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牛奶
話說牛奶最近心情有點抑郁。
女主人要生小寶寶了,這本來是很值得高興的事啊,結果鬧出一堆麻煩。
開心,不開心,開心,不開心。
那一對小夫妻情緒就這樣反反復復地變,害它也跟著像坐過山車一樣,到了最后,還是以分居兩地告終。
分居兩地不要緊,可憐了它威風凜凜的一頭雪狼,世間少有的靈獸,居然成為一個來回送信、送小禮物的。
男主人這邊:
“今天胃口好不好?孩子有沒有鬧?”
“天氣熱了,家里多放點冰,不過不準吃冷的東西。”
“給你燉了湯,收到了沒,記得喝完。”
女主人看了就笑得眼彎彎臉紅紅,不好,又提筆寫回信了!
“我這很好,寶寶今天胎動了,第一次哦,我都嚇了一跳。”
“寶寶動得好厲害,我數了下,每個小時有五到六次,會不會太多了,還是他(她)太調皮?”
“我又種出了荔枝、菠蘿、獼猴桃這些水果,親手收獲的第一筐哦,送給你,不過你要給我做水果沙拉,好想吃。”
裝著信和好幾筐水果的空間器送過去,男主人挑挑眉:“等我一下。”馬上就去拌沙拉,完了又裝空間器里給它帶回去。
這兩個變-態!
明明可以通過通訊儀說話,一天二十四個小時說個不停也沒事,偏偏還要寫信。每天也有固定的一次時間見面,還要時時地另外送些東西。
值得慶幸的是,女主人深思熟慮之下,還是決定進農場待產。
“……雖然時間會有點長,但我發現還是農場里的環境更好。阿培……的情況你也知道,他是你弟弟,你們相差沒幾歲,你能護著他,但對于我們的孩子,總有一天我們會先他老去,他必須有自己的天賦,足夠的能力。”
那天晚上他們用通訊儀交談了,說了很久,牛奶趴在床邊聽女主人低低地說話,她向自己招招手,它自覺地靠過去,任由她摟著脖子,大腦袋輕輕搭在她肚子上,好奇地嗅著,試圖和里面的小主人溝通。
都不理它!
女主撥弄它的耳朵:“牛奶,顧敘跟你說話。”
然后男主人嚴肅低沉的聲音從通訊儀里傳出來:“牛奶,進了農場好好跟著長曦,不要讓她勞累,一有什么就出來找我……”
巴拉巴拉,說了多少次的話了,一點新意都沒有。
它扯扯耳朵,低低地懶洋洋地嗷嗚一聲。
總之,進了農場不用再來回送東西就行了,路上人看它的眼神完全就好像在看一個郵遞員好嗎?
農場里的時光是安靜的,悠久的,睡覺、種田、聽歌、曬太陽,每隔八天,女主人就要出來一趟,那時男主人總已經等在大門口,牛奶相信,每一次他都要提前等在那里,完了再一個人在那徘徊很久。
好可憐的家伙。
生個孩子容易嗎?
有一次他大概真的忍不住了,想要摸摸孩子,恰好是一次胎動,它從自己的角度看去,就瞧見這個其實骨子里鐵血冷酷的主人霎時紅了眼眶。
牛奶忽然想起前世,它遇到主人的時候,哦,當時他還不是自己的主人,不對,它從沒把他當成主人,而是一個人類伙伴。
那時他身邊的所有親近的人都死光了,一個人從骨頭縫里透著陰沉沉的死氣,好像站在那里就四面八方地放毒氣。
它覺得這個人和自己好像,都沒有伴。那他倆就作伴吧。
別說,日子精彩好多。
天天不是殺喪尸就是殺變異獸,要不就殺人。
哪里有現在天天睡了吃吃了睡這么安逸,說實話,它都不知道原來顧敘一手好廚藝,當時他和自己一樣吃生肉,要不就一塊肉在火里滾一滾,就直接往嘴巴里塞,它就覺得這人比自己過得還差勁,根本沒把自己當人看。
好幾年后,它才知道原來不把自己當人的家伙,心里還住著一個人類姑娘。
每次她來基地取貨、交換物品,顧敘都會遠遠地默默地看,會收集和她有關的信息,會因為她生活的不如意而陰沉,而憤怒。
他有時候和它說,這個世上他唯一關心的人就是邊長曦了,可是她也許并不需要他。而且他這么陰暗的一個人,殺人如麻,手上沾滿了罪孽,又能給對方帶去什么。
他是天煞孤星,注定要做一個孤家寡人。
牛奶覺得自己現在更加深刻地理解這句話了,你說你有一個克制親人的屬性,可不就是當孤家寡人的命?
