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堯沒有回答。
他的身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像是肩負著重擔一樣。
很少抽菸的他,此刻卻“啪”的一聲,紅色的火苗在壓抑的空氣裡,搖曳著,泛著詭異的氣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青白的煙霧,瞬間將他看不清情緒的面容掩蓋。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盯著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發呆。
很久以後,他淡淡吐出了幾個字:“不知道。”
他說完,將燃到一半的香菸扔進了菸灰缸,瞬間,空氣裡傳來“滋滋”的聲音,竟像是垂死掙扎的聲音。
姜源懵了。
“不知道?馬克,這可不是你的性格?”他的手緊緊的抓著寫字檯的邊緣,似乎想到了什麼,他鼓起巨大的勇氣,湊近程俊堯,壓低著聲音,用對方纔能聽到的聲音道,“難道……上面說的是真的,你真的對席言……”
“不是。”程俊堯回答的利落乾脆。
卻也只有這句話是乾脆利落的。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情有多複雜。
他原本以爲自己會很憤怒,可是在看到“喬蘭”這幾個字的時候,心卻出奇的失落。
如果說這個女人還在,他也許以爲這應該是一個喬蘭都參與的陰謀,看,他成爲指使方,那麼最後的矛頭還是可以對準他。
可是,這個女人卻不在了,甚至在逃避,所以是不是說,其實這個女人也是受害者?
如果說是,那麼這個女人在幾天前那個晚上,和自己說的話是真的?
他的心頭很亂,他想印證些什麼,但是太多太多的結論,只是自己的憑空猜測。
不知爲何,他忽然間覺得什麼新聞都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像弄清楚,喬蘭到底有沒有騙自己?她對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他忽然間覺得好笑,爲什麼到這個人真的不在的時候,纔會如此在意對方的真心?
是因爲對真理的太過執著,還是因爲思念,將自己好勝心一點點放大?
“程總,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消息一下子傳到了紐約,現在我們的那些投資者也人心惶惶。”秘書道。
秘書平日裡話不多,但是看到今天的程俊堯格外寡言,甚至在遇到這樣大的事情的時候,還用“不知道”這三個字迴應。他還真是怕自己的老闆心神除了問題。
秘書看了看在辦公室程俊堯的那些心腹,於是便嚥了口唾沫,補充道,“程總,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想辦法澄清一下,把損失降到最低?”秘書是相信程俊堯的人品的,那麼溫和的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在程俊堯身邊做事很多年,自然能夠想到,這一定是一個陷阱。
這時,姜源也點點頭,“馬克,我看你要不要現在就澄清一下,就說和你本人完全沒有關係。”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告訴所有人,這一切都是喬蘭乾的?”程俊堯猛地望向姜源,神情有些恐怖。
姜源的心裡咯噔一下。
這樣的程俊堯,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他也第一次發現,馬克有如此憔悴的時候,他有種預感,馬克應該是栽在了一個女人的手裡。
看來,愛情,果然不是一個好東西。
“可是馬克,報紙上的那張圖片說明喬蘭就是兇手,這是抵賴不掉的!”姜源本來就對喬蘭的印象很不好,在他看來,這個女人利用“性侵”事件賴上程俊堯,又生了個兒子成爲程俊堯的正式太太。這個女人本來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可是卻憑藉著這些手段,成爲了人上人。
在姜源看來,這便是典型的不勞而獲,而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
不知爲何,這一瞬,程俊堯的眸光變的炙熱,只是很快,這樣的炙熱卻被他平日裡僞裝的很好的冰冷掩蓋了下去。
他緩緩起身,又點了一支菸。
青煙繚繞,他緩步走向了窗臺。
“喬蘭……她不是壞人!”他道。
再次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程俊堯的心口血流翻涌。這一瞬,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愛這個女人,可是,便是憑著直覺,他覺得喬蘭不是一個壞人!
