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娟喃喃的問：“角子？”那目光透著一股陌生，似乎月前那個跟她耳鬢廝磨的人已經很久遠了。

“就是角子。這幾年你們一直相處得很好。雖然前幾年因著我的緣故，你跟他來往不多，可是背地里他也幫助我們不少；就算是到了現在，他也沒有憑借當年的那些善舉為自己謀一份好差事，反而平日里行事更為謹慎小心，可見是個有沉著遠慮的人，把你托付個他我放心。”

“可是，他只是一個……”

“什么？”我定定的看著她。

“一個……”百娟的眼神左右閃躲，后面那個詞語硬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我明了的點頭：“我知道，他現在雖然還是只是嚴家的一個仆從，可是看那性子以后說不定也會有大作為的。嚴家家大業大，做得好的話說不定少爺就讓他去管理一方茶鋪了，更甚者，嚴管家也老了，遲早都會要找個伶俐的做接班人，角子是絕對有潛力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狐疑的看著她，明知故問：“那你想得是哪個意思？”

“我是說……他，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一個下人，姐姐你難道想要我嫁給一個那樣的人，永遠都低人一等么？”

“你是說你不想嫁給一個窮人，不管他是有賣身契的終身家仆，還是只有月契買賣的下人？”

百娟肯定的點頭：“是。我不想嫁給一個窮人。”

我好笑的看著她：“你應該明白，我們兩姐妹也是窮人。”

“可是你嫁給了少爺，你就是少夫人，不再是窮人。”她仔細看了看我的臉色，鼓起勇氣繼續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月錢領，你一個月的月錢就夠窮人家半年的吃穿用度了；此外，你想要吃什么就有什么，想要穿什么就穿什么，住得也很好，就算是現在這個外表看起來破敗的庭院比起我們下人住的地方也是好了很多；而且你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聽你的話，不會欺負你，甚至還要巴結你，否則就時刻要擔心惹你不高興了會在嚴家做不下去，會挨打挨餓；你可以談笑自如的跟那些官家的小姐聊天，跟她們說哪里的布料最好，哪里的首飾最漂亮；你還可以跟那些商家的夫人說怎樣才能打扮最漂亮留住自己的夫君；你甚至還可以堂而皇之的在嚴家的茶館指使下人們做東做西，不用擔心有人背地里給你使絆子……”

她說得氣喘吁吁，聲調越來越高，我的心卻越來越平靜，越來越冷漠。

原來，這才是她心里最終的想法，這也是為什么最近她偏靠嚴妍的原因。

原來一切都只是因為：她想要嫁給一個有錢人。

“既然你可以嫁給嚴少爺，做個少夫人，為什么我就不能嫁給一個稍稍有家底的富家公子，也做個小小的少夫人！你我是姐妹，你既然能，我當然也可以。”

灰姑娘的夢想么！原來麻雀變鳳凰不只是現代人的妄想，也是古代平民女子的美夢。

只是夢想雖然很美麗，可是她有沒有想過夢想背后的代價？誰又能保證夢想成真的那天就是給自己生命埋下**的***？她難道沒有想過一個什么都沒有的女孩子憑什么可以讓富家公子看上？沒有家世，才學，美貌，別人憑什么放棄同等家底的美貌小姐而去選擇其貌不揚的丑鴨子？再試想一下，那些真正攀上豪門的女子，又那個不是背后一片汪洋的辛酸淚？不說遠了，就單單說我現在這個身體的原有主人，不也是在婚禮的第一天就命喪，就算又我轉世到這身上，在沒有想過要去爭取自己尊嚴的時候又哪一天不是被人嘲笑，被人指摘，背后暗地里的那些唾沫星子足夠淹沒十多個方琉璃了。如果不是我，一個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女子，有著堅強的內心，獨立的思想，頑強的抗爭力和萬事隨天定的淡薄性子才能讓我安然無恙的活到今天，換做古代任何一個女子套在這個身體里面，哪個不也是會生生的扼殺在這豪門內院，無人所知，無人探曉。

那樣的女子還不多么？那些個被丈夫拋棄，被世人閑言碎語，被家族冷眼旁觀而自殺的女子，難道還不夠么？

難道她就只看到表面的那些光彩，完全忘記了這封建社會后背的陰暗？還是那一切的表象迷惑了她的眼睛，讓她毫不防備的一心想要踏入豪門？

也許，對于她這種受過苦，過多的領教過低人一等的殘酷現實，一旦看到如方琉璃這般的例子，她也就展開了過于美好的妄想吧！

我能說什么？我又能做什么呢？

告訴她：你憑什么？你有什么本事？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要才學沒才學，要家世沒家世，甚至于你也沒大腦！天真的以為嫁入了豪門就萬事大吉了！可以坐著享受別人對你的心里順從，恭恭敬敬的給你端茶送水；也可以享受到世家內眷對你的寬宏和大度；更加能夠享受夫家長輩對你的貼心貼肺；你的偉大的，善良的，有勇有謀，火眼金睛選中了你的夫君對你寵愛有加，說風給雨的，溫顏寬語的跟你耳鬢廝磨，非你不要？然后再眾望所歸的生個小胖兒子，繼承家業，你的一輩子就安享榮華富貴，含笑到老了！你當你真的是王母娘娘轉世了？

估計我這么說的話她要么興奮得手舞足蹈接而羞憤致死。一半是說出了她美好的未來而高興，一半是因為明白了那終究只是鏡中花水中月，看得到撈不著的幻想。

可是她也說了，我現在就是有這么一個‘美好’的未來。

我能得到，她也能得到。

那樣的話我是不是該跟她說一句：人比人氣死人！女人永遠都不要拿自己跟另外一個女人比，特別是那個女人怎么看都比你強的時候。

不過，她也會覺得她也不差吧。她的自信來源于她是這個身體，這個叫做方琉璃的身體的妹妹。

姐姐能夠做到，妹妹肯定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