好不容易結了婚,要生兒子了,你都還抱不到,只能遠遠地看著。
牛奶甩甩頭,覺得顧敘這樣太差勁了,虧自己冒了多大的風險重生過來。
那次去云華基地收尸,顧敘和那個叫白恒的打了起來,兩敗俱傷,回來之后傷勢一直不好,他還作息習慣更差了,整個人要死不死的,手底下有些人蠢蠢欲動,想取而代之。
它一看不是回事,就悄悄扒出撿來的幾塊玉鐲,它知道溫明麗被這東西打中后,靈魂飄起來了,它本能地知道這些碎玉有神奇的作用。
然后,它真的回到了末世之前,變成了一只又臟又臭的肥老鼠……
想想都是淚。
牛奶低頭看自己鋒利的爪子,矯健的四肢,好不容易又回到狼的模樣,每次變回老鼠啊,狐貍啊的樣子,感覺自己智商都下降了。
所以才會稀里糊涂認了邊長曦為女主人,順帶顧敘也變成了它的男主人。
好吧,言歸正傳,農場外四個多月一晃過去了,農場里四年也慢騰騰地過去了,這一天,它家的小主人誕生了。
哇哇一陣啼哭,好多人跟著歡呼起來,它扯著耳朵聽了一會兒,知道生的是一個男寶寶。
它撐起身子,抬頭一瞧,果然,它那個可憐的男主人被擠在最外面,連娃娃一根毛都瞧不到,只能激動地自己搓自己的手。
它不忍再看,這個愣貨是誰,它不認識。
……
“咿呀!咿啊!”
四個月大的顧寶寶已經長得很壯實,農場不是白呆的,前后加起來接近五年時間的媽媽肚子也不是白窩的。那粗胳膊粗腿的,白白胖胖好像藕節一樣,不停地有力揮動,咿咿呀呀大張著嘴巴,露出光溜溜的牙床,口水從嫩紅的小嘴里不停流出來,滴在……漂亮水滑的白毛上。
牛奶翻了個大白眼,郁悶地趴在絨毯上,寬闊的背脊此時就是一張床,顧寶寶趴在上面不斷劃水,用力地蹬著兩條小短腿,把它的白毛弄得亂七八糟。
能老實地躺到你的小床上去不?
都怪那個惡趣味的女主人,那么小的孩子就抱過來和它排排躺,各角度拍照,結果顧寶寶一次就喜歡上大大的白狼朋友,兩只不得閑的手這里抓一把毛,那里碰一下爪,自己一個人就玩得咯咯直笑。
顧寶寶很好動,一個大人一不小心都抱不住,還是時刻陪著他玩,某個毫無良心的猥瑣男主人嫌老婆時間都被占用光了,每次想干什么壞事,就把寶寶交給它,還美其名曰“狼媽媽”。
不能忍,我是公的好嗎?