“可她殺了人!她就應該負起這個責任,他不應該將自己的丈夫拉下水!更何況這個死的人還是自己丈夫的雙生弟弟!”姜源再也剋制不住了。
原本他還是耐下性子來說服程俊堯,可是現在這個男人左右搖擺的態度,讓他都看不下去了
他的聲音變得憤怒,如果可以,他真的恨不能將拳頭重重的砸在這個男人的身上。
他想讓程俊堯認親現實。
他想讓這個平日裡萬分理智的男人,在這麼重要的時候不要情感用事。
難道他不知道,如果他繼續拖下去,他會流失巨大的財富麼?甚至連他自己也會被大衆釘在恥辱柱上……
程俊堯依然淡淡的吸著煙。
他瞇著眼,看著窗外變化無常的風景。
D市又下去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外面陰沉沉的,讓這個房間裡的人壓抑的更加透不過起來……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程俊堯的回答。
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是跟隨者程俊堯十幾年的老人,雖然這件事情他們本身的財富不會受到影響,但是他們也不希望,他們最尊敬的投資領導者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他們等待著他理智的回覆。
“姜源,你今天的話有點多。”可是沒有想到,最後等來的,卻是程俊堯這句話。
姜源懵了。
“呵,我真是不知道,喬蘭到底給你吃了什麼迷魂藥。就連下地獄,你也要陪著這個女人!”
“她不是壞人。”他又用這句話回覆,淡淡的,好似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不是壞人不是壞人!”可此刻的姜源卻被激怒了,他轉身,快步走到門口,將手放在門鎖的扶手上,“好,你說她不是壞人是吧?那我現在就找人把她控制起來,將她問個明白!”他想著,程俊堯不是下不了狠手嗎?那好,那這個壞人就讓他姜源來做好了!
“她死了!”
姜源怔住。
這一瞬的他,如同是被人按下了開關一下。 шωш◆ttкan◆¢O
他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著程俊堯。
“死了?”
只是很快他想到了什麼,於是,他的脣角帶著一絲嘲諷,“呵,畏罪自殺?”
“飛機失事。”程俊堯淡淡答覆這,依然沒有任何情緒。
“飛機失事?五天前從日本飛往新西蘭的航班?”
“是。”
這一秒,所以人都沉默了……
……
這一天,程俊堯很早就回到了公寓。
開門的,依然還是茱麗阿姨。
“先生回來了。”茱麗阿姨手裡抱著小墨,小墨看都自己的父親回來,咿咿呀呀的招著手。
“爸、爸,抱、抱……”小墨發出軟糯的聲音,可愛極了。他還是孩子,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程俊堯看著自己可愛的兒子,不自覺地,竟有些荒神。
以前的時候,喬蘭也會抱著小墨,有開心的時候,也有心事重重的時候。可是無論如何,那個時候的程俊堯,心是滿的。
可是唯獨今天,他站在門口,懷裡抱著孩子,卻覺得“圓滿”這兩個字缺失了一角。
心很空,心口的缺口越來越大……
“先生,您還好嗎?”茱麗阿姨聽說了今天的新聞,她跟著程俊堯多年,她已經從男人的眼神中看到他的失落。
頓了頓,她道,“先生,我想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造謠。”
他挑眉,自嘲的問茱麗阿姨,“你也相信不是喬蘭做的?”
“雖然今天警察來家裡問過情況,可是我依然相信太太是個好人。”茱麗阿姨說的堅定。
他怔了一秒。原來,茱麗阿姨也是這麼認爲。
和他想的一樣。
可是,她死了!
她已經不在了!她已經聽不到“她是個好人”這句話了。
不知爲何,他竟覺得在這場道德戰役中,喬蘭勝了,而他程俊堯卻輸了……
“我知道了。”他淡淡點頭,不再言語。
他抱著小墨,換鞋,走到沙發面前,打開電視機。所有的一切動作,就如同是預先設定好一樣。
這時,電視裡傳來新聞主播的聲音,裡面播放的是關於“程俊堯豪門兇殺案”的種種猜測。
茱麗阿姨看著這樣的程俊堯,很是心疼,“先生,要不換一個電臺吧?”
