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飄著小雨,帝都的大街小巷中早已經沒了平時的喧鬧繁華,空空的街道中,有一個穿著深色布衣的中年男子奔跑著,懷中抱著一隻瑟瑟發抖的狗,他一邊跑著,嘴邊罵著這鬼天氣,想到剛剛在地下室的時候,家人說看門的黑狗不見了,他才冒著風雨出來找這隻忠心的傢伙,在自家已經把貨物轉移的空空如也的米店找到了這隻瑟瑟發抖的黑狗,那狗好像在害怕著什麼,不肯跟著他走,他只好抱著他往自家的地下室跑去。
雨越下越大了,最後是傾盆而至,好在他已經到了家中,只要打開屋子中地下的木板,他們就算安全了。
等到他進了地下室,他的妻子拿來了乾淨的衣服給他換上,那隻黑色的狗便順勢窩在了角落中,任小主人怎麼逗著它,它都神色懨懨的。
院子的籬笆外,一羣身著盔甲的士兵整齊的走過,天空似乎明明下著傾盆大雨,可此時他們彷彿是什麼也沒有感覺到似的,面色嚴肅,毫無阻礙的往京中走去。
大概一刻鐘之後,這隻細長的軍隊才路過了這家小院子,天不知何時變成了灰黑色,雨不禁沒有小下來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了,像是有人捅破了天一樣,彷彿要把接下來一年要下的雨,此刻要下完了似的。
司天監說的半月後的暴風雨,提前了三天,雖說帝都不會被這場傾盆大雨影響到什麼,可各家各戶都緊閉了大門,收納了沿海來的親戚,躲在了地下室中。
告示上說的是,這場暴風雨會持續三天,他們便要在地下室中帶三日,三日之後再回到地面上,一切就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
凌奕此時在皇上的寢宮中,披著秋日纔會披著的保暖披風,站在皇上的牀頭,手中在摩挲著什麼,看著似乎是睡得安詳的皇上,面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意。
他道:“皇上可知道先皇那半塊失蹤的玉佩在哪裡?”
“在皇上那裡麼?”
“臣弟這裡也有一塊,是我母妃當初冒死送回孃家的。”
“不知道哪塊是真,哪塊是假......”
“......”
他的最後那聲嘆息似是真的感到無奈遺憾,也似乎是帶著笑意。
看到牀上的皇上的眼皮微跳,他才收回了摩挲了許久的玉佩。
半晌,他出了寢宮,皇上的貼身公公站在門口,仍舊是不卑不亢的說:“祁王還是早些回王府去,眼見著暴風雨就要來了。”
他也是一反常日的忙碌和疲倦,懶懶的勾著脣角說:“什麼暴風雨,連我臨楓閣的屋頂都吹不走。”
公公也耐著性子,對站在臺階上的凌奕道:“那是祁王府上都是由上好的匠人修建的,哪裡能讓這陣風一刮就颳走的道理。”
他仍舊是淡淡的笑著說:“可不是,我的王府還是皇上親自讓宮中的匠人來修建的。”
公公頷首道:“王爺還記得就好。”
他挑眉說:“可曾經拆了我與我母妃住的地方修建觀景臺的也是皇上
呢。”
公公的聲音不冷不熱,道:“王爺總歸是該往前看,往好處看。”
凌奕忽的笑意更深了,嘴角勾起的脣卻是帶著危險的味道,道:“照公公的意思,我府上那隻爲了防止它飛走而剪了翅膀的金絲雀,我沒日沒夜的讓人給它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也該對我感恩戴德了纔對,可它爲何要弄的渾身血淋淋的也要從籠子裡鑽出來,啄傷了我養鳥的僕人,然後飛走了呢?”
公公靜默的站在臺階下,他也不著急,有飄進來的雨水打在他堅毅的臉龐上,他也不避不讓,不擦拭。
公公道:“那是那鳥兒不識事,這樣沒心肺的畜生,王爺該殺了纔好。”
他對他的隱射也不惱,悠悠道:“......府上的下人說,半年在圍牆外面的樹上找到那隻金絲雀,已經下了兩隻小雀了,他要去捉的時候,小鳥卻咬傷了老鳥,自己飛走了,我的僕人自然不會爲了去追那小鳥就拋棄這隻名貴的金絲雀,現在養在籠子裡奄奄一息的金絲雀,也沒見有什麼鳥在我院子裡徘徊,你說,那些雜種小鳥傷害了我的金絲雀,我該去找著給烹飪了麼?”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公公退到一邊,給他留出了一條路說:“王爺的心思,不是老奴能揣測的,夜深雨大,路滑的很,老奴就不送了。”
凌奕笑著攏了攏斗篷,一旁有宮女撐起了傘,他接過傘,道:“不用公公送了,這路我熟得很,再說了,太子不也在宮門口等著我?”