男主人的智商已經被喪尸咬掉了。
哐的一聲,顧寶寶一個翻身摔倒了絨毯上,雖然毯子墊得很厚,但這么摔下去還是有點疼,顧寶寶小嘴一癟,就要哭起來。
“寶寶……”
“不管他,孩子多摔摔才長得健康。”聽著這無良的話,牛奶掀起眼縫,果然那邊廚房門口兩人都要黏在一塊了,男主人一個打橫公主抱,迫不及待就把人往樓上帶,還飛來一個眼神。
牛奶又拋了個白眼,大腦袋湊到顧寶寶脖子底下,幾乎比他身體還大的頭顱蹭了蹭,又蹭了蹭,寶寶頓時破涕為笑,咯咯咯的笑聲傳遍了屋子各個角落。
牛奶也忍不住高興起來,瞇起眼睛一個翻身,和寶寶一樣四腳朝天地躺著,寶寶頓時笑瘋了,咿咿呀呀跟尖叫一樣。
……
當然,有時候也不需要牛奶犧牲,別忘了還有個小屁孩呢,那個李安寧啊。
快三歲的孩子已經能帶小弟弟玩了,畢竟是同類,比較有共同語言,翻身啊,爬啊,牙牙學語啊,搭積木玩啊,有時候武大郎的那個兒子也過來玩,這下更有趣了,兩個小豆丁用火星語言互相交流,嘰嘰呱呱口水橫流說得那叫一個歡。
每當這些時候牛奶就趴在一邊看,看著看著假寐過去,一覺醒來,孩子們也都睡著了,他們排排睡,呼哧呼哧睡得滿臉通紅。
它忍不住跑過去,爪子一扒拉從沙發上勾來照相機,咔嚓咔嚓幾下。抬頭一看,那對男女呢?坐在已經變成花園的院子里,白色的秋千上,相互依偎著,也不知道又在說什么悄悄話。
牛奶忽然覺得自己很孤單,它開始想,自己要不要也找個伴。
雖然光棍一條比較自在,但有個陪自己一起咬耳朵的家伙似乎也不錯。
它猶豫了幾天,終于跑出去給自己相看媳婦。
牛奶不在乎未來另一半是什么,一樣是狼自然好,但獅子豹子小貓小狗,如果自己看對眼,那也一樣可以拐回家去,它思想開放得很呢。可是那些養殖場的“行走著的食物”就算了,守門的小土狗、為了一根狗骨頭瘋搶廝咬的蠢貨們,也實在上不了臺面。
近來倒是流行起來捉一些變異獸來馴養,可是那些所謂變異獸也蠢笨難看得很,或許要不兇得跟鬼上身一樣,就是已經被馴出了奴性。
唉,基地里動物實在還是太少了。
它忽然挺想念以前農場里的云豹、黑熊、黃鼠狼之類的。
好像農場里現在又有了不少不錯的變異獸,都是男主人弄回來哄女主人,給她解悶的,要不去挑挑?
牛奶兩只尖長的耳朵立了起來,隨即又晃晃大頭顱。
不行,它在農場里呆了那么多年,都沒有摩擦出什么火花,可見那些家伙里沒有哪個合自己的眼緣,看了也是白看。
忽然,一隊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機動組壓著幾個人走過,一副游街的駕駛,路邊人們都擠在兩邊指指點點。
“發生什么事了?”
“那些人好像和首領夫人有舊仇,私底下謀劃什么,這不,被抓起來了?”
“呸,活該!干找首領夫人的麻煩。首領夫人是什么人?咱們每天吃的米、穿的棉,過這么好的日子,一半是她功勞,還有那新鮮甜美的水果,更是她千辛萬苦用異能種出來的,最神秘強大的種植一組都是她手把手帶出來的,和她過不去不是跟我基地過不去?”
牛奶晃晃悠悠地跑來看,人們老遠就看到這個首領家的愛寵,也知道這位狼爺實力強悍,而且在外人面前脾氣可不算好,連忙讓出道路來。牛奶就看清了那被拿下的人。
瘸了腿的諸云華,蔡江美之類的,還有一個人很眼熟,它仔細瞧了瞧,不是那個什么諸葛謙嗎?
好久遠之前的人了,沒想到還活著。
當初男女主人在七號基地狠狠坑了諸葛父子一把,還有那個姓霍還是姓什么的基地首領也被陰慘了,這幾年都沒見到人,還以為都死翹翹了呢,沒想到還跑過來合起伙來害人。
牛奶發出不屑的呼嚕,也沒興趣再看,慢條斯理地又跑遠了。
花了幾天的時間就把基地所有的動物給看遍了,悶悶不樂地回家去,準備明天出城去找。
回到家就看見男主人和小主人在玩耍。
當然他們的玩耍和平常父子不同,男主人被勒令不能靠近到兒子十米之內,抱不能抱,親不能親,他就另辟蹊徑,用精神力和兒子打招呼、游戲。這會兒精神力操控著一個彩球,在兒子頭頂晃啊晃,引得顧寶寶傻乎乎地伸手抓,一會兒用精神力又把兒子舉起來,顧寶寶興奮地尖叫不止。
“好了,寶寶嗓子都叫啞了,你們爺倆歇會。”
女主人走出來把寶寶抱住,寶寶頓時依戀不已地直往她懷里鉆,濕答答的口水沾得哪里都是。
女主人另一手拍拍牛奶的頭:“你去哪了,早出晚歸的,還耷拉著耳朵,心情不好?”