他沒有動,目光空洞。
茱麗阿姨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想了想,便道,“現在的媒體真是什麼下限也沒有,明明紐約警方那邊已經有了明確的結果,可是爲什麼還有在D市這樣無中生有。”
她又說:“他們這樣造謠是要犯法的!”
“可流言確實也可以殺人。”程俊堯道。
此刻,他的眼神依然空洞。他也不會告訴茱麗阿姨,因爲那張照片,紐約警方已經對喬蘭下了明確的逮捕令,但是警方剛剛瞭解到,喬蘭已經不在了。
而現在,程俊堯再次成爲了警方調查的對象。
好在那個時候,他一直和警方有密切接觸,有太多的理由證明他沒有嫌疑。
可是,這需要時間,而這樣長的時間,足夠將他積攢下來的美譽摧毀掉。
他不是傻瓜,其實他已經猜到,這其中的幕後兇手是誰。他也知道這個人的目的,不過是想威脅得到他的財產,繼而去購買沈氏集團的散股。
沈宗巖這個人,程俊堯早就知道。
只是他沒有想到,事情會發生的這麼快。
那麼現在是向沈宗巖妥協麼?他笑笑,這場遊戲,誰先開口,誰便是輸了……
此刻,他的目光依然盯著電視屏幕。沒有人會知道,在他如此艱難的時候,他最關心的,居然是關於飛機打撈的消息。
不知道喬蘭還好嗎?她還在嗎?如果她活著,那該有多好。
這一瞬,程俊堯只覺得,不管這個女人做的是對還是錯。只要這個女人在自己身邊就好!
哪怕真的是她將席言推下了樓,他也寧可相信她是失手無意的。
想著想著,他覺得十分可笑。人啊,總是在失去對方的時候,纔會對對方分外大度。
如果他在那一晚相信她,那麼所有的結局是不是不一樣了?而她,也不會死,對嗎?
電視裡依然播報著主播的聲音,可是新聞從來只關心最熱的。現在人們只關心程俊堯的豪門恩怨,“飛機打撈”早已和熱度無關,也難覓蹤影了……
……
這一天,D市的媒體就如同是打了雞血一樣,瘋狂的傳閱著關於程俊堯的新聞。
而民衆們,也因爲強大的獵奇心理,不斷地窺探著這個所謂“豪門狗血恩怨”。
這一天裡,程俊堯也接到了很多人關心的話,包括大哥方俊,包括沈之承,還有那些信賴的商業夥伴。
沈家是控制著D市的傳媒業的,可是沈之承歉意的告訴程俊堯,因爲這些新聞幕後掌權者不是沈家,所以也很難幫上力所能及的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寫一些正面的通稿。
不僅如此,沈之承還讓沈家勢力暗中抓到了放這些消息的人,可是無論如何,他們也找不到幕後的主使。
“老三,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更何況席言是你的親弟弟。所以我再想想辦法。你放心,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
“謝謝之承。”
程俊堯感激沈之承,也爲這個曾經的情敵在此刻伸手相助,感激萬分。
這一天裡,程俊堯成爲了D市最熱門的人物。
多少年來,他再次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卻也明白,很多看上去冰冷的人,實則熱心,比如沈之承,很多看上去熱情的人,其實卻拒之千里。
“表裡不一”這個詞程俊堯很早就知道,只是他曾經從來沒有體會過。
直到今天,他才徹徹底底的明白。
原來人看上去以爲的真相,也許是錯的,也許看到的一切,原本就不是真的……
“叮叮”兩聲,手機裡傳來了信息的聲音。
此刻已經在臥室裡的程俊堯拿出了手機。
屏幕顯示,是私人郵箱裡收到了兩封郵件。
黑暗的空間內,他追隨著那一抹亮度點開。
只是在點開的一瞬間,他的心猛的縮瑟了一下。
發件人“喬蘭”兩個字,如同是一記重錘,重重地敲在程俊堯的心上。
原來她沒有死,所以,是她在騙他?
