沒有了這些人給你壯膽,你是否連裝神弄鬼的把戲都不敢弄了?”秦言一把抓住神像的肩膀,右手捏住它的咽喉,將它龐大的身軀生生提了起來,“彈指摘星老兄,一輩子躲躲藏藏的多么憋屈,不如早些安息,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