牛奶正感動。
男主人那個無情無義的淡淡橫了一眼:“沒事,大概是思春了。”
牛奶:“……”讓我去咬死這個家伙吧!
它跑到樓上房間去,一會兒叼著幾張卡片出來,在地上擺成一行。
“我、要、出、城、找、媳、婦?”女主人睜大了眼睛,接著卻不是問它要找哪樣的,去多久,反而看著她家男人,“還真是!”
還真是思春了。
牛奶羞憤地離家出走。
一走就是好幾年。
衰敗城市,荒涼平原,陰森老林,險峻高峰。
幾年間它到過了許多地方,看多過許許多多的動物,美的丑的,刁的老實的,憨的狡猾的,可以做朋友的,一見面就你死我活的,還有幸遇到了別的靈獸。
旅程是豐富多彩,但隨著時間遷移,它越發感到一種孤單。
哪里都是它一頭狼,哪怕身邊圍滿了生物,哪怕也能和其他家伙交流,但他還是漸漸感覺到無聊,無趣,淡然無味,朝前面看看,超后面看看,有時候都不想動,再朝身邊看去,空蕩蕩的。
它這才慢慢了解到,前世顧敘的那種孤獨寂寞感覺,理解了為什么邊長曦死后,他也一副心死的樣子。
無論是人是狼,都需要有伙伴,孤零零的一個太沒滋味了。
牛奶撐起雄偉健美的身子,它如今已又一匹成年馬那么大,體型還要更為壯碩一些,站直了背部能到成年男人的肩膀,一頭狼長這么大確實駭異了些。它狹長鋒利的眼睛里閃爍著茫然和懷念,仰天嗷嗚一聲,叢林嘯動不止,周圍的地面草木都覆蓋上一層薄霜,飛禽走獸慘叫著退避。
牛奶沒意思地甩甩頭,身形一變,忽然就縮小起來,一直變到小狐貍的大小,但模樣還是狼的模樣,既精致可愛,又貴氣從容,渾身毛絨雪亮,獸眸輕輕一瞇,蝕骨的殺機傾瀉。
它扭頭瞧瞧自己,很滿意地點點頭。
該回家了,不知道小主人長多大了,那對夫妻有沒有再接再厲地生幾個孩子?要是還有軟軟嫩嫩的小寶寶,自己這副模樣應該很討喜,剛才那樣太唬人了,就是它那個女主人,也會更喜歡自己嬌小的模樣。
這可是它新發掘的變身技能呢。晉入了十階之后竟然能自動變化身體大小,能縮成一只倉鼠,也能變成小坦克似的大象。而且渾身的氣勢和異能波動也可以隨心所欲地收斂或者外放。
它決定了,找不到老婆就不找了,它要回去跟顧敘爭寵去,氣死他。
它踏著小巧可愛的蹄子,一步步走出去,沒走多遠它感覺有什么東西跟著自己,暗暗注意著,忽然一個回頭,一個白絨絨的身影沒來得及躲,就釘在了哪里,杏核一般的眼睛大睜,好奇又戒備,還有些被抓包的不好意思,怯怯地看著自己。
牛奶細長的眼也微微睜大,看著和現在的自己一般大的小家伙。
居然也是一頭白狼。
毛茸茸的,軟綿綿的,傻乎乎的白狼。
為什么以前沒看到過。
而且,它聳聳鼻子,是只母的!