心頭說不出的複雜,有欣喜,也有怨恨。
可是,就在他的目光投向郵件名稱的時候,心再次墜入谷底。
沒想到是幾個星期之前,原來是預發郵件。
他的手指點開了第一封郵件:“俊堯,我們離婚吧。《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字了,我這輩子都沒有背叛過你,即便,你看到了你以爲的真相。”
程俊堯的手指顫抖。
尤其是看到“即便你看到了你以爲的真相”。是啊,自己曾經不是一直認爲,看到的便是真相麼?
可是現實卻給了他一記大大的耳光。
人性的真實一面,早已給他上了最真實的一課。
他這樣一個理性的人,這些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懂得的道理,現在,卻纔真的明白。
可晚了!
心跳越來越快,他點了開第二封信。
“俊堯,《離婚協議書》就在衣櫃的最右下角的抽屜裡。請你照顧好小墨。還有,我愛你。”
簡單的幾個字,卻像是訣別。
程俊堯能想象到,當這個女人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一定很沉重吧!
他想著,所謂電視劇來的“渣男”,自己也算吧?
窗外依舊霓虹點點,淅淅瀝瀝的小雨讓這個房間更加靜瑟。
程俊堯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他點開了檯燈,在玻璃窗前看到了自己淺淺的倒影。他自嘲的笑笑,如果可以,他正希望時間可以回到五天前。
那個時候她不斷地對自己說著“我愛你”這三個字。當時他覺得煩躁,可如今才發現,原來是那麼珍貴。
很久以後,他下牀。
踩著冰冰涼涼的地板,打開了衣櫃最右下角的一個抽屜。這個抽屜,他是很少碰的。
觸及把手,他近乎感受到了喬蘭的溫度。
抽屜緩緩拉動,果然,一個牛皮紙袋躺在空蕩蕩的抽屜裡。
他俯身,打開紙袋,拿出了那一份薄薄的《離婚協議書》。
《離婚協議書》是一式三份,他扯了扯嘴脣,想來這個女人很早就打算好。
內容格式很簡單,裡面有他們兩個人的身份信息。而最重要的條款上清楚的寫著:女方淨身出戶,不拿走任何男方任何婚前和婚後財產。
他再次愣住了。
原來她選擇淨身出戶,原來她什麼都不想拿走。
恍惚間,他再次想起女人臨走的那個夜晚,不斷地重複著“我愛你”三個字。
他終是明白,不是她不愛自己,而是她愛自己,所以纔想退出,讓沈宗巖少了威脅他的把柄。
看著看著,他無奈笑笑。
真是一個傻女人,爲什麼不將這些事實告訴他呢?爲什麼不選擇一起面對呢?
可當時,她不是告訴他過麼?
可結果呢,他並沒有相信她。
原來,最終將她推入死亡的,竟然是他——程俊堯,她的丈夫!
……
程俊堯的事情越鬧越大。
第二天,他一上班,姜源就在他的辦公室門口等他。
“怎麼?有事?”他只是瞥了姜源一眼,繼而拿出工牌打算開門。
姜源忽的伸手,攔住了程俊堯的去路。
“你倒是心大,像個沒事人一樣。”
“難道你想讓我出事?”
“你……”姜源一時語噻,他不明白,平日裡最理智的程俊堯,爲什麼會變得如此感性,而且還說出這麼白癡的,還有點像怨婦的話。
他冷哼一聲,“我說馬克,你到底吃了什麼槍藥?我也是爲你好。”
程俊堯的手停在半空中,幾秒鐘以後,他收回了工牌。
轉身,他問,“所以?”
姜源嘆了口氣,“所以我找來了律師,咱們來想想對策。否則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自掘墳墓!”