說完,留下了變了臉色的公公就大步離開了。
他走後,公公脫了溼漉漉的外袍便進了寢宮,皇上仍舊是保持著平躺的姿勢在牀上,眼睛不似剛剛那樣閉著,睜的大大的,看著牀頂的承塵。
皇上啞著聲音道:“太子,當真是反了?”
他的眼神中彷彿還帶著一絲期許,已經長時間懨懨無神的面龐上,此刻卻精神奕奕,甚至能說出完整的句子,甚至還發出了聲音。
公公走近,替他掖好了背角,道:“是,越將軍已經率兵去鎮壓了,正殿也已經安排好了,還有祁王爺......”
話還沒說完,皇上又閉上了眼睛,點著頭說:“我都知道了。”
他恭敬的表情也露出了些許的不忍,說:“陛下您的意思是......”
皇上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淚說:“叫越將軍全力助祁王......你再去把朕的玉璽拿來,朕要擬一道聖旨。”
公公道:“皇上的身體恢復了很多,還是歇著,等好起來了在......”
他搖搖頭,睜開了眼睛,渾濁的雙眼紅紅的,似乎是包著淚水說:“朕知道,朕這是迴光返照了,快去吧,我只是不想讓......朕的天下,毀在那個孽障的手中。”
公公只好應了,出去之後,皇上的眼中留下了更多的淚水,拿出了枕頭下的那塊玉佩,狠狠的砸到了地上,喃喃道:“沒想到,這位置,還是給你了......”
......
皇宮正門已經被攻破,越將軍已經親自到混戰中殺人了,他此番被皇上秘密的召進京中,沒有帶足人馬,對付人數優勢的齊將軍一方,有些吃力,宮門已經失守了,而他知道,等著他們的還有太子的鐵弩營,此刻已經在各處已經準備好了吧。
他的手臂已經被人砍了一刀,在傾盆大雨的沖刷下,傷口早已經沒有流血了,變得煞白,連臉色嘴脣都是白的。
“咻”
一隻鋒利的箭弩從黑暗處射到了混亂之中。
越將軍忍不住有些嘲諷的笑著,這齊將軍平日裡就不務正道,不好好訓練士兵,卻與朝中政權上的大官做一些勾當,他已經看不順眼他很久了。
作爲皇上御封的將軍,不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卻在帝都中享樂,還欺凌百姓,若不是有太子爲他把這些事情壓著,恐怕皇上早就砍了他的頭了,此刻還在這裡揮舞著手中的長刀,跟著貪婪野心的太子在這裡砍殺著同胞。
“咻”
又是一道,然後密密麻麻的箭都落下來了,身邊護著他的人慢慢倒下了,他有些不甘心和復仇般的紅了眼的殺著眼前的謀反的人,卻被人用刀劃傷了背部與手部。
他知道,今天他是在這裡必死無疑了,含恨而死了,不過好在自己沒有辜負了父親,要爲這個國家,要爲皇上戰鬥到最後。
他無力地單膝跪在地上,用手中的長劍支撐著身體,奇怪的是,自己的身邊竟然又成了一個圈,自己被護在裡面,可惜的是,是個人撐不住上百人的進攻,眼見著有人舉著長刀向自己砍來,他閉了眼睛,已無力反抗了。
預想中的身體的痛感沒有來,而是被人抱起,輕身一躍,手中的劍脫離了掉在地上,而自己卻躲過了那人的攻擊,一把長劍刺穿了那個穿著盔甲的士兵的身體,那人便撲倒在了他面前,他驚訝的側頭看去,竟然是祁王爺。
他咬牙道:“多謝祁王爺。”
凌奕皺著眉頭,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朝他們攻擊過來,他輕點足尖帶著越將軍到了正殿的臺階上,又聽到他還中氣十足的聲音,心知他是死不了了便放下了心,從靴子中拿出一把短劍,又把長劍遞給他,拿出一個瓷瓶丟給他,說:“補氣血的,你先進去。”
他微愣,很快穩了身形,接過了劍便打開了小瓷瓶,吃了裡面的藥丸。
凌奕在他前面擋住了兩個跑上來的太子的人,讓他先進殿中去,越將軍也知道自己即使吃了這藥,不會立馬恢復,此刻到殿中去還能緩一會兒,便點了點頭,大聲的對著階梯下的將士道:“越家軍的聽令,奉祁王命令行事!”
衆將士在臺階下,一邊揮著手中的武器奮力殺敵,一邊大聲吼道:“是!”
這讓凌奕覺得有些震撼,片刻他才低聲道:“多謝。”
越將軍沒再說什麼,推開了正殿緊閉的大門,進去之後便關上了門。
忽然一道閃電閃過,照亮了每個人臉上對謀反者的憤恨和他們臉龐上順著雨水流下的血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