“嗷嗚!”它用隨著身體變小而跟著變嫩的,有些虎聲虎氣的聲音打招呼。
小白狼眨眨眼,似乎沒聽懂,不過對面那個和自己很像的家伙在跟自己打招呼,這它是看明白了,耳朵一抖,身體放松下來,嘴邊的須動了動,下巴劃過個小小的弧度,一邊張開嘴:“喵嗚——”
“……”
牛奶木著臉,誰能告訴它為什么狼會發出貓叫?
這種細細的、嬌軟的,貓的叫聲?
緊接著,它看到草叢里慢慢爬出一個半人高的滿身黑白灰紋路的花貓,跟在它身后的還有許許多多只貓。大大小小,黑黑白白,有十幾只之多,顯然這是一個變異貓家族。
小白狼看到媽媽,歡快地竄回去,挨著它喵喵喵地叫個不停,它的哥哥弟弟們將這對母女攔在身后,滿懷戒備氣勢洶洶地瞪著牛奶,一雙雙豎瞳透著明顯的威脅意味,發出低低的兇悍的貓叫。
完全的維護意味,仿佛有個野漢子要打它們明珠的壞主意。
有幾個還討好又諂媚地圍著小白狼,蹭著它的頭,舔舔它云絮一樣的毛。
牛奶的眼睛立了起來。
貓群齊齊后退一步。
小白狼驚恐地轉頭望過來,躲在母貓肚皮底下。
牛奶瞇起了眼睛,腦海里飛快回想顧敘是怎么拐走它女主人的。
好像,不能套用。
若按照野獸的本能,看中了自然就是上前搶過來,但它跟在人身邊那么多年不是白跟的,怎么可能還那么粗魯愚蠢。
轉眼間想了無數個辦法,最終都沒有去做,它深深瞧了眼小白狼,轉身嗖一下,化成一抹青煙不見了。
幾天之黑,變異貓家族被一伙變異狗攻擊了,一只白狼從天而降,趕跑了敵人。
這白狼被當作了救命恩人,給變異貓們好吃好喝供起來,小白狼成天沖它喵喵叫,白狼教它基本的狩獵生存技能,小白狼眼里的崇拜一天比一天濃,幾乎要冒出粉紅泡泡來,跑前跑后獻殷勤。
白狼受用無比。
兩個越發地黏在一起,常常一天都不見身影。
貓群中的小子們敢怒不敢言,也各自磨練起來。
到了這年冬天,因為寒冬山林中獸跡罕至,最敏捷的獵手也難以找到什么東西吃,所以聰明些的變異獸都會提前把過冬的食物囤積好,一個個都化身成了松鼠。
變異貓家族結束了最后一天的忙碌,準備退入自己的窩里藏冬,卻遲遲不見兩頭白狼回來。
而這時兩頭白狼站在兩個嶙峋的狼骨架前,小白狼癡癡地瞧著,眼眶都泛紅了。
牛奶轉頭看看它。它這些天弄明白了,這小丫頭一出生爹媽就死了,被變異貓家族收養過去,當成了貓來養。
“嗷嗚!”它用肩膀碰碰它。
“喵嗚……”
“嗷!”
“……嗷……”
牛奶這才略微滿意,張口一噴,一股白霧蒙在兩個骨架上,迅速結成了凍,然后咔嚓碎裂,骨架變成了粉末,隨風而逝。
牛奶帶著小白狼回去,給齊齊聚集,仿佛意識到了什么的變異貓家族留下了豐盛的食物,然后帶著依依不舍的小白狼離開,很快消失在了山林深處。
……
一覺睡到傍晚的邊長曦感到有什么東西扯自己的褲腿,還以為是三歲的小兒子,她縮了縮腳,嘟囔一句:“小寶別鬧,媽媽再睡會兒。”
早上折騰得太厲害,她困死了。
誰知道沒過一會,好像一個什么東西跳了上來,溫暖綿軟的東西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她有些清醒了,奇怪,兒子沒這么輕啊。
懷了小兒子之后她立馬進了農場,在里面呆了足足**年,才把這個孩子生下,要不是她身強體壯……不對,身體健康輕盈矯健,那么多年肚子里踹那么大個家伙,真是要累死了。
不過也因為這個,小兒子出生后資質比大兒子還要好,更活潑調皮,長得也叫一個快,蹭蹭蹭做了火箭一樣。
才三歲大,已經比人家四五歲的孩子還健壯了,掂起來也沉。
哪里會這么輕盈?