程俊堯沉默了幾秒。
“進來吧”。
“嘀”的一聲,他打開了辦公室。
只是,姜源還是站在原地。
他的身子支在門框邊,無奈道,“馬克,我不知道你這幾天在想什麼。但是你要記住,喬蘭已經不在了。”後面的話姜源沒有說,但是他相信程俊堯應該會明白的。
……
律師是在一個小時以後來的。
對於程俊堯這樣的大人物,律師自然在來之前做作了功課。
“程總,我想現在最重要的辦法,還是開一個新聞發佈會闢謠。”張律師推了推眼鏡,認真道。
程俊堯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來回,好似根本沒有認真聽律師的話。
“這個公關部會安排。我只想聽你對這個事情的方案。”
張律師有些爲難。
想了想,他便緩緩道:“其實在接觸這個案子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報紙上的這個圖片一定是P的,所以本來的想法是找出這個P圖的幕後黑手。
可是昨天姜總已經找人鑑定過,這個圖就是原圖,如果到時候我們在發佈會上說這個圖是P的,那麼到時候反而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張律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在銀河的法務部很有資歷,但是最大的缺點也是囉嗦。
就這樣,程俊堯的視線一直對著電腦,手指飛快,而張律師也自圓其說。可似乎,總是不找重點,他在提示著程俊堯什麼,卻又因爲膽怯而回避著。
“所以你的方案?”長久的沉默後,程俊堯問。
張律師的身子不自覺地向後退了退。
曾經他是接觸過程俊堯的,印象裡這個男人應該是格外溫和的,可是爲什麼現在他的樣子,居然這麼可怕。
這時,他的抿了抿脣,又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
他問:“程總,我聽說……程太太已經去了。”
程俊堯沒有回答,也沒有表情。
張律師見面前的人這副樣子,便繼續壯著膽子道:“是這樣的,我的想法是,既然照片中是不可避免的事實,而且程太太本來……本來都已經不在了,所以……”
張律師說的斷斷續續。
到底,他還是對程俊堯和喬蘭的情感把不準。只是忽然,腦海裡想到了幾年前的“程俊堯性侵案件”,如果他沒有記錯,程俊堯和喬蘭是在那起案子爆發出以後,立刻宣佈婚姻關係的。
豪門裡的情感本來就複雜,在加之現在這麼狗血的案件,他可以猜測,程俊堯和喬蘭夫妻之間,原本的情感是很淡的。
“所以什麼?”
“所以……我們爲什麼不把所有的矛頭都對準程太太,畢竟……畢竟她已經去了。”張律師一邊說著,一邊看著程俊堯的臉色。
程俊堯的臉色沒有變化。
他的視線依然看著電腦屏幕中新聞,偶爾輸入“飛機失事”或者“飛機打撈”這幾個關鍵詞,其餘的,都在不定的點擊著時事新聞。
今天的他沒有系領帶,白色的定製襯衫,黑色的西裝外套。
他的臉上還殘留著鬍渣,他的眼睛有些腫脹,但是依然高高在上。
只是,這樣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程俊堯很久都沒有說話。
張律師想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他有些慌張,張口補充些什麼,可卻一下子找不到言語。
這時,程俊堯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
“程總……”他以爲面前的男人會怒斥。
“謝謝你張律師,你可以走了。”
張律師愣了一下。
就這麼走了?
饒是心裡思緒萬千,不過最後他還是起身,向程俊堯微微鞠躬,走出了房間。
……
姜源再次來找程俊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這一次,是程俊堯主動找他的。
“怎麼樣馬克?想通了?”姜源將身子側在沙發上,一整晚的時間,他都在幫程俊堯想辦法,現在的他他很疲憊。
“想通了。”他的聲音淡淡的,依然沒有情緒。
“那麼張律師的建議是什麼?”
“給他20個月的工資,讓他走吧。”
“讓他走?你瘋了嗎馬克!”姜源不明白,爲什麼程俊堯突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難道張律師說錯了什麼嗎?”