邊長曦奇怪地抬起眼皮看去,咦,一只小白狼坐在她的腿上,搖著尾巴,睜著一堆杏仁兒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模樣乖巧地望著她。
她頓時一個坐起,喜出望外:“牛奶你回來啦!”
牛奶走之后她是天天牽腸掛肚,兒子也哭著鬧著要狼媽媽,后來時間長了才好點,她還以為這家伙不回來了呢。
她一把把小白狼抱起來:“你這小子還記得回來!你知不知道……”
她忽然頓住了,看看懷里的家伙:“你怎么又變得這么小了?”
而且這么文靜,這么乖巧,一動不動任由她跑著,眼里閃爍著好奇和可愛。
萌得人一臉血。
還有著毛,是不是也卷了些,蓬松了些?牛奶那小子的毛又長又厚,像貴族家里的毛地毯,可不是這樣毛茸茸的。
還有這眼睛,說好的鄙視呢?說好的殺氣呢?說好的淡淡的無奈和郁悶呢?牛奶的慣常表情去哪里了?
“你不是牛奶?”
她訝然,然后就看見又一頭差不多大小的白狼從門口走進來,那模樣要慵懶霸氣地多,雖然也是嬌小的個子,但神態間的唯我獨尊顯露無遺,欠扁得很。
和記憶中的牛奶好像。
邊長曦大驚又大喜:“你是牛奶的崽子?!”又看看懷里的,“生了一對雙胞胎!”
牛奶一個打跌。
輕輕一躍跳上了床,斜睨著瞧這個女主人。
小白狼從邊長曦懷里掙出來,挨到牛奶身邊小小地蹭了下,牛奶轉頭舔了舔它的額頭。
邊長曦被兩個小家伙萌得兩眼冒泡。
一陣低低的笑聲穿透,她抬頭,夫君大人斜倚門框,下巴點了點:“還看不出來,牛奶帶著它媳婦回來了。”
已經三十出頭的顧敘仍然那么英俊挺拔,時光不但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反而把他雕琢得更為俊美成熟。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光,再加上多年身居高位,在外時他舉手投足皆透著令人心驚動魄的尊貴冷峻,霸氣天成。而在內,一顰一笑都是不動聲色的風情,仿佛是經年的酒,越發的香醇渾厚,令人深深迷醉。
不過這會兒邊長曦沒空欣賞夫君的魅力,她瞪大眼睛瞧著跟前的兩只白狼,來回指著:“媳、媳婦?!”
然后眉眼一松,開懷地笑起來,準確地抱起了牛奶:“我們牛奶也有伴了,這下好了,來年生個小牛奶,家里就更熱鬧了。”
她這些年一面擔心牛奶的安危,一面又擔心它找遍了天涯海角都找不到合心意的老婆,那樣一個人,哦不,一頭狼孤零零地多可憐,就算回家來了,看著他們一家人團圓美滿,它也會失落吧。
沒想到真的拐回來一個,而且也是白狼,長得真像啊。
牛奶淡淡瞥了一眼,嚴重全是鄙視,帶著老婆跳下去。顧敘悶笑,過去攬住有些呆愣又有些惱火的邊長曦:“它媳婦還小呢,還沒到生產的年紀,以后多讓它進農場,長得會更好。”
“原來是這樣,難怪這么小……”
不過牛奶為什么都變得這么小,害得她都認不出來了。
這么想著,外頭傳來顧大寶興奮歡喜的聲音:“弟弟弟弟你來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狼媽媽,我小時候啊就騎在它背上……”
接著是顧小寶質疑的聲音,聽著那慢吞吞的聲音就能想象出他蹙著小眉頭的嚴肅小老頭模樣,奶聲奶氣地道:“狼媽媽,是狼寶寶吧,這么小……”
“對啊,我們越長越大,它怎么越長越小?”
邊長曦笑得彎起眼睛。
原本生了大兒子,他們兩個暫時都沒有再要孩子的意思,但牛奶走了之后,兒子魂不守舍,常常淚眼汪汪地問狼媽媽什么時候回來,她心都疼碎了。顧敘又不能靠近兒子,只有她一個人照顧他,武大郎的兒子也好,李安寧也好,又不能天天地時時刻刻呆在這里。
兒子孤孤單單的模樣讓人看了心里難受。
她咬咬牙,決定再生一個。
這才有了顧小寶的出生。
聽著外面很快嬉戲起來的聲音,她和顧敘對視一眼,都笑起來。
顧敘捏著她的手指:“咱們老大都五歲了,基地里除了幾個福利院托兒所,還沒有正式的幼兒園,今年我們也沒有別的大事要忙,我準備興辦一個,同時在建幾所小學中學,圖書館也已經建好了,除了四處搜集來的圖書,一些丟失的著作也讓人憑記憶抄寫出來。”
邊長曦抬起頭:“學校圖書館是有必要,你以前不是說幼兒園沒必要嗎?現在哪個孩子不兩三歲就要開始學生存技能,還去玩?”
“誰說幼兒園就是給孩子玩的,讓孩子們一起玩玩鬧鬧一邊學技能,我想想也挺好的。我們基地現在出生率慢慢平穩起來,以后孩子多了,哪能不集中教育?”
末世的自然法則很殘酷,人們從一開始的易流產,到幾年發展下來,不孕不育的情況都出現了,而且即便懷了胎也還是容易流掉,就算孩子出生,前幾年也難以養活。基因越好的后代,情況越嚴峻。
兩年前,邊長曦就把自己有一個農場的事給公開出來。也許是生了兩個孩子,她性情變得柔善了很多,尤其見不得一個對孩子懷有萬千期待的母親生生地流產,或者一個家庭看著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痛苦夭折卻無能為力。
而在農場里養胎,雖然時間大大延長,但胎兒成活率卻能大大提高,還能優化胎兒體質天賦,簡直是孕婦的天堂。
當然也不是無原則無限制地開放。
每個孕婦都可以通過自己家庭、丈夫,或者自己對基地的貢獻,將其折算成入場券和時間,從而決定她能在農場里呆多久。
既對孩子有好處,又對自己的身體有好處,某種程度上說,還等于平白多得了十多倍的時間,而且農場又富饒美麗,宛如世外桃源,誰不愿意,就算男人也想進農場看看、小住。
這么一來,人們更是爭先恐后地為基地做貢獻,當然這其中也有些拎不清的,也有些齷齪事,但比起帶來的正面效益,那些就不足為道了。
顧敘擁著妻子,其實他本意是不贊同她這么做的,這等于把她最大的底牌完全暴露出來的,但深思熟慮后,他還是同意了。
有些事,他就連邊長曦都沒有分享過,一直埋在自己心底。
前世,生存條件其實沒有這么惡劣。
從有毒喪尸的出現開始,很多事情都被提前,嚴重程度也被加大。
就好像,前世哪有第一第二年,就有精神系異能者的,就有六階七階異能者的,哪有氣候馬上就那么惡劣,繁育后代的問題上,也沒有這么早就出現難題。
仿佛大自然給人類設置的關卡難度提高了一個檔次。
造成這一切自然是有原因的。
長曦的重生,溫明麗的重生,牛奶的重生,還有他的獲得記憶。
一樁一樁,就好像是一個一個漏洞,完全不合常理的存在,完全違背自然的現象。
所以,人類的困頓、危難,是不是自然的懲戒?
就好像一個天平斜了,總要想辦法把它正回來,讓人類得了便宜過去,自然也要從人類身上拿回來。
而這一切的源頭,或許最后都要歸結到長曦的玉手鐲上,也就是農場上面。
他已經慢慢相信,世間一切有因即有果。如果這一切是虧欠,如果這一世這種虧欠沒有補償干凈,他害怕來世她會有太多苦難。
這種想法或許很荒謬,但沒有人能一口咬定這是錯誤的。
他只能竭盡所能多做一些,如果長曦和農場也能彌補一些,想來不是壞事。而且一個太平盛世,也是他本意愿意看到的,是他和她,還有孩子們希望生活的世界。