程俊堯的脣角露出一絲嘲諷,“看來你早就已經知道。”
姜源怔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不過既然話已經說出口,還不如說明自己的態度。
他正了正身子,道,“對,就是我給張律師的建議。我的建議就是,把所有矛頭指向喬蘭。她已經死了。”
頓了頓,姜源繼續道,“但是你現在知不知道,因爲你的事情,華爾街那邊開始落井下石,已經有不少人在對手的慫恿下高你欺詐!原因很簡單,就是你是殺害自己弟弟的同謀。”
姜源說的很激動。
華爾街從來就是一個狼羣追逐的地方,沒有永遠的朋友,卻只有永遠的利益。
本來程俊堯的基金就發展迅速,這樣自然會對其他幾家不利,所以在這個時候,那些競爭對手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如果可以,他們恨不得將程俊堯置之於死地。
程俊堯依然沒有回答,手指依然在鍵盤上飛快打字。
姜源看到了程俊堯的屏幕,他知道這個男人在搜索關於“飛機失事”和“飛機打撈”的新聞。
看來這個那人對喬蘭還是放不下,可是在姜源的眼裡,喬蘭不過是個被利益驅使的女人罷了。
“馬克,只要等這個風波平息後,你想怎麼給喬蘭正名都好。”既然程俊堯對這個女人放不下,那麼姜源只能退步。
“怎麼正名?一年後,三年後,還是五十年後?”
“馬克,你要相信她已經死了!”
“她沒有錯!他是個好人。”程俊堯說著,心口有些縮瑟。
停頓了幾秒,他再次補充了一句,“喬蘭,她是我的妻子。”
姜源終於怒了,“那你打算怎麼辦?等死?”
這時,程俊堯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的眸光投向遠處,眸色沉沉。
他拿起了座機,撥通了秘書內線,“幫我約一下沈宗巖。今天晚上,就在公司樓下的會所。”
“好的,程總。”
……
雲端會所,最大的包廂內,一片暗色。沒有陪酒女郎,也沒有音樂。
空氣裡瀰漫著清白的煙霧,兩個人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似乎,這纔是彼此博弈的最好場所。
沈宗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程俊堯會親自找他。
不過也好,也正是他想要的。
“真是沒想到,俊堯我們能再次見面。想想上次是什麼時候了……好像是你還是和安默在一起的時候吧?”沈宗巖的言語裡透著嘲諷。
他知道,現在程俊堯已經是沈之承的盟友,那麼對於他來說,便是敵人。
“你的條件。”程俊堯並沒有理會沈宗巖,只是淡淡的說了這幾個字。
“什麼條件。”對方故作不知。
程俊堯抽了一口煙,清白的煙霧讓他原本就不明的面孔徹底迷離,“沈先生,我只給你三分鐘的時間。據我所知,你之前想要一千萬?”
“哦……條件啊?”沈宗巖身子慵懶靠後,“可是我改主意了,俊堯,你知不知道,我口袋裡有曾經喬蘭推席言下樓的完整視頻,你說……這個視頻值多少錢?嗯?”
“那是假的,那是錯位!”
曾經喬蘭也說過這句話,可現在,卻是程俊堯說出這句話。
他想,當時他如果能大度一點,對這個女人信任一點,那該有多好。
他知道,當時的他是氣瘋了,因爲他看到了這個女人和席言坦誠相對的照片,也看到了這個女人和一個叫做陸少帆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
這世上,男人都希望女人忠誠。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被虛假的“不忠誠”兩個字衝昏了頭腦。
沈宗巖笑笑,“假的又如何,真的又如何?看到的就是真相。”
這句話,曾經程俊堯也說過,而現在卻換成了他的敵人,多麼諷刺!
“我給你兩千萬,把視頻銷燬,從此消失。”
“你以爲我就這麼好收買?”
“那麼你的條件?”
沈宗巖做了一個手勢……
而在另一頭的沈宅,整個書房,氣氛凝重。
魏敏婉坐在沙發上,身體顫抖。
沈之承的手緊緊的攥著手機,“這就是你說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